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她不知道的事

不是探尋更不是試探，就仿佛是随口而出的一個疑惑。

荷華愣了一下，回答道，“當然有，只是……跟這個不太一樣。我們的地圖比較詳細。”

“哦？”扶蘇仿佛對此很有興趣，追問了許多問題。然而荷華的地理早就已經還給老師，隐約還能記得的，也就是比例尺的運用，不同的顏色線條代表不同的意義。實際上大部分時候，她都在描述自己手機上裝的地圖app，因為那個要經常用到，她的印象比較深刻。

但扶蘇仍然興致勃勃，直到荷華沒什麽可說的，這才略帶遺憾的停下。

這一刻，他看着荷華的視線灼熱，就像是在看什麽價值連城的寶物。

如果不是心知肚明扶蘇是覺得自己腦子裏也許有很多可用的東西，荷華說不定真的會因此會錯意，以為扶蘇對自己有什麽別的企圖。

不知道為什麽，知道不是這樣，心裏還有點兒小失落呢。

扶蘇問完之後，并沒有立刻對自己手中的地圖做出任何的修改，因為這地圖并不是他所畫，很多具體的情形，他也不太清楚，于是只是将其中的一些要點記了下來，打算寫信給那畫圖之人。

要是能像荷華所說的那樣，能夠在一張地圖上就能夠清晰的看出哪裏是高山，山高多少，哪裏是河流，水深水淺，甚至簡略的植被分布等等，那麽在打仗的時候，對地形的熟悉，也許就能大秦立于不敗之地，而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之後荷華才又問道，“公子這是在看什麽地方的地圖？”

“是上郡。”扶蘇也沒有瞞着他，“蒙将軍遣人送來的。近年來匈奴蠢蠢欲動，之前的幾次都是試探，據蒙将軍所言，接下來恐怕有一場惡戰。”

荷華聽了他的話，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要知道這是古代，講究忠君愛國的古代！

蒙恬身為臣子，這樣的消息，不上報朝廷也就罷了，居然私底下都告訴了扶蘇！他自己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而扶蘇，又是在什麽時候，已經将蒙恬完全收攏成了自己的人？

為什麽她跟扶蘇朝夕相處，卻根本沒有從中看出一絲一毫的端倪？之前還以為扶蘇只是跟蒙恬關系好罷了，但是真相居然是這樣！這兩人也不知道背着她密謀了多少事情了！

荷華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智商拙計，幸好自己的确是一心為着扶蘇好的，不然說不定什麽時候被他玩死了，都還稀裏糊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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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幸好自己在扶蘇身邊，也就是起個敲邊鼓的作用，真的要讓自己去摻和那些決策性的東西，恐怕會把扶蘇拖累得最後什麽事情都做不成了。

往好了想，連她都沒有意識到的事，始皇也好，其他朝臣也好，說不定也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對扶蘇來說，這自然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是心裏還是有一種自己被摒除在外，沒有得到自己以為的信任的感覺啊。

她以為自己對扶蘇來說，應該算是相當重要的人了，但是現在看來，的的确确，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荷華掩住了心中的失落，不願意再提起這個話題，既然蒙恬和扶蘇早有打算，那當然也沒她什麽事了。

她卻不知，正因為自己沉溺于失落的情緒之中，所以沒有追問下去，自然也沒有意識到扶蘇真正的目的。

她轉開話題，拿出火藥配方，道，“正好，我這裏有一樣東西，用在戰場上，可以說是軍國利器。不過只有配方，還要公子找人來試驗，制造才行。”

扶蘇接過去，快速的掃了幾眼，待看到火藥的威力之後，不由面色微變，他擡起頭來，看着荷華問道，“這個東西在你們那裏應用很多？”

荷華點頭，并且給他解釋了一下冷兵器和熱兵器的概念，強調了一下火藥的威力，研究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等等。

這個過程中，扶蘇的臉色一直不怎麽好看。

他一直以為大秦的鐵騎天下無敵，然而荷華只是随意的拿出一樣東西，便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的自信。他不敢想象，要是大秦的軍隊被炮火密集的攻擊，會是什麽場面。

這是第一次，扶蘇隐約的意識到，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也許窮盡一生也無法全部了解。

雖然荷華之前也說過她來自兩千多年後的話，甚至也拿出過不少東西，但是扶蘇卻一直沒怎麽放在心上。他全部的心思，都在于如何扭轉大秦的命運，安定黎民，延續國祚。

但這一刻，荷華讓他知道，除此之外，自己還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

在受到打擊的黯然之下，扶蘇心中卻陡然生出了幾分豪情。既然上天讓自己看到了這些，那就有其必然的意義。即使有些事自己窮盡一生也無法做到，但他可以拟出一個方向，讓後來的人沿着這條路走下去。

總有一天，大秦的子孫能夠做到這些，而這，正是他此刻努力的意義所在。

說完這個之後，兩人一時沉默下來。

荷華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從前還未察覺到自己對扶蘇有別樣心思的時候，她跟扶蘇呆在一起，哪怕無話可說，也不會有這種尴尬的感覺，然而此刻，也許是自己想得太多，所以就越發不自在。

所以她索性就起身告辭了。

只是走到門口，想起近來流言紛紛，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種什麽樣的心理，她開口提醒道，“公子可知道宮裏近來的傳言？”

扶蘇微微一愣，“你是說我娶妻之事？”

“是。”荷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一些，像是随口問起，又或是好意提醒，“公子心裏可已有了人選？”

問完這句話之後，她就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扶蘇的答案。

荷華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糾結得連她自己都理不清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麽樣的答案。

是“沒有人選”這種能讓自己松一口氣的，還是扶蘇早有心上人，好讓她自己死心這種，至于那個人恰好是她，荷華不敢奢望。

扶蘇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這短短的時間讓荷華越發的緊張起來，也讓她漸漸确定了那個答案。

如果扶蘇心裏沒人，他大可以毫不猶豫的說沒有，既然沒有立刻做答，那就是真的……早就有了安排了。

又是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荷華抿了抿唇，不知道是該為自己的不得他的信任而憤怒，還是該為他已心有所屬而傷心。

在她承受不住，打算開口打斷這沉默，不願意再聽扶蘇的答案之前，她聽到扶蘇說，“這事不急，父皇馬上就要東巡，至少明年才能回來。”

一顆心晃悠悠的提起來，又終于穩穩的落了地。

雖然是暫緩，但總算也有了片刻喘息的閑暇。荷華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這件事，遠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般不在意。

——她是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扶蘇另娶她人，而自己仍然站在他身邊言笑晏晏，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恐怕她待在扶蘇身邊的日子，也就結束了。

她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甚至顧不上計較富速度言語之間的含糊其辭和故意的轉移話題，急急的抓住這件事問道，“始皇要東巡？那公子你呢？”

這件事也是她所不知道的。不過扶蘇應該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始皇甚至還沒向朝臣公布。

“我自然是留下來監國。”扶蘇道。

帝王出巡，太子監國，倒是也符合情況。

也難怪扶蘇不急，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在始皇出巡的這段時間，坐鎮京師，确保沒有什麽意外發生。當然更重要的，也是要趁着這段時間，再發展一下自己手中的勢力。

跟這些比起來，成婚什麽的，的确是小事，根本不會被他放在心上。

那至少明年春天之前，扶蘇結婚的事情都不會提上日程，等始皇回來，肯定還會忙碌一陣子，然後真的選定了人選，三媒六聘結束，那也是始皇三十年的事情了，荷華想。

既然不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荷華下意識的就不願意再去考慮。反正說不定到時候自己已經回到現代，就不用為這種事情操心了。

這念頭不足為外人道，也許是為了掩飾，她連忙道，“那公子一定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先告退了。”

暫時将心事放下之後，荷華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始皇東巡這件事上。歷史上始皇巡幸過山東，似乎也就是在那時候，派遣徐福等人出東海，到海上仙山尋找仙人，求取長生不老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