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鹹魚要搞事

蒼空遼遠, 海浪翻湧,浪花一遍又一遍沖刷着沙灘。

江羨魚抱着骨灰罐,獨自走在茫茫碧海邊,任海風吹亂了長發。他衣袍污穢,赤着雙腳, 走過之處留下一串泥濘。這一路他穿過田野阡陌, 荒川大河,終于來到了朔海邊。

他眯眼眺望着幽深的海面,想着生死未蔔的心上人, 倍覺愁悶。如果對方不在了, 就算他破了詛,一個人獨活又有什麽意義?

失神片刻, 他便将骨灰罐一層層包裹好, 然後撲身跳入海中,很快化出一條飄逸的銀尾,向着遠方潛游而去。

海中光線昏花,遍處是輕柔飄舞的藻類,還有五彩斑斓的奇異魚類。潛游時,江羨魚還遇到了幾個鲛人,便用手語向他們問了路。

兩個時辰後, 他探出水面,抹掉臉上的積水, 只見不遠處屹立着一座黑色焦岩城。這種構造奇特的焦岩洞窟, 又被稱為海上驿站, 是鲛人旅行時的落腳地,就相當于人族的客棧。

據說,這座黑岩城是朔海的樞紐地帶,也是去蘭氏鲛宮的必經之路。江羨魚游向黑岩城,化足登上岸,向岩窟大門走去。

洞窟內部漸漸映入眼簾,洞頂的錐岩上懸滿花燈,光影搖曳。此刻正有許多鲛人在休憩,他們身着輕薄柔亮的鲛绡,三三兩兩地泡在小池裏,有的談笑風生,有的在吃魚蝦。放眼望去,洞窟四周還有許多甬道,分別通向大小不一的洞門,門口還挂着各色布簾遮擋。

江羨魚剛進門就被人叫住了,他愣愣回頭看去,一個體态豐腴的紅衣鲛娘正側卧在石桌上,慵懶地沖他伸手道:“這位客官,小窟三錢,大窟八錢,若是想清淨點,住在最上邊,那還得再加五錢。”

他這才意識到,來這裏歇腳是要錢的,鲛族慣用的是珍珠幣。但別說是珍珠幣,他身上連破銅子都沒一個,只得尴尬道:“我,我不住那大窟小窟,就在外邊歇下腳可以嗎?”

“沒錢就……”鲛娘不耐煩地擺手,瞪圓眼睛正要說“滾”,但瞥見江羨魚的容貌時,又立即轉為盈盈笑意,還跳下桌來迎接他。

鲛人能夠察覺彼此的靈氣,而鲛娘作為這裏的老板,經營數十載,見過不少尊貴的人物。經驗告訴她,眼前這個鲛人雖然衣衫褴褛,但血脈非凡,不能得罪。

“來來來,客官這邊有請,給您住最上等的金窟。”鲛娘說着便拉江羨魚走上側邊梯道,江羨魚錯愕地掙開她道:“我沒錢。”

“您來這兒休息,那就是給奴家的榮幸,怎敢要您的錢呢?”鲛娘滿臉讪笑,眼底盡是油滑算計之色。

“這位姐姐,難道是認識我?”

“貴人的面相嘛,奴家看着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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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岩窟高處,掀開門口的布簾,便是一間舒敞的洞窟。裏面的水池幽綠清澈,池邊鋪着柔軟的毛毯,旁邊還備有幹淨的鲛绡。

“您先歇着,待會兒奴家給您送好吃的來!”鲛娘招呼完就退下了。

江羨魚抓不着頭腦,但送上門來的好處,不要白不要。于是他卸下衣袍,泡進池中清洗休憩。

不一會兒,鲛娘真派人送了一盆魚蝦過來,全都剔除了魚刺和蝦皮,洗得幹幹淨淨的,瑩白爽嫩。

江羨魚吃飽後,人更加困倦了。他枕着手臂趴在池邊,身下的魚尾浸潤在水中,魚鳍柔柔舞動。他又開始想念葉臨川,想念他溫暖的懷抱和柔情的深吻。心口麻木刺痛,身體漸漸燥熱起來,他難受地側過身倚在池邊,幽幽喊了聲輕魂。

“我在。”

江羨魚幽然睜開雙眼,江輕魂便出現在了身旁,正托着臉頰看着他,并和他一樣光着身體,維持着側卧的姿勢。兩人之間就好像有一面幻鏡,江羨魚看着鏡中的江輕魂,就像在看着過去那個頑劣的自己。血紅的眼瞳,俊挺的眉眼,邪魅中泛着殺戾之氣。

“我想他了,我好難受……”

“你說你是不是犯賤?他在的時候,你死活不讓他碰,他不在了,你又瘋狂地想念他。這下好了,又發病了。”

“是我的錯,可我想他,好想他啊……”江羨魚臉頰泛紅,疼痛地擰住眉頭,魚腹那處開始灼熱脹痛。

“別說了,越說越想。”江輕魂也紅臉皺眉,身下襲來異樣的灼痛感。可是心愛的人不在,沒有人跟他們交尾,也沒有人喂他們喝血了。

“他在哪兒啊,我要他,我只要他。”江羨魚疼得喘不上氣來,背部滲出一片細密的汗珠,皮膚也泛起紅暈。他咬緊牙關,扭頭将臉埋在臂彎裏,魚尾難耐地來回掃動,在池中撲起一串串水花。

“那你閉上眼睛,想象我就是他。”江輕魂把江羨魚摟過來,親吻他的額頭,手指輕撫着他的鬓發。江羨魚微微一顫,還以為抱着自己的就是葉臨川,輕魂真的模仿得太像了。

“魚兒,我想要你。”他從來都是喊他死魚,第一次像兄長那樣,寵溺地喊他魚兒,就連憐惜的口吻都極像。

“那你親親我,摸摸我。”江羨魚用額頭蹭弄着對方的下巴,閉上眼睛動情地吻了過去,想象對方就是心上人,想象那軟膩的唇舌,俊臉上的羞紅,修長靈活的手指,還有纏綿時的放縱。

“摸哪兒你會好受點,是這裏嗎?”江輕魂雙手捉住江羨魚的腰身,手掌撫過他腹部滑膩的鱗片,漸漸往下移去。

如今的兩人,不僅是一魂雙生,更是一體雙魂。江羨魚的身體在沉淪,但意識裏卻明白,眼前的輕魂是幻覺。輕魂還在自己體內,操控着這具鲛身,操控着自己的雙手,對自己為所欲為。所以他不過是在撫弄自己,自尋安慰罷了……

天色晦暗,海面波濤洶湧,一場風暴即将來臨。

鲛娘倚在岩窟門口望了望天,便決定把岩窟的大石門關上。就在這時又來了兩位客人,兩人衣袍一黑一白,黑衣人身材颀長,一頭赤發綁成馬尾,面容剛毅俊朗。而白衣人身材纖瘦,同樣是惹眼的赤發,卻有着一種柔和溫婉的純美。

“唉喲,兩位大人快快請進,恭候多時啦!”鲛娘脅肩谄笑,恨不得把自己鋪在地上,讓兩個高貴的人踩着進門。

雲焰天站在石窟門口,猶豫地看向身旁的寧無兮,小聲道:“你說,本王這樣出來,會不會被蘭氏的人認出來?”

寧無兮伸手摘掉雲焰天發尾的一片碎藻,微笑道:“有可能,王的氣勢藏不住,不過王這樣綁起長發,真真是年輕許多呢。”

雲焰天習慣披着長發,很少像這樣綁馬尾。他上一次綁馬尾,還是少年時候的事了。聽寧無兮這麽說,他不悅地皺起了眉峰。寧無兮便伸手将他的眉峰摁平道:“請王不要皺眉,一皺眉,眉峰上的兩條赤痕就更明顯,越加容易暴露身份。”

“這……要不回去?”

寧無兮不禁輕笑起來,“前些日子,蘭王送信過來邀約,王不是很不屑的把信撕了,說什麽絕不會應約。結果不僅應約了,還提前兩天趕了過來,如今都到這兒了,王又說要回去。”

“咳咳,本王那是出門散個心,不小心才到這裏來的。”

“是是是,我們只是散心,不小心從蝶海散到了朔海,等再看兩天風景就回去。”寧無兮說着便把雲焰天推進了門,鲛娘見狀趕緊吆喝手下們,去準備最舒适的洞窟和最鮮美的魚酒。

随後兩人便踏上石階,來到了頂層最寬敞的洞窟前。鲛娘非常熱情,一邊介紹一邊打量雲焰天,心裏掂量着這人威武非凡,恐怕不是鲛王就是氏子,可得花心思好好伺候。

雲焰天覺得鲛娘特別啰嗦,嫌棄地擺手讓她快點走,可她還在喋喋不休,偏偏嗓門又大,把隔壁的江羨魚吵醒了。

江羨魚揉着腦袋,迷迷糊糊地從水池裏爬起來,身下沾滿濁液。盡管他已經發洩數次,但還是沒有緩過來,渾身軟綿綿的。他胡亂披上鲛绡,塗血于尾讓自己化足,然後扶着牆出去了。

“好啦好啦,你去別處忙吧。”寧無兮把鲛娘推出簾外,鲛娘還戀戀不舍地看着他道:“有什麽需要,您就喊奴家啊。”

“行行行,你走吧。”寧無兮笑着沖鲛娘揮手,她這才從側邊梯道下去了。而他一轉身,就瞥見旁邊洞窟內有雙眼睛在看自己。那人立即退到了布簾後,只在簾上留下一道眼熟的背影。

江羨魚很吃驚,寧無兮怎麽會來這裏,蝶海和朔海有百裏之遙,他突然跑到這裏來做什麽?剛剛那一眼,對方好像認出自己了。

慶幸的是,寧無兮并沒有追過來一探究竟。江羨魚捋了下思緒,便決定離開這裏,既然寧無兮在這裏,那寧有峰或雲焰天有可能也在,他是來找蘭王的,可不是來找麻煩的。

等外面沒動靜了,江羨魚才抱着骨灰罐悄悄出門,他已經吃飽了,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現在開溜是最妥當的。然而他到了洞窟底部,卻發現大門已經關閉了。

于是他便去找鲛娘開門,鲛娘笑着搖頭道:“外面有風暴呢,您要是急着趕路,至少得等到明日午後。”

“那姐姐能不能行行好,給我換間洞窟住?”

“怎麽,那間不好嗎?只有最上等的客人,才會安排在上邊住呢。”

“我不是啥上等客人,姐姐就在底下随便找個洞,讓我過一夜就好。”

鲛娘狐疑地打量起江羨魚,之前第一眼看見他,覺得他隐藏着貴氣,但對比方才來的那位大人,他的氣勢明顯就弱多了。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嫌棄,便指着滿是鲛人的大堂道:“底下沒有洞窟,那您就在這裏随便找個池子将就一下吧!”

“這底下不是有一圈洞窟嗎?”江羨魚驚詫道,這老板娘明顯睜着眼睛說瞎話,看來是對自己不耐煩了。也罷,反正他也沒付錢,于是就找了個角落,抱着骨灰罐蹲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江羨魚靠着岩石恹恹欲睡,耳畔傳來水花聲,還有奇怪的吟詠聲。他錯愕地睜眼一看,燈火映照在水池上,池子裏的鲛人居然都在交尾,男鲛女鲛兩兩成雙,摟抱彼此,就這麽忘我的聚衆纏尾!若不是他之前在赤鲛宮見過,這會兒他絕對會被吓到。

他想換個清靜點的地方蹲着,可他抱着骨灰罐來到另一邊,這邊的鲛人竟也發病了,開始瘋狂地交尾,就連老板娘都混在其中,場面污穢不堪,不忍直視。耳畔充斥着令人羞恥的聲音,他覺得這裏待不下去了,無奈大門又被封住了,半天找不到開關在哪裏。

就在這時候,一個白色人影從梯道上走下來,環顧着池中糾纏的衆鲛人,嚴厲道:“你們一個個的都在幹什麽?”

有人含糊道:“不知道為什麽……大夥兒突然都發病了。”

江羨魚這才意識到,好像就是自己懷中的骨灰惹的禍,畢竟它就是詛源。而他一直抱着它,自身已經習慣了。

“給你們一刻鐘時間解決,過後再吵鬧,就把你們全殺掉。”寧無兮冷着臉道,下面這群鲛人胡鬧,已經影響到了上面那位大人。

衆鲛駭然,欲快行其事,場面越發混亂不堪。江羨魚只好閉上眼睛,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不料寧無兮卻來到了自己跟前。

“你怎麽在這裏?”

“那你又怎麽會在這裏?你一個人來的嗎?”

寧無兮搖了搖頭,江羨魚又問:“寧有峰也來了?”

“還是說,你們氏王來了?”

寧無兮點了點頭,江羨魚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眼底微微泛出血光。

“王身體不适,正巧你在這裏,那你就上去幫王解決一下吧。”寧無兮說着便把江羨魚拉起來,江羨魚甩手掙開他,寧無兮又過來抓他。兩人立時動起手來,敏捷地交手幾招,又各自退了開去。

江羨魚嘲諷道:“可笑,他發.情了關我什麽事?”

“當然關你的事,只有你能幫他。”

“閉嘴!上次的羞辱之仇我還沒報呢!”

“他不是在羞辱你,只是對你動了情。”

“放屁!他不就是看我像白晞嗎?我又不是白晞,他自己白日做夢!給我再見到他,我就閹了他!再把他的□剁碎了喂魚!這還不夠,我還要挖他的心,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江羨魚氣憤地罵罵咧咧,哪料寧無兮突然閃至跟前,緊接着脖下一陣抽痛,他兩眼一翻就倒了下來,然後被寧無兮扶在懷中。

寧無兮把江羨魚扛到肩上,然後向高處的洞窟走了過去。他不想再跟江羨魚廢話了,這家夥三番兩次捉弄他,這次輪到他反擊了。

此刻,雲焰天正在池中閉目養神,身下是一條赤金色的鲛尾。他調理着氣息,輕撫着刺痛的胸口,聽見有人掀簾進來了,便問道:“下面是什麽情況,那些人吵什麽?”

“請王稍等,很快就會解決的。”寧無兮說着把江羨魚放入水中,雲焰天這才睜開眼睛,瞥見那人俊秀的臉龐,肩頭顫了一下。他目光顫動,手足無措,有點懷疑自己在做夢。

“你怎麽把他弄過來的?”雲焰天驚喜地笑了下,情不自禁撫向那人的臉頰,這細膩溫熱的觸感是那麽的真實。

“是他自己過來找王的,這是他和王的緣分。請王好好調理身體,我就守在外邊。”寧無兮說着就欠身退下了。

江羨魚頭腦沉痛,胸口不斷起伏着。他皺着眉頭掙紮着想醒來,把自己的嘴唇咬得鮮紅,身體卻異常沉重,像被夢魇壓住似的。

雲焰天托着臉頰,一眨不眨的看着江羨魚,他只穿着一層輕薄的白色鲛绡,被水打濕後就緊緊貼在身上,撩人的部位若隐若現。雲焰天吞了吞口水,胸口異樣的跳動在昭示,自己已經動情。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江羨魚肩頭的衣袍拉了下來。

他明明知道這個人不是,明知道自己是在癡人做夢,但卻壓抑不住心底的欲望,而這次,他不僅僅是想蹭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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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又是一顆天雷,如果雷到大家非常不好意思,我先跪為敬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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