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步年手底下,大多是粗疏善戰的武将,跟着老将軍時,就都是群“睡最美的女人,喝最烈的酒”的糙老爺們。等到他接手了,這些人本性不改,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

這不,一位老将五十大壽,不在家中擺酒,竟在眠花街最大最奢華的青樓擺下十桌酒席,宴請自己的同僚上級。荒唐中有帶着些灑脫不羁的味道,叫步年哭笑不得之餘,又不得不親身赴宴。

只是他整晚光坐着喝酒,并不與人嬉戲玩鬧,叫一些個眼饞他的妓子心急不已,越發使出渾身解數去勾搭。

臺上花魁娘子正低首撫琴,間或擡頭一個眼波流轉掃向臺下衆人,讓一幹大男人看直了眼,哈喇子都要流下來。

“瞧瞧那腰那胸那臉,真是極品啊!”

“那眼睛像有鈎子,往我這兒一勾,我這心就噗噗亂跳!”

“媚眼如絲,唇如含丹,妙啊妙啊!”

步年也看了過去,卻覺得不過如此。

他已見識過真正尤物,便覺得其他都是庸脂俗粉。

那花魁見他看自己,正要發力,對方又很快轉開視線,一臉漠然,叫她暗恨不已,眼裏的款款情意便化作了幽怨,瞧着十足惹人心憐。

要知道這花魁娘子眼高于頂,平日裏凡夫俗子想親近還要看她心情,今日肯下來撫琴一首,已是給足面子。

不過這到底給的壽星公面子,還是旁的什麽人面子,可就見仁見智了。

先前幾個垂涎她的将領将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一幕看在眼裏,轉頭小聲嘀咕着:“将軍真是冷心冷情啊,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都看不上。”

“你這說的,難道但凡美人有意将軍,将軍就要收下嗎?将軍身邊的白術公子也不差,再說之前可是連天下第一美人都對将軍青睐有加的,這小小花魁想必不入将軍的眼。”

“說的也是,可惜啊,這花魁娘子夜度資可不便宜……”

花魁娘子撫完琴便盈盈一拜,下了臺,朝步年這邊直直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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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段婀娜,走路飄香,眼角眉梢皆是風情,一開口,那聲音更是叫人酥到了骨子裏。

“妾身見過上将軍。”她福了福身,正好能叫步年一低頭便瞧見她猶如蝤蛴的脖頸,以及一小截精致的鎖骨。

步年喝了一夜的酒,只要是下屬來敬酒,他照喝不誤,這會兒已是有些微醺。他這人,喝醉了不發酒瘋,只會變得比平時更沉默脾氣更差,難以叫人發現他已經喝多了的事實。所以一般與他不熟的人都以為他千杯不醉,很能喝。

花魁見步年盯着她不說話,不表态,咬了咬唇,為自己倒了杯酒,敬向對方:“今日大喜的日子,妾身有幸能得見上将軍,實在當浮一白。”說完仰頭飲下。

她喝完了,又給步年倒了杯酒,嬌嗔道:“妾身都喝完了,将軍是不是也要喝完?”

步年手裏端着酒,上下打量她,直看得花魁娘子羞紅了臉。

“你還差一些。”他突然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花魁一愣,轉瞬想了許多。

對方這話什麽意思?差什麽?差誰?差在哪裏?

她正要詢問,步年将酒舉到唇邊,突然整個人頓住了,目光透過她定在身後某個地方,危險地眯了眯眼。

“将軍?”她頓覺奇怪,剛要回身去看,身旁一陣風擦過,步年已大步遠去。

蓮艾随着左翎羽來到眠花街,才發現自己過去待的那家青樓竟然已經關門易主,不僅如此,整條街都翻新擴修過,顯得比過去更為大氣不少。

這才幾年的時間,變化真是翻天覆地的大。他正感慨着,又被左翎羽拉進了一家瞧着十分奢華的青樓內。

兩人一進去就被花花綠綠的裙衫給包圍了,左翎羽被姑娘們哄得嘴都咧到了耳朵根,根本都不需要蓮艾引導,自己就無師自通地左擁右抱着去玩了。

蓮艾本想在大堂裏找處地方等他,誰想樓裏媽媽太熱情,見他落單,就要叫女兒們來陪他。他連連推辭,最後只好尿遁,起身找茅廁去了。

他七拐八拐,也不知拐到了哪個地方,前方燈火輝煌,一片大紅色,似乎是哪家在擺宴席,聽聲音頗為熱鬧。

他正要轉身,腰間多出來一只手,回頭一看,卻是個不認識的男人。

“你幹嗎?”蓮艾皺着眉,想要掰他的手,“放開我!”

那男人喝醉了酒,面孔紫紅,說話大舌頭:“你,我認識你!你不就是……就是蓮倌嗎?你到哪裏去了……嗝,真是想死小爺了!”

蓮艾大驚,沒想到竟是被以前的客人認了出來。

他艱難地推拒對方:“我……我已經從良了,你不要這樣……”

他越是掙紮,腰間的手收得越緊,那人滿身酒氣,眼看一張大嘴就要湊到他細嫩的脖子上。就在蓮艾猶豫要不要抖開背後包袱的時候,忽地,他腰上又多了一只更炙熱的大掌,先前制住他的男子一聲驚叫,竟被一腳踹得倒飛了出去。

蓮艾一臉詫異地轉頭去看,就瞧見一張冷峻深邃的側臉。

熟悉萬分,懷念萬分,痛恨萬分……

那喝醉酒的男人被步年當胸一腳,當下就站不起來了,躺在地上哀哀痛叫着。

步年并不睬對方,勾着蓮艾的腰就将他帶進了一間亮着燈的空房。

他将蓮艾粗魯地推到牆上,随後整個人欺上,問:“你在這做什麽?”

蓮艾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皺了皺鼻子,眼睛看向一邊,小聲道:“喝花酒。”

步年一靜,片刻後“哈”地嗤笑一聲,像是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

“誰帶你來的?”

蓮艾手指不住摩挲着身側的衣料,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緩解緊張。

步年見他不說話,眼裏怒氣更熾,捏着他下巴迫他擡頭看向自己:“說話!”

蓮艾手指一下攥緊了衣服,大着膽子怒視着他道:“我已經不是你的男寵了!”

他此話一出,步年便愣了一愣。

“你學會頂嘴了。”步年松開他下巴,改為整只手掌貼在他臉上,拇指擦着他眼尾的肌膚,“看來你過得很好。”

蓮艾被他弄得有些疼,想避讓,又忍住了:“我被赫連家認回去了,我現在……叫赫連艾。”

他眼尾被步年撫摸地生出了紅暈,乍看上去像抹了胭脂一般。原本額上的傷疤十分難看,叫額帶一遮,反倒生了三分顏色,顯得嬌中帶俏。

“赫連艾……”這三個字從步年舌尖翻滾而出,似乎多了份不同的韻味,叫蓮艾耳根隐隐發燙。

只是沒等他降下這熱度,耳邊便又響起對方冷酷到不帶一絲情感的命令:“你不該回來,馬上離開京城。”

蓮艾一怔,臉色一點點轉白:“我……我已經不需要聽你的了,我不是你的……”

他話沒說完,步年手掌一把握住他後脖頸,将他強硬地按向自己。

“你學會頂嘴了,很好。”步年湊到他耳邊低聲說着,氣息吹拂在他敏感的耳廓,接着向下,一路延伸到脖側,“但我不喜歡你在這件事上和我頂嘴。”

蓮艾渾身僵硬,身體偏偏又止不住輕顫:“你也太不講道理了。”

步年嗅着他頸間的香味,語氣不太好地說道:“你的良民身份怎麽來的忘了嗎?你的身份都是我給的,你還想與我講道理?”

蓮艾睫毛輕顫着,想要伸手推開對方。

步年仿佛早已看穿他的意圖,在他稍有動作時便看也不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痛……”蓮艾皺起眉頭,似是在隐忍某種痛苦。

他左手一年前受過傷,然而現在早已好了,傷得也是手肘不是腕骨,但他一叫,步年就飛快松了手。

“我都沒用力,你叫什麽?”

蓮艾微微攏着眉心,語調很緩,帶着不自覺的粘稠:“就是……很痛。”配合着眼角的紅暈,簡直與撒嬌無異。

步年忽然覺得心頭有些癢,就像被羽毛搔過一般。接着那癢意擴散到全身上下,連牙齒都癢了起來。

他舔舔犬齒的位置,不能止癢,酒醉後格外暴躁的性子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一口咬上了眼前白皙的脖頸。

“啊……”蓮艾這回是真的疼了,他就像只被猛獸叼住要害的可憐白鷺,命門受制,動彈不得。

步年壓着蓮艾的脖頸,不讓他亂動,齒間牢牢叼住那一塊皮肉不放,柔軟的舌尖更像是在品嘗什麽絕世美味一般不住舔舐嘴下的肌膚。

直到蓮艾出了一身虛汗,步年才緩緩松開他的脖子,直起身時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你再不聽話,我就将你脖子咬斷了。”他嗓音輕柔,仿若情人間的低語,蓮艾卻分辨不出他話裏的真假。

“我是代替父親來參加左翎雪與攝政王婚禮的……”蓮艾眼角還泛着疼出來的水光,他不敢再犟,便将所有老實托出,“參加完婚宴,我就走。”

步年放開他,道:“你最好沒有騙我。”

蓮艾捂着脖子上的咬痕,抿了抿唇道:“沒有。”

這時,門外傳來左翎羽熟悉的大嗓門,他似乎是找不到蓮艾了,便在樓裏到處叫喚。

“小艾,小艾你在哪兒?你怎麽比我還愛玩啊,快出來,我們回去了!”

步年眉尾一挑,已經認出了這聲音,冷哼道:“原來是他。”

蓮艾知道步年指的是先前問他誰帶自己來的,他沒回答,這會兒左翎羽出現,便坐實了是對方帶他來的。

無端的,就有種左翎羽帶壞了他一樣的感覺。

“是我帶他來的。”蓮艾小聲反駁。

步年臉上又要顯出怒容,但聽聞左翎羽聲音越來越近,到底是克制住了。

“趕快滾蛋!”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蓮艾咬了咬唇,看他一眼,終是轉身出去了。

他剛關好門,一個回頭便與遠遠走來的左翎羽對上了。

左翎羽終于找到了他,高興地快步走過來,一掌拍在他肩頭:“好小子,可讓我找着你了!”說罷他一眼瞧見蓮艾脖子上泛着青紫的壓印,驚嘆道,“你這找的哪個姑娘,怎麽脾氣這樣火爆,把你咬成這樣?”

蓮艾一掌拍開他想要摸上來的手,趕忙快走幾步把他帶開了那個房間,就怕步年聽到了這小子的胡言亂語。

“不是姑娘……”

左翎羽更震驚了:“什麽?你難道找了小倌?也是,姑娘家哪有這樣大的牙……”

蓮艾聽他越說越不像話,有些急了:“你再說我要生氣了。”

左翎羽見他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果斷閉上嘴巴,示意自己再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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