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沙漠裏的吻

葉臨川沉默不語,江羨魚又道:“從小到大,我最不願意看到你受傷,每次你不小心弄傷了哪裏,我都會大發脾氣,我不是氣你,我是在氣我自己!因為你每次受傷都是因為我!”

“你這傷之所以要瞞着我,肯定也是因為我弄傷的,對不對?”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這傷是我幾年前獵鲛時不小心弄的,傷口早就愈合了,只是傷疤難看而已,你別氣了好嗎?以後有什麽事我都跟你說,不會瞞着你了。”

江羨魚的神色這才有所緩和,“那你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是誰有病扒你衣服?你沒被人怎麽樣吧,除了手還有沒有傷到哪兒?”說着又把葉臨川抓過來,把他渾身都查看了一番,确定他身上沒有別的傷,總算松了一口氣。

葉臨川于是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來,昨夜他穿上錦鯉袍冒充江羨魚,成功引開了花家那群人。敵人一開始窮追不舍,但追到淩晨時分忽然沒追了,他在逃跑時隐隐聽到了厮殺聲,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遠方有血光亮起,一群人正在奮力拼殺。葉臨川按捺不住好奇心折了回去,但花家的獵鲛師已經全被殺了,而殺人者就立在衆屍首間,身旁萦繞着幾只奇異的靈蝶。他臉上戴着骷髅面具,一身玄衣紅甲在風中翻飛,身形看起來極是熟稔。

“你是誰……把面具摘下來!”葉臨川顫聲道。

“來追我,追上了就摘給你看。”那人說着揚起手中長.槍,身形一閃就退到了幾丈開外。而葉臨川心頭又是一驚,因為對方的聲音清冽而驕傲,也像極了那個曾讓他牽腸挂肚的人。

葉臨川立即追了上去,但那人的速度和耐力都相當可怕,無論他怎麽拼命都追不上,對方始終可望不可即。追到天亮時分,他虛脫地昏倒在了沙漠裏,對方卻停了下來,回到了他身邊。

“你啊,上輩子追不上我,這輩子還是追不上。”那人說着拿起兩片仙人掌,用手擰擠,将汁液滴在了他唇上。

迷蒙中,葉臨川瞥見了那面具下的眼睛,是像血一樣潋滟的鮮紅色,但那眼神卻又是那般熟悉,恍若隔世。

“咦,你身上穿的不是我的錦鯉袍嗎?”那人說着便把自己的戰甲卸了下來,然後又把葉臨川的外袍扒下來,穿到了自己身上。

“果然我還是最喜歡這身錦鯉袍了。”

葉臨川不由得瞪大眼睛,因為那人穿上錦鯉袍後,簡直就跟前世的江羨魚一模一樣!他掙紮着伸出手,想把對方臉上的骷髅面具摘下來,卻怎麽都夠不到對方。

那人信手将長.槍扛在肩上,哼着輕快的小調離開了。

“越水浪疊浪,江天樓外樓,少年打馬去,相逢問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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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的正是江羨魚過去常哼的越人調,并且和江羨魚一樣,在哼到中間部分時有點跑調。那一瞬葉臨川有種錯覺,他覺得這個哼着曲兒漸漸遠去的人,才是真正重生歸來的江羨魚。

“如果我沒有看錯,當時他手裏的兵器就是破軍槍,他換衣時我還瞥見了他背後的魚化龍紋身,也跟過去的你一模一樣。還有他留下來的戰甲,我用裏衣把它包了回來。”

葉臨川說着便把桌上的包裹打開,裏面是略顯殘破的铠甲。江羨魚捧着戰甲打量了一番,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因為這千真萬确就是他去北淵穿的霸焰甲,是燕七羽給他量身打造的。

“看來他是故意冒充我到處殺人的,模仿得這麽像,難怪花祈玉會誤以為我是兇手了。但有一點很詭異,花家的靈蝶不會認錯人,那家夥總不可能連靈息都跟我一樣吧?”

葉臨川投來不解的眼神,江羨魚便解釋了下花家的事,掂量道:“只要能證明兇手另有其人,花祈玉應該就不會找江氏的麻煩。問題是,我們要怎樣才能把那人揪出來?”

“我們先趕回江天堡,我感覺那人還會繼續跟着我們,他雖然殺人不眨眼,但對我似乎沒有敵意,看他到底想做什麽吧。”

于是兩人連夜收拾了一番,準備天一亮就離開大漠。江羨魚把青袍還給了葉臨川,而自己則向老板娘借了一身白袍。出門前,葉臨川猶豫着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

“不要,餓死也不要!”江羨魚逞強道,其實他已經餓得有點恍惚了,不知道自己拖着這樣的軀體,還能不能活着走出大漠。

兩人來到千語樓門口,陸家叔侄正在等他們。陸與安用折扇敲了敲背後的降鲛旗道:“東西已經在我這兒了,說好了要帶我去見照水的,那我們就一起回越水吧!”

“好,你跟我們一起回江天堡,旗先保管在你那裏。”葉臨川允諾道。

眼下降鲛旗已經到手了,破軍槍也浮出水面了,但最急的事不是開啓江天寶庫,而是趕回江天堡,阻止花祈玉報複江家其他人。

烈日炎炎,幾人走在茫茫大漠裏,渺小得就像幾粒蝼蟻。

江羨魚癱坐在馬背上,熱得幾欲昏厥,雙腿更是癢得要命。葉臨川在他的馬上挂了好幾壺水,他一路就靠喝水支撐着。就這樣不知堅持了多久,漫天黃沙似乎看不到盡頭,他終于還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葉臨川忙下馬将江羨魚扶在懷中,只見他臉色蒼白,連呼吸都變得微弱了。他知道他是太餓了,可這大漠裏上哪兒去找鲛人的食物?

“他要不要緊,這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呢!”陸與安有氣無力道。

葉臨川遲疑了會兒,便咬破下嘴唇,朝江羨魚唇上吻了過去,用這樣的方式将血喂到他口中。恍惚中,江羨魚又聞到了那清甜的香味,本能地含住對方的唇瓣,貪婪地吮吸起來。

陸與安不禁扶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是那種關系!但你們光天化日之下這樣……也太沒羞沒臊了吧?”

一旁的陸小寶看紅了臉,明明是兩個男子在親吻,但他一點沒覺得刺眼,反而覺得他們在這風沙裏吻得很美。于是他迅速拿起小冊子,用筆将這一幕描繪了下來。

經歷過一番血腥的吻後,江羨魚的氣色恢複了些,但仍未蘇醒過來,葉臨川便抱起他繼續上路了。

等江羨魚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沙洲邊境的小鎮裏了。他茫然環顧四周,眼前是陳設簡單的房間,像是家客棧。而自己正泡在一個木桶內,下身已經化作了魚尾。看來是葉臨川把自己放在這裏的,可他人卻不知去哪兒了,喊了兩聲也沒人應。

天色向晚,陸家叔侄正在客棧裏吃東西。陸與安一口一個包子,而陸小寶正捧着小冊子,猶豫道:“小叔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就是……就是兩個男人做羞羞的事情是什麽樣的?”

陸與安瞬間被包子噎住了,嗆了幾聲,反手就是一巴掌削在了陸小寶腦門上,“你才幾歲呢,就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疼……我就是好奇,兩個男人要怎麽羞羞嘛。”陸小寶捂腦袋道。

“這我怎麽知道?我又沒睡過男人,你應該去問葉臨川!”說到葉臨川,陸與安狐疑地望向外邊的街道,葉臨川之前出去了,估摸着也有半個多時辰了,不知是幹什麽去了。

叔侄倆正吃着,客棧的老板端了一碟肉過來,讪笑道:“二位是陸家的人吧,這碟牛肉我送你們的,不要錢,慢慢吃。”

“謝了啊!”陸與安毫不客氣地開吃了。

老板惆悵道:“前些日子接連下雨,小鎮外的河畔決堤了,然後就有鲛獸作祟,這兩日都有好幾家遭難了。我擔驚受怕的都不敢睡,看見二位我這心裏邊就踏實多了。”

“哈哈,別看我們穿陸家的衣服,但我倆不獵鲛的,不過可以讓本家派些獵鲛師過來,幫你們清理一下。”陸與安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一只紙鶴,吹了一口靈氣将紙鶴放了出去。

“多謝二位!”老板非常滿意,又給叔侄倆加了幾盤肉。

兩人吃了好久才吃完,摸着肚子打飽嗝兒,這時一只紙鶴從窗外飛來,悠悠落在了桌面上。緊接着兩名黃袍人尋了過來,正是陸與安之前派去越水查探的随從。

“你們動作還挺快的,查到了嗎?”

随從颔首道:“經多方查探,我們确定江家并沒有那樣一號親戚。他的身份很可疑,查不到任何跟他有關的事情,但據江家自己人透露,葉臨川在不久前抱回了一個鲛人,符合那人的外貌特征。”

“哦?你說他可能是鲛人?這可真是好玩了。”陸與安轉了轉眼珠,回想着江羨魚的種種可疑之處,倒覺得他真有幾分像鲛人。

“真的麽!那他是不是有條魚尾巴?”陸小寶興奮道。

陸與安看了眼陸小寶腰間的葫蘆,壞笑道:“他是不是鲛人,有沒有魚尾巴,拿咱家的百足蟲一試便知。”

于是叔侄倆來到客棧樓上,鬼鬼祟祟地蹲在房門口,然後打開葫蘆塞,将百足蟲從門縫下放了進去。這百足蟲一旦蟄到鲛人,鲛人便會立刻現出魚尾,渾身乏力,任人宰割。

此刻,江羨魚還泡在水中閉目休憩,雙臂慵懶地搭在木桶邊緣,絲毫沒有察覺那條百足蟲正在接近。指尖傳來奇怪的觸感,他錯愕地睜開眼睛,卻見手背上盤踞着偌大一條蜈蚣,吓得失聲大喊。

“啊——救命!”

叔侄倆聞聲推開了房門,眼前卻白光萬丈,耀得他們睜不開眼。片刻之後,叔侄倆才漸漸恢複視覺。他們試探地走到房間裏邊,只見江羨魚正暈倒在水桶裏,長發濕亂地貼在臉頰上,他的耳廓竟是魚翅狀,身下赫然是一條銀色魚尾。

“他……居然真是鲛人!”陸與安驚嘆道。

陸小寶好奇地走近了兩步,只見魚鳍上泛着奇異的緋光,那光芒就像在鱗片裏流轉似的。他情不自禁伸手去觸摸,“這魚尾,好美……”

“別動!”陸與安急忙拽住陸小寶,但陸小寶的手已經觸到了魚鱗,兩人頓覺四肢麻木刺痛,身體一陣抽搐,接連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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