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再多睡一會兒?”

奧茲曼迪亞斯問。

“不了。”艾爾利道:“好像我這些日子每天都在睡, 耽誤到正事就不好了。”

“正事啊……”

奧茲曼迪亞斯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句。

他用空出的左手撩起散落在床單上的一縷藍色的發絲,又讓其在指間纏繞,聲音卻不急不緩:“與餘共享這寧靜的晨曦,難道不是正事?”

“餘在你身邊,而你大可在餘的懷抱中安然入睡,唔,雖然這個環境還是太簡陋了, 黃金王的品味也不過如此。”

偉大的法老順口嫌棄了他們目前所在之處,還順口将某個不得了的存在連在一起嫌棄了。他又将艾爾利在聽到那個誰的代稱時面露的驚訝盡收眼底,心頭的不爽油然而生:“這個時候, 不允許分神。”

艾爾利一噎,向他道歉,态度十分陳懇:“對不起。”

雖然從另一個方面來看到底有所進步,沒有直接把“我們倆心中的正事好像完全不是同一件事”說出來, 但是,艾爾利還是相當坦陳地承認自己出神了。

奧茲曼迪亞斯:“……”

見奧茲曼迪亞斯不說話了, 艾爾利也沒注意到法老的臉色有些微妙的陰沉,他的關注點已然全部落在了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問題上面。

“你們之前去哪裏了?發生了什麽事情嗎?對了,吉爾——”終于發現法老的臉色在聽到這個親切稱呼時又往黑裏沉了沉,艾爾利又生硬地糾正了一下:“吉爾伽美什人呢?”

奧茲曼迪亞斯:“那家夥去了哪裏, 餘怎麽可能知道。”

當然,他也完全不想知道。

艾爾利由此從當事人口中聽到了不知摻和了多少私人情緒的事件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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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黃金的”和“太陽的”大打出手,雖說都沒有動真格, 但火氣明顯是打出來了。

中間具體的鬥毆過程暫且略過,重點是,吉爾伽美什就像是過來揍人出氣的,出完了氣,後面就成了單純的對抗,兩人在很長的時間內都是勢均力敵。

鬥毆結束後,吉爾伽美什好像看奧茲曼迪亞斯稍稍順眼了一些,奧茲曼迪亞斯看他好像也稍稍順眼了一點點——畢竟,能與自己相抗的強者,無論立場,總會讓人心生些許認同感的。

艾爾利的注意力又被最後一句話吸引過去了。

他不由面露喜色,由衷地感慨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們也能成為朋友。”

“朋友還是免了。”奧茲曼迪亞斯哼道:“餘才是世上當一無二的王,這一點絕不可能退讓。”

“能和睦相處也好。”

艾爾利是真的欣慰,從他頓時柔和下來的眼神和嘴角就能看得出來,嗓音也在欣悅之餘帶上了幾分輕柔:

“在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概率下,能夠在同一個世界相遇,已經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完全值得慶幸。”

“……是啊。”

奧茲曼迪亞斯深深地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麽,手指忽然間用力。

感受到頭皮一陣刺痛的艾爾利疑惑地望了過來。

“艾爾,餘與你的重逢才應該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所以說,你先告訴餘——”

“這副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脫不下來的盔甲,到·底·是·誰·給·你·的?”

這一次,艾爾利非常清楚地從奧茲曼迪亞斯的話中聽出了怒意和殺氣。

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生氣,艾爾利只好道:“它本來是一個奇奇怪怪的魔術師自己做出來的試驗品……”

後來被他附身以後,那個魔術師就把盔甲送給他了,還很好心地附送了一把劍。艾爾利很感謝他,并把這些裝備一直沿用至今,別說,除了改造過一次的劍,都還挺好用的。

對了,之前忘記補充,那個魔術師的名字,就叫梅林。

“奇奇怪怪的魔術師?呵,梅林……餘記下了!”

奧茲曼迪亞斯的表情不知為何更奇怪了,念了一次那個魔術師的名字,仿佛這個名字真的就深深印入腦海難以忘記了。

剛好,這時候艾爾利又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自醒來以後就覺得神清氣爽,就像從昨天下午開始的煎熬是錯覺一般,再沒有比這還舒适的感覺。

可那肯定不是錯覺,艾爾利正想問奧茲曼迪亞斯是不是做了什麽,在開口之前,他的神色微動,嗅覺總算複蘇過來,嗅到了一股極淡的香氣。

這個香氣他并不陌生,正是醇正甘甜的酒香。

酒液的味道經過一晚的沉澱,竟然還未在這寬敞的空間消散,還餘下了一小部分。

有些殘留在他的發間,不知是怎麽弄上去的。他舔了舔嘴唇,驚奇地嘗到了微甜的滋味,此外,還有一些……就在餘怒未消的法老的唇邊。

“吉爾的酒。”

艾爾利撐起身子,剛剛探頭,就看到了散落在床下地板的酒杯。吉爾伽美什的收藏有許多金制品,就連盛酒的容器也不例外。

“啊。”奧茲曼迪亞斯神色平靜,淡然地應道:“據他說對你有用,餘就一同帶過來了。”

還是那句話,吉爾伽美什的寶庫中無奇不有,找出能夠壓制情欲的美酒并非難事,艾爾利現在毫無後遺症,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偉大的法老此時回憶起昨晚的受挫,心情複雜之餘,更覺得自己虧太大了。

他施施然伸手,打算将僥幸逃得一劫的王妃再撈到懷裏,把昨天吃的虧用別的方式翻倍補回來,然而,手伸出去,卻并沒有撈到人。

艾爾利早已經動作敏捷地翻身跳下了床。

他昨天被抱上床的時候就是這副打扮,盔甲将他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弄掉手套的雙手和脖子以上,也無怪奧茲曼迪亞斯不滿了。

幾乎不需要如何打理,他把淩亂的長及腰間的頭發捋了捋,全都甩到背後。再轉過身時,就又是那個容光煥發美麗動人的英靈了。

如今,這個美麗動人的英靈正用他那水潤而滿是誘惑的水藍雙眸注視着還在床上的男人。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被這樣的目光凝望着,還有理智在的話,恐怕都會毫不猶豫地認定他在刻意地引誘,要麽就是欲拒還迎——

要真的這麽想,就太天真了。

“奧茲曼迪亞斯,你還不起床嗎?”

艾爾利的視線所代表的正确含義是詫異。

“時間肯定又不早了,我還得趕回去為master準備便當。嗯,我還答應遠坂小姐找到你後和你一起回去,所以——”

——你怎麽還懶懶散散地不肯動?

奧茲曼迪亞斯:“……”

難以置信自己的王妃竟然如此兢兢業業的法老呆了一瞬,不甘地決定做最後的嘗試。

幾分鐘後。

當他完全不加以掩飾——或者說,無比自豪地将王不着一縷的完美軀體展現而出時,他的王妃掃了他一眼,沒有移開視線。

但是,王妃的眼裏寫着的不是任何王所想要看見的贊美之詞,而是:

為什麽還不穿衣服?抓緊時間。

“……”

奧茲曼迪亞斯沉默了。

王妃是餘自己挑的,自己挑的,再遲鈍再不懂風情——也還是自己挑的。

*****

對于參加第五次聖杯戰争的諸位禦主來說,“贏得聖杯”便是當仁不讓的正事,沒有之一。

偷襲、暗殺同為禦主的競争者、設置圈套,為了取得勝利,依靠萬能許願機實現心願,這些在白日之下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放到聖杯戰争,似乎成了被各方默認的潛規則。

當然,參戰者可以剛正不阿,堅決反對不擇手段,但這樣做的結局并不敢保證。

就算召喚出了相當強大的英靈,且自己本身實力過硬,也沒人能肯定自己不會在哪個疏忽的時候被敵人一腳踹翻在陰溝裏。

前面說了這麽多,其實只想點明一件事:

引得無數魔術師和英靈執迷不悟的聖杯戰争,終于,将要在今晚正式開始了!

對于做足充分準備只待鬥争開始的人們而言,這個消息是多麽地令人心神振奮啊——

嗯,“心神振奮”的範圍內,不包括Rider組和Caster組。

“已經被提前告知聖杯是個黑聖杯而且誰也弄不到手,還讓我怎麽振奮怎麽激動啊!”

遠坂凜提起這件事,還是有些耿耿于懷。當然,她埋怨的不是告訴他真相的艾爾利,而是跟□□似的聖杯本身。

本來,遠坂凜對聖杯的渴望很深,可中途來了這個意外,直接把她的興致盎然徹底打消了。

“我也并不想要聖杯,因為……Caster先生已經将我的心願實現了。”

間桐櫻至始至終就只有這一個想法,有無聖杯對她來說都無所謂,現在的她很滿足。

Rider組和Caster組,估計就是此次聖杯戰争中最消極怠工的組合了。

“對于其他人,不可能挨個找到他們,然後告知聖杯的真相,他們肯定不會相信,甚至會惹來麻煩。那麽,我們只有靜觀其變了。”

遠坂凜皺着眉頭想了想,做出了幹脆利落的總結。

他們這一方——就說等同于結盟了的消極怠工組合吧,當禦主的對聖杯毫無興趣,做從者的心思更沒有放在聖杯戰争上,整天就是變着花樣秀恩愛,秀恩愛,秀恩愛!

現在兩位禦主都明白那兩個英靈究竟是什麽關系了,間桐櫻真誠地祝福了他倆,而遠坂凜在頗長的呆滞後,三觀臨近崩潰的接受了。

不管怎樣,這次聖杯戰争都不會有結果。

艾爾利沒有告訴遠坂凜和間桐櫻的是,想要大聖杯出現,首先要讓小聖杯吸納足夠數量的英靈的靈魂。

也就是說,要讓聖杯戰争無疾而終,就不能有超過五名英靈死亡。

奧茲曼迪亞斯肯定不會殺死艾爾利,并且決不允許其他英靈對他們造成威脅,至少他們就占了兩個至關重要的幸存的位置。

以防不備,可以旁觀一下戰局,将存活人數再增加一個兩個。艾爾利盤算着到時候暗中觀察,确保聖杯戰争一定會失敗。

他不為別的,只為了保證間桐櫻已經改變的人生不會因為任何錯漏而崩盤。

還有一個細節,艾爾利也想到過。

他目前還是一個不完整的小聖杯,按理來說,也具有吸納已死從者靈魂的功能。

但他考慮到還有一個正牌的小聖杯,小聖杯還活得好好的,怎麽也輪不上他這個冒牌貨,因此便放心了,誰也沒告訴。

……

“時間差不多了。”

遠坂家的客廳,遠坂凜看了看時鐘,語氣略顯複雜地道。

雖然打定主意做旁觀者,但當事的心情,總沒有那麽容易平靜。

“今天是第一天,可能不會有太大的動作……”

話音還未落下,在場的衆人突然神色頓變。

真是說什麽來什麽,而且,這動作——不僅是大,甚至可以說得上“轟動”。

打起來了。

不止一個地點,而是……不同的兩個方向!

在同伴們驚訝不已的時候,艾爾利并未在室內。

他剛剛踏上屋頂,擡眼向遠方望去,在窺見将昏暗夜空染得通紅的巨大光芒之時,身形忽然微震。

在這一瞬間瞳孔收縮,內心的震撼徑直蓋過了自體內滋生而出的異樣。

——有英靈戰死了。

——為什麽,靈魂,來到了他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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