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鹹魚要搞事
“好, 江天堡我收下了。”
寧有峰話音未落,忽覺身側襲來一陣急風, 他迅速旋身避開, 一道尖銳從他胸口劃過,在他的铠甲上割開一道狹長的口子。與此同時只聽噌的一聲, 靈枝刺插在了一旁的花樹上。
還不待寧有峰反應過來, 葉臨川遽然騰地而起,指尖銜着一枚細長銀針,直向他腹下刺了過去。眼看只剩毫厘銀針就要刺入, 又是一聲鐵器拍擊的悶響,葉臨川眼前一黑,忽的栽倒下來。
“好險。”寧有峰退了半步,而葉臨川手臂掙了一下,便趴着不動了。寧有峰沒料到葉臨川會突襲, 葉臨川也沒料到對方的刀那麽快。
一切就發生在彈指之間, 江羨魚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麽。
“……你把他怎麽了?”江羨魚焦急地爬向葉臨川,鲛兵們見狀立即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并把他押了起來。
“放心,死不了,只是用刀柄拍了一下, 暈過去了。”寧有峰頓了頓, 又沖旁邊的鲛兵下令道:“你們把他押到岚姐那邊去, 岚姐交代過了, 要拿這個人試藥。”
“試什麽藥?”
“我怎麽知道?對付這種皮相好的男人, 岚姐總是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藥,有得他受了。”寧有峰說着,俯身拾起了腳邊那枚銀針。
兩名鲛兵聽令把葉臨川架了起來,他耷拉着腦袋,昏沉沉的,任憑擺布。江羨魚奮力掙紮道:“放開他,放開他!”說着周身又閃現出一圈靈光,鲛兵察覺手臂刺痛,立刻放開了他。
不料就在這時,寧有峰冷不防将銀針拍進了江羨魚小腹下,“原來是封靈針吶,用來封你剛剛好。”
“你!”江羨魚頓覺渾身乏力,雙腿一軟就要跌倒下來,兩名鲛兵又上前一步架住他,而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葉臨川被帶走。
随後,江羨魚便被押到大堂內,寧有峰也收刀跨進堂內,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堂中每一個人。少年們多半負傷,有的纏着額頭,有的綁着手臂,無一例外都被鐵索套着四肢。他們看到寧有峰就像看到鬼似的,一個個臉色煞白,神色驚懼。
江照水坐在木椅上,臉色憔悴,正用手帕掩唇微微咳嗽着。巫靈塵抱着楚兒站在旁邊,再往旁一點便是江坤生,他半癱在木椅上,腰間還綁着支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鲛兵甚至都懶得鎖他。
“這江家才幾個人吶,岚姐那個笨女人都搞不定。”
寧有峰說着,視線忽然落在了巫靈塵身上,巫靈塵和楚兒穿着款式相同的黑袍,衣擺上繡着朵朵藍色火焰。他眼前一亮,湊上去道:“瞧你倆這身打扮,是巫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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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懷裏這個小可愛,好像也是鲛人吶。”寧有峰見楚兒生得白嫩嫩的,便伸手想揪他的臉蛋。
巫靈塵忙抱着楚兒後退了些,寧有峰卻湊得更近了,只見對方眉眼靈俊,紫瞳幽深,氣質不似凡人。
“你——該不會就是那什麽山主,那招魂的,讓我想想,叫什麽名字來着,我忘了。”寧有峰費解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額角。
楚兒正要回答,巫靈塵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兩人都不作聲。
江羨魚有氣無力道:“他們不是江家的人,也不是獵鲛師,只是碰巧在這裏作客,你放了他們吧。”
“本來就沒幾個人,我若放了他們,那豈不是更沒意思了?”寧有峰攤了攤手,又湊過去打量江照水。她不自在地躲開視線,他也跟着挪了個方位,好奇地盯着她的臉看。
“江家原來是有女人的啊,長得可真醜。”
江照水愣了愣,詫異地擡眸注視着對方,只聽他又道:“真醜,你們人族的姑娘都這麽醜的嗎,居然比岚姐還醜。”
她是覺得自己越來越醜了,但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她漂亮,從來都沒有人說她醜,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醜。頓時心中委屈挫敗極了,眼睫一顫,淚水便湧了出來。
“你胡說八道什麽?你才醜!你全家都醜!”江羨魚氣得龇牙咧嘴,他妹妹明明是全越水城最好看的姑娘,從小美到大!
“你怎麽哭了?”寧有峰有點不知所措,“我不就是說你醜麽,我只是在說實話,你為什麽要哭呢?”
江照水哭得更兇了,抽泣着肩膀也顫了起來。寧有峰圍在她身旁,手足無措道:“別哭嘛,你們這些女人動不動就哭,煩不煩吶?”
寧有峰最見不得人哭,如果他在殺人的時候,那個人哭了,他或許就不會再殺對方了,如果那個人非殺不可,他也會把人哄得不哭了再殺。之前江家少年攻上來的時候,其中一個就突然哭了,所以他獨獨留了那個哭泣的少年一命。
“給你糖吃。”寧有峰從铠甲內摸出一顆糖球,遞給江照水道:“我們鲛族的糖是用海花蜜做的,可甜了,給你嘗一顆,不哭了好不好?”
江照水盯着那顆紅豔的糖果,又想起了小時候跟哥哥搶糖吃的場景,想着他曾離自己而去,想着這孤獨寂寞的兩年,淚水更是止不住。
“怎麽越哭越兇了嘛,煩不煩吶。”寧有峰無法理解。
江羨魚怒喝道:“你別說了,滾遠一點,別招惹她!”
“我想哥哥了……我想他,我想他了……”江照水抽噎道。
江羨魚鼻尖一酸,差點就脫口喊她妹妹,但還是咬牙忍了下來。即便他此刻喊她妹妹,她也不會認的,除了葉臨川,所有人都只認江輕魂,可那個該死的家夥偏偏不在。
“原來你想哥哥啦,你哥哥叫什麽名字來着,讓我想想,我怎麽又忘了。”寧有峰又敲了敲自己的額角。
江羨魚不爽地瞪了寧有峰一眼,這小子年紀輕輕忘性就這麽大,居然連他的大名都不記得,人家赤鲛王雲焰天都記得清清楚楚!
江照水抹了抹眼淚,心想自己越哭越醜,不能再丢人現眼了。
寧有峰看她不哭了,便剝開糖紙把糖扔到了自己口中。他咬着糖球在嘴裏轉了一圈,不适地皺了皺臉,咕哝道:“太甜了這玩意兒,不知道無兮怎麽那麽喜歡的。”
彼時,門外又下起了細雨,江天重樓水霧朦胧。
寧有峰帶江羨魚出了門,江羨魚慢悠悠地跟着走,雙手被綁在身後。由于腹部刺着封靈針,他無法運轉靈力,走起路來也有點費力。
兩人來到訓獵場邊的高坡上,少年們也被鲛兵押了過來。只見那幾只巨鲛正在場上刨土,石板都被翻了開來,已經刨出了一個大坑。
“這是在做什麽?”江羨魚驚詫道。
“王說了,把江氏訓獵場挖了,造個湖。”
寧有峰說着便命鲛兵把少年們帶過去,給他們一人一把鐵鍬,讓他們也去挖坑。少年們一頭霧水,但也無法反抗,只好照做。
“你們不會得逞的!”江羨魚憤恨道,如果訓獵場真被鲛族挖了造湖,那将成為江氏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此刻他真想去搶一把鐵鍬過來,狠狠把寧有峰的腦袋給鏟下來。
寧有峰眯眼望了望青天,打着呵欠道:“好無聊啊,估摸着這雨還得下個四五天,我們的大軍才能到。”
“哦?還要四五天才能到?莫不是兵器都鏽了,在忙着打磨兵器?”
“你怎麽知道?”
江羨魚噗哈哈地笑彎了腰,想着自己在鲛宮的傑作,心中一陣暗爽。如果還有四五天時間,那江軒他們就有可能搬到救兵。
“你笑什麽這麽開心?我發現你這人挺好玩的,明明是個鲛人,卻和獵鲛師結為了伴侶,還敢在我面前炫耀。你叫什麽名字?”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就你這魚腦袋,說了也不記得。”
“也是,我就記不住名字。這麽說來,我好像又忘記王的名字了,還有岚姐,她全名叫什麽來着?”寧有峰頭疼地敲着額角。
江羨魚鄙夷地看着寧有峰,就像在看一個傻子,真不知道自己當年怎麽就敗給了這麽個傻子。不過一提起姬岚,他又開始擔心葉臨川,不知道那毒女會給他試什麽毒.藥,但願他能盡快脫身。
雨空陰沉下來,寒意襲人身體。
葉臨川皺眉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泡在一片幽涼的池水中。衣袍不知去了哪裏,身下僅穿着一層薄透的亵褲,莫名燥熱。他只覺得四肢酥軟,下意識查看胸口,幾枚銀針封住了他的靈穴。
環顧四周,火光搖曳,映在水面一片朦胧。他目光一顫,恍然驚覺對面有個人影,準确來說是個女鲛。她披着薄亮的紫色鲛绡,身段玲珑有致,胸口纏着白紗帶,卻遮不住飽滿的雙丘。
“你終于醒了。”姬岚優雅地放下酒杯,向他游了過來。紅豔的鲛尾在水中擺動着,尾鳍極其輕柔飄逸。
葉臨川立即想從水池裏爬出去,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姬岚漸漸靠近,将嫩藕似的手臂搭在了他的雙肩上。他厭惡地皺眉扭開了臉,連話都不想說,只聽她嗲聲道:“你那一劍,刺得我好疼。”
此刻,她胸口的白紗上還染着一團血跡。
“你這人真是好生涼薄,三年前那一戰,若不是我求情,你又怎麽能活到今日?”她俏媚地沖他眨眼,還用手指在他臉頰上撩了一下。
葉臨川生得俊,五官天然相襯,皮膚是淺麥色,眼瞳是青藍色,唇上帶着淡淡的粉。尤其是他那雙眼瞳,平時沉靜如寒潭,但在看某人的時候,總是隐隐燃燒着熾熱的情愫。
“我們鲛族不乏俊美的男子,這些年我見得多了,但人族中像你皮相這麽好的,還真是少見。”
“一直以來,我都有個疑惑。你知道我們氏王嗎,他也喜歡男的,從來都不碰女人,你們這些男風,真的對女人一點不感興趣嗎?”
葉臨川不言不語,裝死般閉上了眼睛,只聽姬岚又道:“即便是在情毒的作用下,也能對女輩不感興趣嗎?”
原來是因為這種下流的藥,難怪他感覺身體不太對勁。
“水是冷的。”姬岚用皓腕撩起池水,又伸手捏住葉臨川的下巴,“但身體卻是熱的,希望今夜你能解答我的疑惑。”
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姬岚這才注意到葉臨川唇角在溢血。她臉色一變,忙捏開他的臉頰,卻見他口內一片血紅。
“你這是在強行沖穴?你瘋了嗎!你會靈脈爆裂而死的!”姬岚急忙搖了搖葉臨川的肩膀,他卻歪着腦袋毫無反應。她又慌忙把他胸口的銀針拔下來,罵咧道:“你個死鬼,真是不要命!難道你寧可死都不願意跟我試試嗎?我又不會吃了你!”
“醒醒!你給我醒醒!”姬岚拍了拍葉臨川的臉頰,不料他竟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緊接着是骨頭錯位的悶響和她的慘叫。
“你怎……”姬岚疼得說不出話,另一手捏着銀針胡亂紮向葉臨川胸口,不料銀針被他敏捷奪過,反倒拍進了她的小腹下。
葉臨川吐了一口血水道:“我當然不會傻到強行沖穴。”
“那……你為什麽會吐血?”
“嘴內之前就有傷,我再輕輕一咬,傷口又破了而已。”
“你故意的,你騙我給你解穴!你利用我的感情!”
葉臨川置若罔聞,上岸拾起散落在地的青袍,揚手披在肩上。他皺眉看了眼自己身下,背對着姬岚道:“你這情毒,有藥可解嗎?”
姬岚詭谲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我是煉毒師,當然不會煉解藥。你若真要解藥,那我便是你的解藥。要麽和我一起快活,要麽和我一起死,你自己選一個吧。”
葉臨川就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他在水池四周尋了一番,見石臺上擺着各式各樣的小藥瓶,便擰開瓶塞隔遠嗅了下,卻發現都是毒.藥。他便把那堆藥瓶抱到池邊,然後打開藥瓶往池水裏倒。
“你要幹什麽?”姬岚一臉驚恐,無奈身體動彈不得。
“當真沒有解藥?”葉臨川說着又打開一瓶藥。
姬岚瞪圓眼睛怒喝道:“沒有!煉毒師怎麽可能煉解藥?你中了情毒就必須行房,否則無藥可救!”
葉臨川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把藥瓶裏的粉末全灑進池中,然後又擰開下一瓶。池水漸漸變了顏色,姬岚似乎感覺到異常了,幾乎是哭着求道:“住手啊,別這樣對我,我曾救了你的命啊!”
“我這人何止是涼薄,我還很記仇。我手臂上這傷,從來就沒有怪過我家魚兒,我一直都是記在你頭上的。”葉臨川邊說邊往池中倒藥,幾句話的功夫就倒了七八瓶進去。
“傷你的是他,又不是我!我只是奉命辦事,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姬岚哭求着,表情已經開始扭曲了。
她顫顫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膚,幾條詭異的毒紋漸漸爬了上來。她知道自己已經毒入肺腑,忽然喪心病狂地笑了起來,“殺了我你也沒救了,兩個時辰內你不行房事,就會血脈爆裂而死!”
“反正你先死。”葉臨川眼色一冷,甩袖把那堆藥瓶全都打落池中。
“我的王不會放過你的,鲛族不會放過你的!”姬岚嘶聲厲喝着,額角處青筋暴起,臉頰上也爬滿了黑色毒紋。
“讓你死在自己的毒下,是我對你煉藥技藝的肯定,你真是一名優秀的煉毒師。”葉臨川說着,還向姬岚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轉身潇灑地離去。而池中的女鲛,微微抽搐了下身體,便不再動彈了……
夜雨淅淅瀝瀝,天地灰蒙蒙的,房屋街道輪廓陌生。
葉臨川踉踉跄跄地走在雨中,膝蓋處的傷還在疼,一路留下深深淺淺的泥濘。他臉頰燒燙,冰涼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卻澆不滅他體內熊熊焚燒的欲.火。
他無法辨清方向,這是哪裏,江天堡在哪邊,他心愛的人又在哪裏?他已經這樣走了多久,他的命還剩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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