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禍不單行(3)

“報——皇上, 李大人剛剛在城門口查獲了一批貨物,裏面含有大量的兵器和糧草。李大人已将押運那批貨物的人全部收監, 特讓奴才來請示皇上的旨意。”

肖随蹙起眉,他已然派了暗衛跟着, 竟然又有了兵器和糧草?

肖郓問道, “什麽貨?”

“是……”将士支支吾吾的看了眼柳權, 然後對肖郓說, “是柳相爺家大少爺的貨, 說是一批貢茶。”

柳權聽完,睜大雙眼,擡眸掃了眼皇上的神色, 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長嘆口氣後, 只聽肖郓說:“柳相,你這又作何解釋?”

“微臣和犬子受人陷害, 皇上若是不信,微臣也無話可說。”

肖郓當然不信,擡手招來人, “來人,搜相府。”

肖随剛剛替柳權說話時, 就站在柳權旁邊,柳權此時也顧不得什麽了,擡手拽了拽肖随的袖子,肖随低頭看他。

“王爺, 您究竟是否知道小女下落?”

“……”肖随本以為他有什麽要緊事,結果都大難臨頭了還惦記着小女下落。

柳權又說,“微臣有個不情之請。”

“相爺請講。”

“微臣此番,怕是兇多吉少。若王爺知道小女下落,還請王爺務必派人看住,勿讓小女入京,”柳權抿抿唇,“王爺,你我也算半個親家,雖說可能沒這個緣分讓小女下嫁,但王爺能否保住微臣家眷?”

“柳相放心,”肖随說了幾句含含糊糊的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柳權笑笑,“人心難測,聖意難揣。當初恩師離京時對我千叮咛萬囑咐,到底還是到今天了。”

肖随沒說話,走離了柳權幾步,站到一旁招呼自己的侍衛過來,“派去跟着柳埕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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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回來,”侍衛難得支支吾吾,“昨晚之後,就沒再傳來消息。”

肖随聽完,擡頭看肖郓,肖郓正坐在石階最上方的一把軟椅上,接過張宏順遞來的茶杯,揭開茶蓋喝了口茶。

能比得過他的暗衛……看來,這次要害柳權的,确然是皇兄了。

搜查相府的人沒多久就回來了,順便還擡進來了一個箱子。

肖郓當場派人打開,裏面只有幾幅字畫。

肖郓讓張宏順一幅一幅展開來看,大概掃了幾眼,便從張宏順手裏把畫一扯往下一扔,“柳相真是好本事啊。朕念你治理黃河、改道修渠,立了大功,造福萬民,被萬民當神仙似的供在廟裏,還以為我天*朝出了位清廉好官,所以事事對你謙讓,柳相就是這般想朕的?”

柳權低頭跪着,不用想就知道搜出來的是什麽,也沒費心思往那些摔到自己眼前的字畫上瞅,只是說:“微臣冤枉,微臣從未見過這些物什,還望皇上明察。”

有跪在柳權身邊的人往那些字畫上瞅了瞅,字倒是看不太清楚,只是那幾幅畫,幅幅畫的都是身着龍袍的聖上,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斷了腿。

那人瞅了個大概,慌慌縮了縮脖子,心想柳相這回,怕是完了。

肖郓盯着柳權看,柳權也不避。

肖郓大手一拍椅臂,“朕自當明察。來人,将柳相一家關入刑部大牢,待朕查明,再做定奪。”

柳權行了個大禮,彎腰俯下去,“臣謝主隆恩。”

柳家全家锒铛入獄,跟柳權過從甚密的幾個大人被安上了知情不報的罪名,就順便也被關進了刑部大牢。

京城的天一下子就變了。

肖郓決心徹查此事,從茶葉的初始地雲南一直查到了青山縣。

在青山縣查出,這批貨曾被扣留,卻又被放行。

溫良遠剛巧又算是柳權舉薦的人才,肖郓派人來青山縣立刻提走了溫良遠,還大肆搜查了青山縣衙。

溫良遠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就稀裏糊塗的被人押住了,只是大喊着冤枉。

聞莺此時也顧不得溫良遠這幾日發什麽神經了,扯住一個官兵就問,“你們憑什麽抓溫大人?”

“憑什麽?”官兵很橫,鼻孔往外出氣,“皇上的意思就是天。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帶走!”

聞莺想要攔住,被官兵大手推開,溫良遠喊了會兒冤枉,見聞莺這麽被人猛推,險些趔趄栽倒,心口像是被紮了一下,又想起小五前陣子回了京。

想起小五,溫良遠像是吃了顆定心丸,憶起柳埕那批貨,想來當真是柳權出了問題。

就說了會出事會出事!小五那混球非喊他放行!連個暗衛都不肯給他!

溫良遠平複了一下心情,好聲好氣的對一個官兵說,“官爺,溫某好歹也是一縣之主,可否容溫某對下人交代些事情?”

官兵擡擡手,溫良遠揉揉雙肩走到聞莺跟前,聞莺都快被急哭了,見溫良遠對她擠出一個笑,就更想哭了,聲音一哽咽,“溫大人……”

溫良遠擡手擦了擦她的眼眶,“我是個好官,青山縣所有人都這麽說我。別哭小四,我溫良遠沒做過虧心事,不怕皇上提審,你就安安心心待在青山縣,等我回來便是。”

聞莺眼眶泛紅對着溫良遠點頭。

溫良遠擡手拍在她肩上,有史以來第一次,聞莺沒有被溫良遠一巴掌震得腿往下屈,溫良遠的手掌很輕,就像是沒有力度一樣。

“幫我看好青山縣,小五不在,就靠你了。小四……”

溫良遠擡頭看她,似乎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又合上,轉身被官兵押走了。

溫良遠一被押走,聞莺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裏,更覺得無助了。

孔大他們也都是沒主意的人,剛才險些和那些官兵大打出手,到現在嘴裏還嚷嚷着我家大人是冤枉的。

溫良遠不在京裏做官,又沒有貪贓枉法,如此這麽被人押走,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他。

可是是誰要陷害他呢?他一個芝麻小官,陷害他有什麽用?

溫良遠又是副直爽性子,聞莺想的腦子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小五不在,又找不到個人給他傳信,到底怎麽辦呢,聞莺急得在原地團團轉。

想了又想,聞莺最後幹脆回屋裏收拾行李,小五不在,溫良遠被抓,為今之計只有先回家求爹爹了,只是不知道大哥把自己的事情說了沒。

但是人命關天,此時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聞莺風風火火地背着包袱踏出院子,交代了孔大一些事,去馬廄牽了匹馬就要走。

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裏。

溫良遠被押走一事,把青山縣的百姓吓壞了,人心惶惶的,街頭巷尾四處都是議論。

聞莺起先策馬而過,沒心思聽,可越聽越覺得不對,索性勒緊缰繩,停在一處街口。

“聽說啊,是柳相意圖謀逆,沖撞了聖上,這才牽連了咱們大人。”

“就是就是,我有個侄兒啊,就是從京城那邊過來的。說柳相全家都已經入獄了。”

“柳相爺是個好官啊,怕不是遭人誣陷?”

“都說伴君如伴虎,柳相這風光十幾年,風頭太大,自然有人看不下去。”

“柳相爺當真是個好官兒啊,這般被冤枉,真是老天不開眼!”

“咱們大人不會有事吧?”

“是了,大人那般身板,可吃不起牢獄之災啊。”

“明日便去拜一拜,保佑大人平安無事。”

“……”

街頭巷尾都是這樣的言論,聞莺聽得腦袋嗡嗡響。

于是下馬撈住一個人問,“你說誰入獄了?”

被聞莺拉住的那個人以為聞莺是來八卦的,拉住她興致勃勃的說:“柳相啊,這事啊在京城裏鬧得可大了,連溫大人都被牽扯進去了,聽說啊,是因為咱們大人是被柳相爺舉薦的……”

那人還說了什麽,聞莺一句也沒聽清,爹入獄了,謀逆、沖撞皇上……

聞莺扶着額頭,踉跄着往後栽,有個人自她身後拖住她。

聞莺懶得看拖住她的人是誰,喃喃自語般安慰自己,“不行,我得回家。爹不會有事的。”

聞莺牽緊馬的缰繩,腳踩在馬镫上幾次都踩了空。

聞莺越着急,越踩不上,扶住她的人這才扯住了聞莺的手臂,“李公子,主子吩咐了,不能讓您進京。”

聞莺才懶得管他的主子是誰,擡手把那人推開,渾身發抖的繼續往馬镫上踩。

聞莺覺得害怕,比墜崖、落水,甚至比在那處枯井裏都更害怕千倍,或許是因為這個時候小五不在她身邊,聞莺只想立刻回家看看,她不相信爹會謀逆。

她要回去救柳家。

她是相府最受寵的小姐,柳權更愛閑着無事時教女兒些時事和他看透的人情冷暖。

小時候,她不懂得柳權說的那些大道理,只記得他把小小的她抱在懷裏,感慨地說:“莺兒呀,做人難,做官難,做個好官更難。得讓皇上滿意,讓百姓滿意,還要讓朝中的大人們滿意。只有這樣,才能做好事,做好官,保性命。”

她那時稚氣的問:“爹,為什麽會保不住性命啊?”

而柳權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嘆息着,沒再說話。

她以為柳權繼續做官就會像菜市口那些帶着鐐铐的人一樣,急得哇哇大哭。

爹他清正廉明了一輩子……

聞莺從回憶中抽離,越想心越亂,正要上馬,剛剛攔她的人從她手裏把缰繩奪了過去。

聞莺把心裏的恐懼全數吼了出來,“你不讓我進京,我就死給你看。”

江哲為難的攔在聞莺面前,“李公子,我也是奉命辦事。”

而聞莺只是強調,“你不讓我進京,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這……”

他們兩個人在大街上鬧得陣仗太大,引來了一群人圍觀。

聞莺什麽都不顧了,狠狠瞪着江哲,江哲謹記小五的命令,手裏牢牢拽着缰繩,不肯将馬還給聞莺,心裏一點兒都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一個小衙役,做什麽非得要進京,主子還偏要攔着不讓人家進京,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江哲自認跟着小五風裏雨裏這麽些年,從來沒遇見過這檔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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