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艾爾利和埃迪, 來自同一個世界。

如果創造他們的神沒有抛棄他們,而是将屬于他們的故事如其所願鋪設出,并且娓娓道來,他們一定會遵循命運的軌跡,相遇,相識——再加上,相愛。

當然, “如果”這個假設是不存在的,最終的結果是,艾爾利還沒有跟埃迪見上面, 他們倆就分道揚镳了。

艾爾利明明對埃迪的情況一無所知,更不知曉那個男人所在何處,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事。

可是, 也就是那一剎那的,仿佛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甚至更加遙遠的界限的感應。

——不會見面了……因為他們前進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就像兩條背道而馳又無限延長的線……

然而,這兩條線雖然沒有正面地相交,但在不斷延長的地方,還是出現了一個最終交彙一剎、然後再分離的“點”。

這個“點”就是威克翰。

威克翰的不死的能力便是從埃迪那裏得來, 随後,他在陰差陽錯之下跨越了絕不會相融的兩個世界的邊線,也将絕不可能相見的埃迪的信息帶到了本應該與他相見的艾爾利面前。

艾爾利甚至心生出一種更加荒誕的念頭。

那個男人也許知道他——不是說知道他的長相亦或是基本的訊息,而是知道他就在“這裏”。

他想死了, 所以在臨死之前,借一個蠢貨之手,把這條項鏈送到了它原本的主人手中。

【抱歉啦,我的鷹太不懂事了,一眼看到你就搶走了你的東西。哦,要我說,還不如那時候直接把你提走呢!算了算了,你加油,老子先去死了。】

那個男人很有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

艾爾利的五指還緊緊地捏着那條項鏈。絢麗的湛藍之光就在指縫之間若隐若現,反而映襯出他那骨節分明纖長的手指也是另一類的珍寶。

他的眉頭徹底地緊鎖着,清冷的面容之上,那疑似深沉的淺薄陰影還沒有散去,一點一滴地浸入瞳孔略縮的眸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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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原來是這樣,威克翰得到了埃迪的力量之後,即使那個男人即将死去,也依舊搶先親手殺死了他。”

在不久之前,埃德蒙就見過類似于如今這般表現的艾爾利。

得知了“外來者”那無恥到連對人類的情感接納不多的英靈都難以忍受的所作所為,艾爾利生氣了。

與往時截然不同的情緒擁有鮮亮無比的顏色,在純白潔淨的靈魂畫布上塗抹出更為刺目的色彩。

他現在也在生氣。

不,已經是“憤怒”了。

艾爾利從未想到過,除了對素味平生毫無恩怨之人下手,掠奪本來屬于他們的一切,并且洋洋得意地享受這一切——這已算得上人類之中最陰暗的那一小部分人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在此之上,還有更過分的行為。

對待将最後的力量托付與他、對他至少有饋贈恩情的将死之人,不但不表達感謝,盡自己所能帶去些毫慰藉,還如同發洩一般,用幾近殘忍無情的手段将恩人殺死。

……太荒謬了。

也太自以為是了。

“他真的以為,得到這個力量之後就真的沒有人能夠殺死他嗎?即使死去也能夠很快複活,所以沒什麽大不了。”

實際上,威克翰從埃迪那裏得來的好處,還不止這一樣能力。

埃迪和艾爾利不同,雖然都是“主角”,但埃迪作為全世界最強的男人,便是所謂的“世界之子”。

有他在的地方,沒有人類能夠打敗他,他就是集合世界意識對人類的幾乎所有眷顧于自己一身的堪稱作弊般的存在。

力量轉移之後,威克翰也分到了本來屬于埃迪的絕小一部分“氣運”。即使只有那麽一點,阿賴耶識對于這個外來者也十分忌憚,無法消除亦或是随便派英靈去清理。

由此,才讓艾爾利和埃德蒙沒有到來之前,威克翰如此嚣張,直接以莫大的貪心和愚蠢,将無辜的人類滅絕。

“如果這就是真相,那麽,疑惑全都解清了。怪不得會是我。”

艾爾利低聲道。

“——埃德蒙!”

站起之後就再也沒有坐下的艾爾利忽然喊出了同伴的名字。

“我們走吧!這就去吧。把我們的任務,把這個從頭至尾都充斥着惡欲的事件結束掉。”

沒有人能殺死擁有不死之力的威克翰——除了艾爾利。

他留給稍慢了一步的埃德蒙的背影,既急切,又顯得從容不迫。

那足以侵蝕理智的憤怒在他邁出第一步時就已然消失了,艾爾利的心中只有平靜之中絕無轉移的堅定。

*****

時間在位于地底的漆黑牢房,以及身處于地牢之中想死死不了、想活似乎也頗為艱難的囚犯來說,等同于早就失去了意義。

威克翰也早就沒了試圖展露給外界所有人的光鮮模樣。

他搶來的這個身體高大英俊,穿上軍裝相當的容光煥發,仿佛真是個前途無量的出色人物。然而,既然是搶來的,那就不着數,反倒是現在這種渾渾噩噩慘不忍睹的狼狽樣子,才是真正的他應該擁有的。

“嗷——嗷啊啊啊啊啊……”

目前正一動不動蜷縮在烏黑地板上這個有着人形、但大概算不上是人的東西,嘴裏不斷地發出含混不清的尖叫。

最開始被餓得發火,渴得發慌,稍稍從恐懼中清醒過來的威克翰還能對着分不清方向的黑暗大聲咒罵,所有他掌握的污言穢語全都對着獄卒,還有天殺的基督山伯爵去了。

然後過了一陣,沒有任何人搭理的他突然恐懼加深,因為他在恍惚間看到——被他用石塊砸碎了頭顱的某個可怕的男人,就在牢房的角落對着他冷笑,一如那時最後映入眼中的嘲弄。

威克翰顯然意識不到,就算那個男人真的還能把自己的影子投映到這兒,也不會将一絲一毫的目光浪費在他身上,更何況,男人确實已經死了。

但他驚慌,但他恐懼,男人的影子就在角落裏,對他虎視眈眈,就像怎麽甩也甩不掉的冤魂,來到這兒報仇,見證仇人凄慘地死亡。

于是,加深,加深,再加深。

威克翰在有男人的影子的黑暗裏瑟瑟發抖。

等到基督山伯爵時隔多日終于下到地牢來打算審問人時,威克翰已經瘋了大半,盯着差點就要将眼睛刺瞎的許久沒能得到的光,他瘋了一般想要撲到伯爵的身前,抱住伯爵的腿撕心裂肺地申辯。但由于他被捆成了粽子,沒辦法抱,卻還是竭盡全力蠕動到衣着鮮亮的男人都腳前——沒錯,即使都到這個地步了,他也絲毫沒有反省或是祈禱的想法。

——錯的不是我,是那個……埃迪啊!

——不不不,應該是讓我流落到這裏的……我跟你們既沒有仇怨也沒有糾葛,該死的!你這個混球憑什麽關住我!

那時候忽然之間躍入瘋瘋癫癫的威克翰腦中的畫面,又成了伯爵夫人的倩影了。

他心中頓時震蕩了起來,仿佛無形之間有一道光投入了心頭,讓他豁然開朗,即使腦子還是不清醒得可怕!

——對!因為伯爵夫人啊!擔心美人兒投入我的懷抱,所以殘酷地拆散我們——哦!真是個可憐的家夥!為了美人……哦哦哦不,好吧!現在,沒錯,就是現在,趕緊把我放了,我就可以原諒你這放肆的行為!

威克翰真的這麽喊出來了。

然而,剛吼到基督山伯爵的大名,伯爵夫人的夫字才剛剛出現在肮髒的嘴邊。

匍匐在地的威克翰看不見,這一個瞬間,伯爵冷漠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無比的陰暗扭曲。

伯爵顯然被極大地觸怒了,因為威克翰膽敢用如此惡心的與其叫出伯爵夫人——鑒于不知道伯爵夫人的“芳名”,只能這般念念不忘又深含龌龊地喊了。

“滾!”

伯爵直接把他踢開,用的力氣不僅沒有克制,而是在真正地發洩被惡心到的怒火。

威克翰只在地上翻滾了半圈,就轟然一聲砸上了後方的牆壁——不,他甚至把結實的牆面給砸穿了。伴随着頗大的響聲,被碎石堆埋在最底下的威克翰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只長大嘴,眼球向上翻。

這一次總算是死了。

然後,大約過了一陣子,他又活了。

活過來之後,威克翰又回到了一片死寂般的黑暗之中,之前持續了不知多久的狀态。

很快,他就從只瘋了一半,飛速發展為離瘋只差一點點的程度。

好想……

好想死啊……

曾經因得到不死的能力而洋洋自得的家夥,如今居然想死了,簡直就是十足的諷刺。

而現在,奄奄一息想着去死的威克翰——突然之間,一道光影出現在他的臉前。

繼而,光芒大放!

……

……

“什……麽……?”

有如一灘爛泥的威克翰感覺到,自己被幾個人拖了起來。腳還在地上拖移,拉出了兩條歪歪扭扭仿佛蟲爬過的痕跡。

他當然沒有掙紮,因為沒有力氣了,但同時,又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被釋放了出去将要得到自由。

“讓我——s……死啊——啊——”

這團爛泥在有氣無力地哀鳴,但把他拖出牢門的這幾人只當做沒聽到。

他們又将威克翰拖進了位于地下的另一個房間,威克翰壓根沒辦法抵抗,就被一腳踹進了滾燙滾燙的沸水裏。在他慘叫之時,這些強壯有力的家夥緊接着把他死死地按在水中,像洗死豬似的把他來來回回搓了好幾遍,把那身看不出人樣兒的泥團全部清洗了出來。

光是這個過程就險些又讓威克翰死掉一次了。總而言之,等他好不容易半死不活地再被那些人從變涼了的水中拎出來、套上屬于他的紅制服之後,威克翰除了臉色慘白慘白、完全站不穩身子外,還真的重新變得人模狗樣了起來。

他被架起,跨上了通往地面的樓梯,經過幾番周轉,來到了一個尤為明亮的通道口前。

“看這可憐蟲,好不容易看到了光,竟然激動得哭出來了。”

耳邊還有人在小聲地嘀咕。

“拿着,這是你的了。”

威克翰被塞了一樣頗為沉重的東西,緊接着,那些人在他身後,對着他的背不客氣地猛推了一把。

他便因此踉跄地撲入那光芒的出口,迎來了無比強烈、真正要讓雙眼皲裂的明亮——

——是燈光。

威克翰來到了通明徹亮的大廳。

他理應對這個地方印象深刻。因為,這裏就是基督山伯爵舉辦訂婚宴的場地,那一日,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就擁擠在樓梯的平臺之下,伸長脖子仰望出現在二樓的伯爵夫人的模糊的影子。

而此時此刻,那光滑明亮的大理石地板倒映出水晶吊燈的光影,表面卻失去了賓客們煩亂的腳步。

再沒有別人。

整個殿堂無比空曠,只除了顫顫巍巍出現在門前的威克翰,以及——不遠處的前方,正伫立在大廳的中央注視着他的那道藍色的身影。

“你——”

威克翰呆住了。

那個人……那個人!

魂牽夢繞而遙不可及的影子,竟然如同要讓他圓夢一般,驚喜地出現在威克翰的眼前。

——雖然,他遠遠注視着他,那湛藍的眼底卻沒有映出來自他的任何東西。

——那眼裏裝載的正是藍色的火焰。

威克翰後知後覺地發現,先前那些人塞給他的重物是一把劍。劍還是嶄新的,可以想象,讓其脫離刀鞘的束縛後,劍刃所反射出的将是多麽凜凜的寒光。

然後,他又一眼忘記,來到他視野裏卻不願上前的“伯爵夫人”手中,也握着一把劍,和他得到的那一把……完全相同。

壓抑得快讓他窒息的氣氛,也在這時悄然而至。

“不管你的真名是什麽,也不管你到底來自何處。”

在被人以像是要将他也一同掠奪而去的火熱目光死死盯着,艾爾利終于開口了。

他頗有些忍無可忍的感覺,明明過去也有人用類似的眼神凝望向他,卻和如今的感受截然不同——只能說是類似,因為那些人的眼神中不帶有像威克翰這般令他渾身不舒服的東西,并不會讓他直接感到反感。

于是,深呼吸。

在威克翰癡迷貪婪又終于額外浮現出震驚之色的目光注視下,艾爾利以極其鄭重、莊嚴的形式,拔出了他臨時從埃德蒙那兒借來的劍,只暫時将劍尖向下垂直。

“喬治·威克翰,我,艾爾利,正式在此地向你提出決鬥的要求。”

“決……鬥?”

“沒錯,決鬥,對象是我,還有你。”

艾爾利重複道。

他不欲跟這個人多說什麽了,簡直打破了他以往對任何人都格外禮貌的習慣。因此,連帶着平鋪直敘、不帶情緒起伏的話音中,都似乎凝結起了淡淡的冷意。

“十分抱歉,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因為,你不僅是被我提出決鬥要求、應當彼此尊重的對手,還是我身為Ruler,必須要完成職責,進行懲戒的對象。”

“為了讓這場決鬥的結果不會讓你心懷沒有必要的不甘,當你舉起劍時,你的身體會恢複到最佳的狀态。”

“那麽。”

在目瞪口呆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的威克翰的眼裏,“伯爵夫人”——現在發現了,“伯爵夫人”其實是一個過分美麗的青年——面若冰霜,雙目卻灼烈得不再是寧靜的天空,而是掀起波濤的海。

“請你拿起你的武器,喬治·威克翰。”

威克翰:“……”

威克翰感到手中的劍更重了。

這劍明顯是貴族們最愛的那種華而不實的樣式,劍柄鑲金,紋上明顯的細紋,而劍身卻格外細長,當然,細長也就代表着鋒利。

他突然心生出一股莫名的激動,舔舔幹枯的嘴皮,望向艾爾利的目光略微沒之前那麽垂涎了。他真的舉起了劍,生命的活力果真源源不斷地流入原本幹涸的軀體中,他重新挺直了背脊,臉上泛光,取而代之的是期望,對生的期望。

“決鬥?我和你?”

威克翰的嗓音大了起來:“哦,要我用這麽危險的武器來傷害您——哪怕只傷了一點,我也……”

艾爾利淡淡地打斷他:“這一場決鬥,只能由一方的死亡作為終止的信號。”

威克翰立即把剩下的話吞進肚子裏了。

是的,他喜歡美麗的人兒,甚至可以說得上“愛”了。但還不一定能夠弄到手的美人兒能跟自己的美好未來相提并論嗎?

當然了,威克翰如今又不想死了。他依舊不認為基督山伯爵能找到殺死他的辦法,讓柔柔弱弱的伯爵夫人與他決鬥,想來是畏懼了,害怕了——那好,他寬容大量,從這個該死的莊園出去後,以後也留伯爵一條小命。

“好——好吧!”威克翰迅速答應,同時用袖子使勁兒擦拭劍身,仿佛這樣就能讓劍更鋒利些,能夠直接刺穿艾爾利那顆大抵也應當柔柔弱弱的心髒。

在決鬥開始前,他還得不放心地确認一句。這個問題主要是針對于基督山伯爵,那一個——剛好伴随着沉重腳步,出現在伯爵夫人身後的漆黑的男人。

“你們得保證,在我勝利之後,不會受到報複!任何,任何!”

憤怒和憎恨的視線頓時投向了白發金眸的伯爵,然後,他冷不防來了個寒顫。

“……”

“……”

聽到這樣像是一下子得意起來了的發言,艾爾利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評論才好。

還能有比威克翰更愚蠢、更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嗎?估計也很難找到了。

這場決鬥,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

在确定怎麽才能徹底将威克翰殺死後,任何時候,任何方式……艾爾利都可以親自動手。

此前,不算必須對抗的魔物,他從來沒有殺過人,沒有奪取過任何生物的生命,他的手上還沒有染上血液。

從無到有本應是極為艱難的跨越,對于仍然算是一張白紙的艾爾利尤甚。可事實上,做出決定并沒有多麽艱難,在那絕無妥協的“原則”的引導下,他要做出自己認為最正确的事。

奧茲曼迪亞斯曾經對他說過的——底線,原則……終于深深地體會到了。

同樣的。

即使要殺死威克翰,艾爾利也只能允許自己使用這樣的方式。

秉承騎士的原則,光明正大、但結果早已經奠定地——決鬥。

可即使如此,他的心還是沉重的。

于是——在空曠而又過于敞亮的大廳內,決鬥即将開始之際,艾爾利忽然轉身,看向靜立在他身後的男人。

“埃德蒙。”

由于暫時失去了自己的盔甲,在這嚴肅的場合裏,艾爾利又換上了另一套着裝。

與伯爵先生在這個世界臨時更改的标準的貴族式裝束完全一樣,只不過為了貼合他的身材,腰身與襯衣的長度略做了修改。

忽然回首的他,原本随性散下的長發被一條藍色絲帶束起,蜿蜒地盤在脖頸旁,将純白色領結之上本應顯露出的柔嫩肌膚悄然地遮掩。

艾爾利與埃德蒙對視,從沉默的男人眼中如願地得到了能讓他振奮起來的力量。

于是,如同作為回報,他的唇邊揚起了足以令冷漠與沉寂盡數笑容的輕笑,稍顯得柔和了幾分的眸子裏,也盈滿了溫柔的光。

“埃德蒙,我請求你賜予我勇氣。”

——master,我請求你給予我勇氣。

似曾相識的話語。

埃德蒙先是一愣,随後,便像是想起了什麽,蒼白的臉上竟然掠起了一片奇異的光輝。

第一次聽到同樣的話,是在監獄塔,那時的他內心激動,想靠近些卻又難以邁步。而第二次,也就是現在——

他終于可以毫不顧忌地邁開步伐了。

“好。”

男人出奇坦率地向前一步,拉起了艾爾利的兩手,将他們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

而在下一句話音響起之時,埃德蒙垂首,眼睑将金色的眼瞳略微遮掩,他的嘴唇也在從自己手中露出些許距離的心愛之人的指尖上,輕輕觸碰了一下。

“我相信你,我就在你的背後注視着你。從始至終。”

艾爾利微微歪頭,莞爾一笑。

“…………”

不遠處眼巴巴地望着那兩人深情對視的威克翰差不多快被氣死了。

“夠了!!!!!”

難以忍受自己被忽略得這般徹底的年輕人大聲怒吼了出來,因為情緒激動,額角甚至冒出了青筋。

“過來!不管是決鬥還是什麽,現在就開始!”

揮舞着那把窺得見有多麽鋒利的長劍,威克翰紅着眼睛瞪視着那兩人的身影,嫉妒使得他還算得上英俊的面孔陡然扭曲:“這就是你們最後的告別了!我要殺了你們!”

“呵……愚蠢。”

其中一個人嗤笑。

“……等不及了嗎。好,那就開始吧。”

剩下的另一個人背對着他,聲音幽遠地說道。

随後,這個人便緩緩轉過了身。

威克翰握着劍的那只手突然間一僵,竟有些要讓寄托了他全部希望的武器脫手的趨勢。

因為他發現——

那股似曾相識的,曾經如此近距離接觸過的……本來應該屬于那·個·男·人的令他恐懼的眼神,仿佛在這一瞬間,于另一人如湖水般平靜的眼底複生。

艾爾利始終向下的劍尖,終于擡起,指向他的對手,他的敵人,讓他深感到厭惡之人。

“你是一名軍人,腰間也有佩劍。這麽想來,你的劍術也應該不錯了。”

“當、當然!”顫抖的嗓音。

“好的,這就是一場劍術的比拼。”

“身為人類的你,還有……”

——即使是英靈,也極其弱小的我。

但,即使弱小,他用得最多的也是劍。

這一場決鬥,不會輸,因為……

“我會拼盡全力。”

耀眼的銀芒一晃而過,仿佛陡然間照亮了整個室內,同時傳出的,還有一聲铮鳴。

第一步,挑飛原本緊握在他的敵人手中的劍。

第二步,縱身貼近,讓他的敵人頓縮的瞳孔內,深深地倒映出屬于他的冷凝的面容。

第三步——

“——殺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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