45 -禍不單行(2)
溫良遠聽小五說的雲淡風景, 心裏怕極了,牢牢抓着小五的袖子, “這可是你讓我別上報的……萬一這風吹到我頭上了,你可不準不管我……我如今已經夠難受的了, 整日也不敢見小四, 我還不敢同他說話……”
溫良遠越說越委屈, 嗚嗚地哭出聲來, “小五, 我太難過了,小五……”
小五斜了他一眼,把袖子抽出來, 然後起身出去了。
溫良遠還在他身後嚷嚷,“萬一出事了, 你可不準不管我啊,我警告你……你留心我将你也供出來, 你聽見沒?”
小五掏掏耳朵,走得更快了。
柳埕來青山縣時心裏還一直惴惴,生怕那一批貢茶出了問題。
誰知來了一趟, 又被告知無事,柳埕心裏納悶, 但也想不出茶葉會出什麽問題,拍了拍腦袋,出門尋妹妹去了。
聞莺很好找,柳埕尋了個人稍微比劃了一下聞莺的長相, 便有人引他到了後院。
聞莺正坐在一處亭子裏發呆,晃了好一會兒神才意識到自己面前坐了個人。
心不在焉地回神打招呼,“事情辦完了?”
柳埕點點頭,皺眉打量聞莺,“你這穿的是什麽衣服,灰不溜秋的,難看死了。你離家出走,也不說多帶點銀子,吃點好的、穿點好的?”
聞莺看了看,這才想起來剛剛把衣服換了過來,之前出門的時候小五嫌衙役衣服太醜,不讓她穿。
聞莺挺直腰板對自己哥哥說:“這是衙役穿的衣服!我如今做了衙役,每個月都是有月錢的,我自食其力,開心得很。”
“衙役月錢才多少銀子,夠你花麽?”
聞莺哼了一聲,倒是不太夠,好在小五有錢。
柳埕開始勸她,看着聞莺的小身板,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莺兒,你說你何必呢。放着寧親王那麽好的婚事不要,非跑來這裏做什麽衙役,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這兒的人欺負你是新來的?這裏的廚房夥食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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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聞莺對付柳埕的辦法就是撒嬌,“哥,我在這裏挺好的,我不想回去嫁給寧親王,你幫我去跟爹說說好不好?”
“為什麽不想嫁給寧親王?”柳埕一臉不解,“上次你被李正峰那賊子擒走,威脅爹爹協助他謀反,還是寧親王将你救出來的。你是不知道,爹拿到你随身玉佩那會兒吓得魂都快要沒有了。爹大風大浪了一輩子,何時那樣沉不住氣過。”
“李正峰?謀反?”
柳埕也很震驚,“你不知道?”
“我前些日子确實是被人綁走了,玉佩也丢了,可是我就是睡了一覺,醒來就在青山縣了。”
柳埕聽聞莺輕描淡寫,更是心有餘悸,“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那麽危險。快跟我回家去。”
“你先告訴我那謀反是怎麽一回事。”
柳埕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聞莺算是聽出了大概,“爹他……沒做什麽過分的事吧?”
柳埕嘆口氣,“爹私下授意門下的一個門生放了那賊子的兵馬入城,還好寧親王及時回京上報,這才免了一場災難。皇上說爹爹早些年立過大功,功過相抵,只罰了俸祿。近些日子,聞月又有了身孕,皇上加封聞月為蕙貴妃,賜了協理六宮之權。朝臣好多都不滿,爹的風頭怕是有些盛了。”
柳埕的話消息量太多,聞莺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憶起柳埕說柳聞月“有了身孕、封了貴妃”。
聞莺本以為自己再聽到柳聞月的事會很生氣,可卻沒有。
心裏只剩了些感慨,想來柳聞月過得并不錯吧。
他的選擇或許也是正确的,柳聞月應當比自己更加适合他。
聞莺從短暫的回憶中抽回神,才道,“哥,你回去問問爹,讓他告老還鄉吧。”
“我也正有此意。”
“不過,哥,你說的寧親王救我是怎麽一回事?”
不是謝獨将她送回來的嘛?但是……聞莺轉念一想,謝獨好好的,入京做什麽?
“是爹說的,爹還說,寧親王很滿意和你的婚事,就等你回去成親。莺兒,依哥看,你嫁寧親王也是好事一件,爹現在在風口浪尖的位置,聞月雖說在宮裏得寵,但伴君如伴虎,你嫁給寧親王,寧親王若願意給我們柳家做後盾,皇上看他幾分薄面,能保我們柳家也說不定。”
“我不嫁,”聞莺想也不想就回絕,“你讓爹告老還鄉才能從根源上保柳家。況且,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柳埕不信的看着聞莺,“該不是……剛才那個師爺吧?”
“師爺怎麽了!”聞莺不高興的瞪柳埕。
“那位小哥看着确實一表人才,氣宇軒昂。”
聞莺聽得很開心,但柳埕話鋒一轉,“但爹那邊若是知道了,怕是直接就把你弄回去嫁給寧親王了。”
聞莺也了解柳權的脾氣,忙撒嬌,“哥,我沒喜歡那個師爺,我喜歡溫大人,他好歹是個狀元,官從六品。你說這樣的話,爹會同意我和他的事,然後先幫我把寧親王的婚事退了嗎?”
“這個……”柳埕思考了一下,“若是你真心喜歡,爹那邊應該有些商量的餘地。不過要是師爺的話,那肯定沒戲。”
“都說了不是師爺,”聞莺抱住柳埕的胳膊搖啊搖,“哥,你回去幫我好好跟爹說說呗,讓他給我退婚吧。只要他把婚退了,我立刻就回家!好不好嘛?”
柳埕也發愁,“你當真不想嫁給寧親王,要……要跟這縣令過?”
聞莺使勁點頭。
“那你待在這兒不準亂跑,我回去勸勸爹,等勸好了就來接你。”
聞莺開心的眯眯眼,就知道大哥最好哄了。
管她現在喜歡誰,先哄着爹把寧親王的婚事退了再說。
不過寧親王救她一事,聞莺越想越奇怪,明明是謝獨救了、并把她帶回來的,難不成是那寧親王信口胡說……
還說等她回去成親,做夢!
可是謝獨為何會入京呢?他現在離了青山縣,她想問也不知從何問起。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不過,她是打死都不會回去嫁給一個騙子的!
柳埕稀裏糊塗的就被聞莺哄走了,孔大這時候過來尋人,柳埕便跟着孔大去庫房領茶葉了。
聞莺樂呵呵的跟柳埕告別,笑嘻嘻地蹦下亭子旁的石階,一擡頭就看見小五,聞莺這時候看見他更加開心,嘴角都咧到了耳根,笑着和他打招呼,“你怎麽在這兒?”
“路過,”小五眼角含笑,看她一眼,“聽說你喜歡溫良遠。”
小五從沒這樣看着她笑過,聞莺被吓得渾身一抖,往四周瞥,又往天上看了看,躲開小五的視線,“你……你聽誰說的?”
“聽你同你大哥說的,”小五保持着剛剛的笑意,擡手拍了拍聞莺,“祝福你們。”
聞莺吓得腿一軟,生怕小五誤會了,忙捉住他的手,“我剛剛那是胡說的,我不喜歡溫大人。”
聞莺說完怕他不信,豎起三根手指強調,“我一點兒都不喜歡溫大人。”
小五把手抽回來,轉身要走。
聞莺心裏一急,跑上去拉住他,小五回頭看她,聞莺擡頭看向他的眼睛。
小五的眼睛很亮,像是黑夜裏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聞莺被那顆星星吸引,眩暈般鬼迷心竅的神往。
聞莺吸口氣,鼓起勇氣,扭捏的揪着小五的一角,低着頭,支支吾吾的說:“我不喜歡溫大人,我喜歡你。”
聽着上方似乎有人低笑,聞莺試探着擡頭瞟了小五一眼,見小五還是正經的臉色,又慌裏慌張低下頭去。
“我只是個師爺,怕高攀不起相爺千金。”
聞莺猛擡起頭,“你……你都知道了?”
小五有些悲傷地點點頭。
聞莺忙堅定的表達自己的決心,“我就喜歡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哪家的公子,我爹或者你爹願不願意……我是認真的,真的!我會想辦法的!我辦法可多了!”
聞莺說完見小五沒回答,不敢去看小五的眼睛,咬咬下唇,如坐針氈般站在小路上,等了一會兒,聞莺感覺到有雙手臂伸過來,把自己擁進了懷裏。
隔着綢緞的布料,聞莺只聽得“噗通噗通”急促的心跳,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陽光灑在小路上,道路兩旁的垂柳彎下來,柳枝輕拂地面,聞莺透過小五的肩頭,看陽光把一切的影子都拉的很長。
聞莺閉上眼,聞着小五身上好聞的味道,心裏變得格外輕松和雀躍,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急劇膨脹,滿得都要溢出來。
聞莺從小五懷裏起身,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仰頭看他,“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他何嘗不是呢,小五嘴角勾起一個笑,揉了揉聞莺的頭發。
“我卻記得,你先前日日同我說,你想嫁……”
聞莺擰了他一把,臉蛋通紅,一本正經道,“哪裏有日日!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我那時不是還不懂事麽……你同謝家小姐的事,我也沒有生氣呀。再說了,之前在山洞裏,你也說過你喜歡過別人的,我這般大方,都不同你計較,如今兩兩相抵,你也不許再說我了。”
“沒有生氣?”
小五笑着,這丫頭信口胡說的本事倒是爐火純青了。
聞莺又擰他一把,“你再不依不饒我可要生氣了。”
小五将她抱得緊了一些。
說來也奇怪,他之前分明不介意的。如今想起皇兄要娶她,也不知兩人是如何相識的,早知道以前就多問一些了,現今再問怕是什麽也問不出了。
為何他先前那般大度,問都不問一句呢。
如今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後悔。
想知道。
小五嘆了口氣。
柳埕取了貨,就要回京城,丢了好些銀子給聞莺。
聞莺掂着沉沉的荷包,看着柳埕越行越遠的馬車傻笑。
送完柳埕,聞莺回去的路上碰見溫良遠和小五并肩走過來,聞莺還沉浸在剛剛的擁抱裏,對小五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臉紅的低下頭,吶吶地跟溫良遠打招呼,“溫大人。”
溫良遠有些傷感的看了她幾眼,一溜煙就跑了。
聞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小五,“我是哪裏得罪溫大人了嗎?”
“沒有,”小五拉起她就走,“他有很急的公務要處理。”
“是嗎?”
聞莺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信小五說的話了。
送走了柳埕後,聞莺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拉着小五什麽都說,“我爹那個人,就喜歡唬着臉吓人,其實一點兒都不可怕。不過他可能不喜歡做生意的,我大哥要做生意那會兒,他差點把我大哥趕出家門。你家應該就是做生意的吧,這倒有點難辦,不過我會想辦法,不會讓我爹為難你的,你爹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我爹過世了。”
“這樣啊,”聞莺拉着他的手晃蕩,“那你家還有什麽人啊?”
“一個奶奶,幾個哥哥。”
“奶奶應該比較好說話,”聞莺想了想,“那最難搞定的就是我爹了。”
小五有些好笑的把她圈在懷裏,“你爹我會搞定的。”
柳權可比她好搞定多了。
“嗯,你那麽厲害,我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聞莺靠在他懷裏點頭,掰着手指跟小五交代自己的底細。
“我家裏還有我娘,我娘很随和,還有二娘,二娘也很好。我還有個妹妹,特別讨厭,你不可以理她!”
“好。”
“等我哥勸我爹把我的婚事取消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小五順從的點頭,“好。”
小五攬着聞莺,眼神默默,柳埕的貨不知還會不會再有問題,她又打定了主意非要帶自己回去給柳權瞧,怕是不會在青山縣随便成親的。
眼下看來,是真要回京一趟了。
小五有些發愁地看着興高采烈的聞莺,柳家并非世族,左右不過靠一個柳權撐着,他得勢太久,又太得民心,與皇兄政見不合,處處頂撞,素來也不知收斂。
這次若皇兄真想拉他下馬,怕會跌得很慘。
拉柳權下馬便算了,尤其皇兄還看上了柳家的姑娘,娶一個不行,還盯上了第二個,當真不是個東西。
眼前這個人,還是讓她開心一些好了。
若不是遇上了她,他是打死也不會同皇兄杠上,去管柳權那老狐貍的閑事。
京城起風的時候,青山縣還是一派祥靜平和的樣子,而起風前的京城較之于以往,更加熱鬧、繁華,因為太皇太後的八十大壽正熱熱鬧鬧的舉辦着。
這次來請小五的不再是暗衛了,是他曾經的貼身侍從江哲。
小五沉思了片刻,念及柳埕的茶葉一事,但京裏至今沒個動靜,派去跟着柳埕的暗衛也沒傳來半分有用的消息。
小五起身,說:“回京吧。”
江哲欣喜萬分,以為到底是自己的面子比那些暗衛大,拍拍胸脯,“真的?王爺您對屬下真好!”
“……”
把江哲打發走,小五看了看已經入夜的天色,去找聞莺告別。
“你怎麽突然要回家啊?”聞莺擡擡眉不高興的看小五,“我一個人待在衙門裏多無聊啊。我和你一起去好麽?我不添麻煩的,扮成你的書童都可以!”
小五看着聞莺因為不高興嘟起的嘴巴,掰過她的肩膀低下頭親了一口。
軟軟的唇瓣含在嘴裏,小五只覺得溫柔鄉真是太美好的一個地方,正扣緊聞莺的肩膀想繼續,聞莺則被吓住了,驚得睜大雙眼,伸手推開小五,一臉惶恐的跑進屋裏。
小五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灑落的月光,以及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摸摸嘴唇,忍不住笑出聲來。
聞莺心裏像小鹿亂撞,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間,把門拴好,撫着胸口靠在門上,心撲通撲通仿佛要跳出來,心裏嗔怪,這好好說着正經事呢,幹嘛呀!
聞莺越想越臉紅,越臉紅越想,最後想的臉都要燒起來了,才透過窗紙往外面看了看,覺得外面似乎沒人了,才打開門想緩口氣。
誰料門一打開,小五還站在院子中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聞莺站在門口傻愣了好一會兒,迅速的回身又把門子拍上。
小五:“……”
第二日小五就啓程要走,聞莺去送他的時候,還是很不好意思,纏着自己的手指頭說:“你到現在都不願意告訴我你家在哪裏嗎?”
小五順順她的頭發,“你老老實實在衙門待着,等我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完了,下次便帶你一起回去。嗯?”
“哦。”
聞莺不是很情願的應,這才為自己前幾天的主動感到害羞,低着頭不願意擡頭看他,想着昨晚她還央着他帶自己回去,當真太羞人了。
小五拍拍她的頭,聞莺繼續不好意思。
小五出門,從江哲手裏接過馬的缰繩,剛踩上馬镫,又想起了什麽,對低着頭、時不時偷瞄他一眼的聞莺補了一句,“好好待在自己院子裏,少出去,少跟溫良遠說話,能不說便不說。”
“為什麽?”聞莺悶悶不樂的,“那我豈不是悶死了。”
“聽話。”
雖然這話聽在耳裏完全不像哄人,更沒有一點點寵溺的意思,但聞莺聽了心還是要飛起來一樣,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江哲跟在後頭完全聽不懂小五和聞莺的對話,心裏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奔湧而過,他家主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柔情萬種了。
天啊!
還是對着一個小衙役!
江哲揉揉耳朵,他一定是耳朵不好使聽錯了。
聞莺把小五送出門,撞上溫良遠也來送小五,溫良遠看見她就把眼神往別處瞟,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地。
聞莺瞪了溫良遠好幾眼,溫良遠也沒有反應,小五上馬走了,溫良遠不等聞莺叫住他,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就不見了。
聞莺深深地覺得溫良遠定然是生了大病,還是少跟他說話比較好,小五真是太明智了。
小五剛翻身上馬,轉念又想起了什麽,轉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江哲說:“你留下。”
“為什麽?”江哲十分警惕主子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又不回去了。
“你留下看着她,不準她入京,也少讓她跟溫良遠說話,若溫良遠去找她,便打溫良遠一頓。”
“……啊?”江哲不是很理解,“哪個她?”
“柳……”小五頓了頓,才生硬地說,“李四。”
江哲更加不理解了,這好好的盯着一個小衙役做什麽,還要打溫大人?
江哲十分為難的撓撓頭,“王爺,您此番回去,太皇太後定會借此機會讓您快些完婚的,屬下想回去參加您的婚禮。”
江哲唧唧歪歪的不願意留下,小五才懶得管他,一拍馬屁股就跑走了。
江哲騎着馬在小道上踯躅了好一會兒,不敢跟上去,只好又悻悻的下了馬。
他一個曾經的暗衛之首,竟然要在這青山縣盯着一個小衙役,還要打溫大人。
幹嘛不讓溫大人同人家說話,江哲嘆了口氣。
小五策馬到城門口,卻遇上了謝家的隊伍,謝家浩浩蕩蕩的拉了數十車箱子,正在城門口整頓。
有識得他的下人見他過來,忙跑去最前面的馬車禀告,過了片刻,馬車的簾子被人掀開,先入眼的是白色的精致緞鞋,紫色的衣裙輕輕被一只白皙的手撩起。
謝微雨在下人的攙扶下走下馬車,頭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髻別在腦後,看見他微微笑,“五哥。”
上次見面還是謝微雨出嫁那日,她被喜娘攙扶着走過來,路過他身旁的時候停了停,隔着垂下的珠簾側過來頭。
他隔着晃動的珠簾看她,只聽她用很輕的聲音對他說:“五哥,我真的要嫁人了。”
小五翻身下馬,把缰繩交給一旁的下人,迎上去,“打算入京?”
“嗯,”謝微雨點點頭,“太皇太後壽辰的帖子下到了謝家,爺爺說他老了,謝家也管不動了,讓我趁這個機會帶着夫君入京,也算是為了以後早作打算吧。”
“謝獨呢?”
提起謝獨,謝微雨神色有些默默,搖搖頭說:“我差人把帖子給他送去了。爺爺說,若他想通了,還惦記着謝家,就讓我把謝家交給他,若他不願,就把謝家交給夫君。”
小五點點頭,擡頭見一個男人清點完後面馬車上的箱子,走過來,“娘子,都清點好了,要不要出發?”
男人說着才看見小五,有些腼腆的笑笑,“五哥。”
小五在婚禮上見過他,是謝旭的得意門生,叫郭懿,家境貧寒了些,但是個實心眼的人,只是不知能不能撐得起謝家。
小五對他點頭致意,謝微雨拍拍他,“你先上馬車吧,我與五哥再說會兒話。”
郭懿聽話的轉身走了,小五說:“謝老身子如何了?”
“還是老樣子,自打哥哥離了家,就像是提不起來勁兒似的。哥哥在時,兩人總是話不投機,幾句話就能吵起來,哥哥不在了,家裏清靜不少,爺爺也很少說話了。”
小五看向郭懿的背影,安慰般的拍了拍謝微雨,“謝老的眼光不會差。”
謝微雨點頭,眼神裏還留有些許黯然,擡眼看他,抿起唇角微笑,岔開話題,“五哥,你也是打算回京?”
“嗯。”
“那五哥先行一步吧,我們京城裏見喽。”
謝微雨嬌俏的對他笑笑。
謝微雨說完便對小五揮了揮手,由丫鬟扶着回馬車了。
轉身的一瞬,謝微雨微微閉上眼睛,臉上的表情坍塌下來,直到被人攙扶着坐進馬車裏,謝微雨還在發呆,郭懿有些心疼的替她揉揉肩膀,“娘子,累了?要不要多休息一下?”
謝微雨回過神,沖他笑笑,“不用,別誤了時辰,啓程吧。”
太皇太後大壽,入城門時盤查的極嚴,好一番折騰下來,等謝微雨住進謝家老宅時,已經是五日之後了。
好在提前派了下人過來打掃,老宅雖說陳舊,但收拾的亮亮堂堂。
謝微雨靠在夫婿身旁,感嘆道,“真是許久沒有回來過了。”
當初離京的時候,她才丁點兒大,抱着爺爺的腿放聲大哭,現在想起來,真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她已梳髻嫁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散着頭發、脆生生的喊一聲“五哥”的小丫頭了。
“皇上。”
肖郓從書桌前擡起頭,“老五回來了?”
“是,寧親王是在昨日入的京,給太皇太後請了安,就回王府了。”
肖郓對肖随的随意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問:“那夥跟着柳埕的人,查出什麽來了嗎?”
“回皇上,”張宏順沉思了一下才說,“派去查探的人說那夥人武功極高,怕是動不了,所以也不敢有什麽大動靜,為今只好拖着柳少爺,讓他慢些入京。”
肖郓皺眉,“把朕的随身侍衛派一個過去。不,都派過去。”
“這……皇上,這幾日京裏亂,您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呀。”
“老五回來了,這事怕有些難辦了,跟着柳埕的那夥人想來是他派去的,”肖郓有些累的擺擺手,“去吧。”
張宏順領了旨下去,肖郓把手裏的折子扔在龍案上,按了按眉心。
老五當真看上了聞莺?連柳權的閑事都要管?
這不是他一派的作風。
只是聞莺……又在哪裏呢?她究竟去了何處,也瞧上了五弟麽?
太皇太後的八十大壽,肖郓大赦天下、舉國歡慶,各國使者紛紛入京前來賀壽,一時間京畿熱鬧非常。
宮裏更是張燈結彩,到處挂滿了大紅燈籠。
“宮裏許久沒這麽熱鬧了。”
皇後淡淡的坐在銅鏡前,由着丫鬟給她梳妝打扮。
“娘娘,今日穿這身紅色衣裳吧?”
丫鬟捧出一件衣裳征詢她的意見,皇後用餘光瞟了眼,“那是封後大典時的衣裳,太隆重了,放着吧。換一件。”
小丫鬟跟着她的時間有些長了,不懼怕的頂嘴,不是很情願的摸摸手裏的衣服,“娘娘,今兒個是太皇太後大壽,您穿的喜慶些,皇上看了也高興。今兒個又恰逢十五,按理說,皇上會來您這兒用晚膳的。如今蕙貴妃都有了身孕,您得早些為自個兒的将來做打算呀。”
皇後笑了笑,“本宮都還不急,你倒是為本宮的将來做起打算來了。把衣裳收起來,你再多嘴,本宮連頭上這鳳冠都要摘了。”
小丫鬟撇撇嘴把衣服收進櫃子,倒是皇後,扶着頭上的鳳冠,從銅鏡中轉頭,看向窗外,發了一會兒呆才被丫鬟扶起來,起身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裏大抵也是許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滿屋子的嫔妃來請安、恭賀不說,肖郓和肖随都站在太皇太後身邊,太皇太後樂得一手扶住一個,嘴巴都合不攏了。
皇後看着站在太皇太後身邊的肖随,笑着點了下頭。
禦花園裏設了宴,群臣紛紛入席,恭祝完了太後洪福齊天、皇上萬壽無疆之後,才又落座。
觥籌交錯間,倒是肖随有些心不在焉,擡擡手招過來一個侍從,“暗衛還沒傳過來消息?江哲那邊有信兒嗎?”
“回王爺,暗衛那邊說柳少爺的馬車還在京郊附近,路上出了幾番變故,耽擱了不少時日。不過算算時間,今日也該到京了。江哲沒傳回來消息。”
侍從的話剛說完,柳權端着酒杯就往這邊過來了。
自打上次聞莺被擄,好容易事态平息,肖随一眨眼就跑了個沒影,把柳權急得做了好幾日的噩夢。
今個兒在宴席上瞅見肖随,柳權差點兒沒哭出來,見了肖随,忍不住就熱淚盈眶,“王爺,小女……”
肖随忍不住頭疼,想了想柳權畢竟算是個老丈人,只好耐下性子說:“柳小姐平安無事。”
“可……王爺能否告知小女具體下落,微臣感激不盡。”
“本王說了許多遍,柳小姐自行出城,我怎會知?”肖随回答的無比爽快。
柳權一個字都不信,“小女自幼嬌慣,離了家想來孤苦難捱,還請王爺體諒下官為父之心,早日助微臣尋得小女回京,你們也好早日完婚,王爺意下如何呢?”
自幼嬌慣?孤苦難捱?
他怎麽沒看出來。
肖随失笑的搖搖頭,然後話鋒一轉,“相爺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
女兒控的柳權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拽着肖随想繼續問。
禦花園東側的養心殿突然亂起來,有幾道人影飛速的從禦花園的大樹上掠過,護在肖郓身邊的侍衛紛紛拔刀,四處嚷着:“護駕!”
有個侍衛帶刀闖進來跪在肖郓面前,“皇上!養心殿走水了!”
火勢并不大,只是冒了些煙,點着了幾本折子,幾桶水下來就撲滅了,朝臣們惶惶恐恐的在養心殿前跪了一地,一片嘩然。
肖郓沉着臉,視線逡巡着殿下跪的一群人,然後把火發在了侍衛統領頭上,“今日太皇太後大壽,宮中本就紛亂,為何還不加緊巡邏!可有看清放火之人是誰?”
侍衛統領把頭都快低到了地上,“屬下該死,只在禦花園加派了人手,沒想到會有人在養心殿放火,屬下已經派人去追那放火的元兇了。”
太皇太後也被驚動了,被皇後扶着過來,看底下誠惶誠恐的跪了一地人,忙勸說:“皇帝,定是哪個無名小賊看不慣我們皇家,想趁此機會給咱們添些亂子,別發那麽大火,既然沒什麽大事,就讓大家散了吧。”
“皇祖母教訓的是。”
肖郓颔首,正想讓朝臣散了,張宏順慌裏慌張從養心殿跑出來,“皇上不好了,玉玺不見了。”
張宏順話一出,跪了一地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大臣們跪了一地,肖随卻只是站在一旁,想法是,完了。
肖郓的臉瞬間拉了下來,朝臣紛紛有眼色的不再議論。
柳權的心思壓根就不在這一挂,連張宏順說什麽都沒聽見,一雙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肖随,生怕他再跑了。
太皇太後臉色也變了變,還是皇後先站出來說:“皇上莫急,劉統領不是已經着人去追那賊子了,想來宮廷守衛森嚴,那賊子定是逃脫不了的。”
一群人就那樣跪在養心殿外,等着那劉統領派出去的人回來複命。
劉統領跪在地上,吓得臉色都白了,若這傳國玉玺在他看職期間丢了,十條命也不夠他丢的啊……
等到劉統領的人真的押了一個黑衣人來複命時,底下的人紛紛松了口氣,劉統領更是激動的膝蓋一軟,差點沒癱軟下去。
肖随則輕輕笑了笑。
黑衣人梗着脖子一句話也不說,劉統領得了命令起身,腳扣在黑衣人的膝蓋上,輕輕一別,黑衣人便跪了下去,劉統領拿過他肩膀上的包袱,交給肖郓。
張宏順接過來呈上去,裏面确是傳國玉玺無疑。
肖郓看了眼,便把玉玺又扔給張宏順,說:“審。”
肖郓話音剛落,黑衣人嘴裏咕哝了一下,片刻後便滿嘴黑血,往後一仰倒在了地上。
這一幕把一心向佛的太皇太後吓得不輕,嘴裏念着“阿彌陀佛”,念完之後對肖郓說,“皇帝既然找回了玉玺,也算是有驚無險,天佑我朝。哀家和皇後便先回了。”
“皇祖母壽辰,卻有如此血腥之事,是孫兒辦事不利,稍後便去給皇祖母請罪。”
太皇太後擺了擺手,被皇後攙着,顫巍巍的走了。
皇後走了兩步,稍微回了回頭,肖随站在大殿旁的一顆柳樹下,手指摩挲着下巴,正沉思着什麽。
柳條被微風吹着,輕輕擦着他的頭頂。
皇後收回視線,安撫了太皇太後幾句,扶着她轉過回廊,待再回頭時,就只能看到那紅色的柱子了。
劉統領很快從黑衣人身上搜出一塊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個“柳”字。
柳權這才回過神來,不明所以的望着眼前這一幕,直到肖郓清了清嗓子開口,“柳相,可有何解釋?”
柳權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肖随站出來對肖郓颔了颔首,“皇兄,此事大有蹊跷,還是查明後再說吧。”
“哦?”肖郓挑挑眉,“那五弟說說,蹊跷在哪兒?”
“此人嘴裏含毒,自是死士。死士素來以主人為尊,寧死也不會出賣主人,可是這人自盡之後,身上又出現一塊令牌,皇兄難道不覺得這是明顯的栽贓陷害嗎?”
就知道他會壞事,肖郓心裏爆了一句粗口。
向來不開小差、剛正不阿的柳相,拉下臉來詢問了身邊的人,這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探腦袋瞅了瞅那黑衣人,“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并不識得此人。”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
柳權還沒來得及長篇大論,辨明自己如何冤枉、以及自己如何忠心,一個将士模樣的人飛奔過來禀告。
“報——皇上,李大人剛剛在城門口查獲了一批貨物,裏面含有大量的兵器和糧草。李大人已将押運那批貨物的人全部收監,特讓奴才來請示皇上的旨意。”
作者有話要說: 肖随想了想柳權,畢竟算是個老丈人。
柳權:算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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