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鹹魚要搞事
明明是夏末之時, 但這海蜃宮內卻詭異地下着雪。雪花細細碎碎的,飄落在巫女身上,立即被她周身的煞氣所融化。
湖裏的鲛人擺動尾鳍,挺起身浮在水中,轉目看向岸邊的幾人。目光落定在巫女身上, 他的身體忽然顫了一下。只見她的眼睛是全黑色的, 沒有眼白,眼底不斷溢出煞氣,像是一個索命的厲鬼。
兩人冷冷對峙着, 他們一個占據雲焰天的身, 一個占據蘭采兒的身,目光凄厲如刀, 半晌沒有言語。
江羨魚心中激動不已, 只盼這歸魂的二人把話說清楚,破了石心詛。這樣他就再也不用忍受心痛,還有發病時身體的躁動難耐,人鲛兩族數百年的恩怨也能平息了。
而這時蘭拓歌也想起來了,白煉的名字為什麽耳熟,因為白煉就是上上代白王,也就是白晞的祖父。難怪白晞過去一直在查探石心詛的事, 原來跟自己的祖父有關。
據卷宗記載,白煉為人風流多情, 妻室衆多, 但留下的子嗣并不多。他繼承王位沒幾年就退位了, 随後還離奇地失蹤了,其後代多年尋找無果,原來是藏到了海蜃宮。
“一晃眼都多少年了,我是不是該問一句別來無恙?”巫女終于開口了,聲音十分蒼老,就像一個病得快死的老妪。
“我與你無話可說,一切早就結束了。”
巫女冷笑一聲道:“屠我族人,毀我家園,這血海深仇你說結束就結束的?哈哈哈……殺妻弑子,你那心是磐石做的嗎?”
“殺妻弑子,你怎麽做得出來?”江羨魚插話道,不禁想起了之前殺子的葉之南,但他身旁的葉臨川卻是一臉漠然。
“你們說我殺妻弑子?”白煉說着突然捂住了胸口,覺得刺痛難耐,準确來說,是這副鲛身的原主人發病了。
巫女陰笑道:“反正你早就是個死人了,爛得連骨頭都不剩,這仇我也沒辦法向你報,但你的子孫後代乃至全鲛族都得跟着你遭殃!哈哈哈……看看你們鲛族,如今落到什麽田地?”
“可笑!到底是誰先殺妻弑子,難道不是你麽?”白煉目光狠狠刺向巫女,明明是這個瘋女人先殺了自己的妻兒!
當年巫女擅闖鲛宮,央求白煉跟她回去,甚至低聲下氣地乞求,他卻裝作不認識她,無情地踹開了她。她怎麽都沒料到,他抛棄了自己和孩子,又娶了別人為妻,還生下了一個小鲛人。悲憤至極的她大鬧鲛宮,癫狂地殺掉了他的妻兒。
“是我先動的手沒錯,但是你負我在先!有什麽仇你沖我來就是,為何要牽累我那無辜的族人,你甚至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放過!你這種人,不,你簡直就是個喪心病狂的邪魔!”
白煉不屑地笑了兩聲,“你這瘋女人,到如今了還滿口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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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我何曾騙過你?當年我對你一片癡心,苦等了你三年,你卻把我的情意當草芥一樣踐踏!”
“是誰先踐踏誰的感情?你以為那三年我真的沒有回去過嗎?我曾風流一世,獨願在你那裏收心,奈何你偏偏要騙我!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你卻抱了人族的孩子來騙我!”
“你……你怎麽知道的?”巫女震顫道,這是她內心深處最疼痛的的秘密。他們的孩子,的确是一生下來就夭折了。整整三天,她疼得死去活來,生下的卻是一個死嬰。
傷心欲絕的她,聽說族裏有其他孩兒降生,但孩子的娘親不幸難産死去,她便臨時把孩兒抱了過來,哄騙白煉說這是他們的孩子。
那時她急于給自己找安慰,同時也怕白煉傷心,便想着日後再解釋。但看他那麽喜歡孩子,怕他失望,怕他更加難過,她只好把秘密藏于心底,把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當年我太天真,居然對你深信不疑。那時我被父王急召回去,他聽說我在人族娶妻生子,重重地懲罰了我。我卻還心心念念地惦記着你,拖着受傷的身體偷跑回去找你,可你……”
當他趕回他們昔日的小屋,卻見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兩人抱着孩子柔聲逗弄,孩子居然在喊別的男人為爹!他這才明白過來,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八成是她跟那個男人生的野種!
“你竟回去過?我怎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你正在跟別的男人快活,又怎麽會注意到我?”
“我什麽時候……”
巫女恍然記起來,白煉不在的那段時日,她跟孩子的親爹住在一起。是她先奪了別人家的孩子,這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娘,讓孩子和親爹相聚,算是對孩子的彌補。偏偏不巧,給剛回來的白煉看見了。
“你回來了為什麽一聲不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究竟是怎樣,如今再說還有意義嗎?早就結束了,我也不在乎。”
那年,他心灰意冷地回到了鲛宮,低迷了好久才走出陰影。于是在父王的安排下,娶了別的鲛女為妻,為王室生育後代。偏偏有一天,巫女再度出現了,但他的心早就死了。卻不料她會殺他妻兒,極度憤怒之下,他帶鲛軍屠了她的族。
他不聽她的任何解釋,當着她的面殺掉了孩子,甚至親手将她一刀刀刮死。他用行動證明,他不愛這個女人了。
人愛的時候,一顆心便如細水長流般百轉千回,一旦不愛了,便有懸崖落瀑永不回頭的決裂。
“我藏到這海蜃宮來,與世隔絕地死去,為的就是永世不再見你!奈何你偏偏要來叨擾我,讓我死也不得安寧!”
“哈哈哈……”巫女狂笑了起來,聲音極其沙啞難聽。原來那時候,她最深愛的那個男人,對她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怪我自己癡心妄想,鲛是鲛,人是人,又怎麽會有結果?”
“沒錯,鲛是鲛,人是人,水陸隔絕,不會有結果。”
白煉說這話的時候,江羨魚和蘭拓歌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葉臨川,這還真有個鲛和人的結果。如今葉臨川血脈覺醒,還具備了鲛的靈力。
“既然沒有結果,又何必再執着?”白煉說着摁了摁額角,“還有什麽話趕緊說吧,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強得很,正在趕我呢!”
“那我再問你一句,你有沒有愛過我?”
“哈哈哈,有意思嗎你?”
白煉趴在岸邊,随手抓起一把細細的白沙,“愛這種東西,就像我手裏的這把沙,當你決心放手的時候,就這麽攤開手掌,便什麽都不剩了。”說着掌心裏的細沙漸漸漏掉,就連殘餘的都被風吹走了。
“我要你直接回答!有,還是沒有?”
白煉沒有再說話,收緊拳頭閉上了眼睛。轉眼蹉跎了數百年,究竟有還是沒有,他自己也說不清了,他也不想回答這無意義的問題。
“你別走,回答我!”巫女厲聲喊道,但對方已經聽不見了。
雲焰天一把扯下腦後的符文,不悅地睜開眼睛,眼神鋒芒畢露。
巫女卻不肯罷休,還在嘶聲大吼,周身煞氣濃烈。她甚至要攻擊雲焰天,江羨魚見狀急忙攔住她的手臂,“放手吧,他已經給了你答案,不要再執迷于過去了,解除石心詛,放過後世的人。”
“哈哈哈……我偏不放!”巫女喪心病狂地大笑了起來,“當年我巫族死了那麽多人,我就要鲛族子孫後代都跟着陪葬!你們這群爛鲛,永遠都別想得到真愛,就算得到了也會立即失去!”
江羨魚心口又劇痛起來,他眼底泛起血色,憤然扼住巫女的手腕,“你這瘋女人到底要怎樣?不愛就是不愛,哪怕你滅了全鲛族那個人也不會回頭,更不會再愛你,感情是永遠勉強不來的!”
正如他和花家妹妹,哪怕她至死深愛着他,他也無法回應她的愛。
“你閉嘴!”巫女掙開江羨魚的手,反手又朝他猛拍一掌,掌間冒着濃黑的煞氣。葉臨川和蘭拓歌見勢正要阻攔,不料雲焰天動作更快。
兩道淩厲的劍光閃過,巫女的身體猛地一震,無力地撲倒下來。她掙紮着擡起頭,目光怨恨地瞪了雲焰天一眼,狠厲道:“你居然……我詛咒你永遠得不到……”話還沒說完,身體便僵住不動了,身上的煞氣漸漸消散,恢複為蘭采兒原本的容貌。
蘭拓歌忙把蘭采兒扶在臂彎裏,質問雲焰天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本王沒對她做什麽,只是刎了這老妖婆的殘魂。”雲焰天收回劍道,想着方才被殘魂操控的事,還一臉的晦氣。
江羨魚錯愕道:“你刎了她的魂?那詛……詛要怎麽辦,誰來化解?”說這話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體內有異樣,下意識捂住胸口。他的心在跳動,無比鮮活地跳動,全身血液也熱了起來,好像經絡都被打通,說不出的淋漓暢快。
“奇怪,我不痛了!”江羨魚驚喜地看向葉臨川,高興得手舞足蹈。
“真的嗎?難道石心詛化解了,就這樣化解了?”
雲焰天也察覺到了異樣,錯愕地揉了揉胸口,心口不痛了,一點都不痛了,這是不是說明石心詛化解了?
幾人都感覺莫名其妙,這詛難道不應該由巫女來解除嗎?
“為什麽會這樣?”江羨魚不解道,但他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過來。
說到底,他還是被那傀儡師巫奇瀾擺了一道,因為破詛只要滅了巫女的殘魂即可,根本不需要帶她來這裏尋找答案。巫奇瀾設計要他這麽做,也許是出于對巫女的憐憫,那少年的本心并沒有錯。
不管怎樣,詛破了就好!
江羨魚開心極了,摟着葉臨川的脖子道:“我們回越水江天吧,我好想照水,還有江軒那幫兔崽子們!我們回去擺三天三夜的慶功宴!”
“好。”葉臨川應允道,雖然不太記得江羨魚口中的人是誰。
雲焰天看他們親密無間,又想起了江羨魚方才說的那句:感情是永遠勉強不來的!曾經心愛的人不會再回來,如今動心的人不屬于他。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那他是不是也該放手了?
不久後,蘭采兒蘇醒了過來,但表情有點呆傻,還沒徹底恢複神智。
接下來,幾人該盤算怎麽離開這裏了。海蜃宮與外界完全隔離,并且這裏的格局在不斷變化,方才還走過的路,他們再回頭一看,已經不是原來的路了。
幾人穿行在巍峨的宮樓間,兜兜轉轉找不到方向,遍處是透明的水晶石柱,映照着他們的影子。
正在焦頭爛額之際,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箜篌聲。琴音缥缈,音符靈動悅耳,忽遠忽近,撩撥着人們的心弦。
幾人不由得僵住步伐,江羨魚看向雲焰天,雲焰天看向蘭拓歌,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顫動不已,因為他們同時聽出了這首曲子!這世上除了白晞,沒有第二個人能把《天靈散》彈得這樣美妙動人。
可是,刎魂而死的白晞,又怎麽可能複活?
“究竟是誰在彈曲?”
※※※※※※※※※※※※※※※※※※※※
真正的幕後大BOSS終于要來了。
将近尾聲,很多事情都會交代清楚,HE,大概下周完結。然後給大家想了幾個小甜番,還有之前承諾給大家的水陸十八式和三人行,也會如約寫給大家。現在風聲緊,但我蘇某醬說到做到,跪着也要寫。這兩個特殊番外不在晉江發,會發在大家日常刷娛樂八卦的那個博,私關鍵字自動獲取,後面告訴大家具體方式。
咳咳,別看我寫正文不行,但是寫某種番外還是很厲害的,我們的口號是什麽?富強文明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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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