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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隐聽到她的哭訴,皺了皺眉,先叫來下人将晏瑤洲安頓好,确定她沒有傷着筋骨,他這才瞧了眼沈嘉魚:“你先莫急,究竟是怎麽回事?”
晏瑤洲扯着他的袖子,紅着眼眶:“我不過是跟表妹說了兩句玩笑話,不知怎麽的表妹就惱了,然後伸手過來一邊罵我一邊推我,我一時不留神,就被她推下了馬。”
要沈嘉魚是尋常的客人,晏瑤洲直接攆走也就是了,但她偏偏是小鄭氏的外甥女,她也不好随意動她。她本想激怒沈嘉魚,引得她對自己動手的,可惜她偏偏不上套,她只好自己假裝落馬,好在招式不在新奇在管用,方才那麽多人瞧見兩人推搡,她一口咬定沈嘉魚推的,她也說不清,再加上晏隐寵愛她,這招她屢試不爽了。
崔明喻适時地插進來扶住她:“瑤洲你怎麽樣了?你和沈娘子好端端地說着話,她突然來推你做什麽?”
晏瑤洲用力扯了扯晏隐的衣袖:“阿爺,表妹這樣我好怕,我不過打趣她穿胡服好看,她居然這樣傷我!”
崔明喻輕輕捂住她的嘴巴:“你,你怎麽能這樣說,你也太口無遮攔了!你不知道沈三娘子祖上有胡…難怪她惱了你!”
兩人三言兩語就給沈嘉魚定了罪名,晏瑤洲是無心之言惹怒了沈嘉魚,沈嘉魚則是心懷不軌,惱怒之下推她下馬報複,前後邏輯清晰有理有據,誰家還容得下沈嘉魚這樣一個暴躁無德之人?
沈嘉魚不怕打架不怕罵人,甚至不怕被趕出晏府,落在定安長公主手裏,卻最煩這樣要跟人掰扯的情形,她氣的握緊了缰繩:“方才晏四娘突然沖過來,先是沖我挑釁了幾句,不知怎麽的,又上手來拉我衣袖,然後她自己一手握着缰繩,控制不穩這才栽了下去,這就是我經過的情形。”
晏瑤洲反唇道:“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為何要冒着自己落馬殘廢的風險害你?!”她就不信沈嘉魚敢把那豔書的事說出來。
晏瑤洲說的合情合理,沈嘉魚描述的場景實在有些站不住腳,幾個和晏瑤洲交好的,在崔明喻的眼神示意之下,都紛紛鼓噪起來:“沈娘子若是真的錯了,道個歉不就完了,何必強詞奪理?”
“到底是庶族出身,沒得規矩。”
“晏府好心留她居住,她居然因為一時意氣要害我們四娘,真是豈有此理!”
小鄭氏也聞訊匆匆趕來,先是厲聲斥道:“休要胡言!”她又轉向晏隐:“郎君,小姑娘玩鬧起來沒個準頭,但我敢向你保證,嘉魚斷不是那樣的人,咱們得叫人來問個清楚吧。”
沈嘉魚氣的身子輕顫,仍舊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她正要請晏隐查看馬匹和晏瑤洲落下的痕跡,晏隐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片刻,凝着沈嘉魚的臉良久,恍惚了一瞬才道:“方才誰在四娘和嘉魚附近騎馬?”
要是往常晏隐已經把人處置了,今日怎麽這般心軟?晏瑤洲急着哭道:“阿爺!”
晏隐拍了拍她的手:“放心,若你真是被摔下馬的,阿爺自會為你讨回公道。”
晏瑤洲左右看了看,突的伸手把晏歸瀾和晏星流一指:“大哥二哥,方才他們倆就在這附近,他們肯定看見沈表妹推我下馬了!”
她選的這兩人倒是可以理解,縱然兩人跟她不親近,那也是她親哥,她也沒見過兩人和沈嘉魚走得近,他們總不會幫着一個毫無幹系的表妹吧?
但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晏歸瀾見沈嘉魚被衆人圍着說三道四,眸光已經漸漸冷淡,就算晏瑤洲不問他也會開口。他冷冷斜晲了眼晏瑤洲:“方才我只見四妹突然上去纏扯表妹,然後身子一歪便跌了下去。四妹,你這番胡言亂語,怕不是摔到腦子了。”
晏瑤洲沒想到他這般不留情面,淚眼婆娑地看着他半晌,氣的快要把手裏的帕子扯碎,轉向晏星流尖聲道:“二哥,你看見了嗎?!”
晏星流也不喜晏瑤洲這般惹是生非丢人現眼的性子,他本不想參合進來,但一偏頭,看着沈嘉魚微顫的菱唇和氣的微聳起的鼻尖,冷淡道:“我離得遠,只看見她的手還沒碰你,你就斜身栽了下去。”
晏瑤洲這也算是神之手了,一指指上了這兩人,運氣忒慘。
晏家兄弟倆和晏瑤洲是嫡親兄妹,她倆既然都這般說,旁人再沒什麽好懷疑的。
晏隐臉已經沉了下來:“看來是我平日太縱着你了,先不惜用自己的身子冤枉你表妹在先,後又在叔伯長輩面前這般丢人現眼,我怎麽教養出你這樣的女兒來。”
他沉聲吩咐:“這十日你就在祠堂好生思過吧,無事不得出來。”
“半個月。”晏歸瀾淡淡補了句,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崔明喻:“算計人不是最大毛病,但蠢笨又易受人挑唆,這才是不可饒恕之處。”
崔明喻被他通透洞明的目光看的一個激靈,背後的衣裳已經被涔涔冷汗打濕。晏歸瀾如今才是府上真正當權之人,他說半個月,晏瑤洲一定會被關足半個月,轉眼她就哭鬧着被人扶了下去。
這事轉的太快,沈嘉魚還沒回過神來,小鄭氏已經讓人把她扶回府裏歇着了,等過了一個多時辰,小鄭氏才姍姍前來看她:“方才真是吓壞我了,我們郎君對四娘寵得很,我真以為他要發話趕你離開晏府了。”
沈嘉魚現在也冷靜下來,她想到那本豔書,客觀道:“其實我也有不對。”
小鄭氏冷笑了聲:“你別放在心上,這招她也不是用過一回兩回了,去年還把我送去的茯苓粉換成了杏仁粉,然後到郎君跟前哭訴我苛待她,鬧的全府上下都以為我是那惡毒繼母。”
沈嘉魚立刻把同情之心盡數收起:“該罰。”
小鄭氏握住她的手:“這回你要好好謝謝歸瀾才是,若不是他開口,姨母也不知怎麽辦了。”她說完目光四下一掃,瞧見那匹鳳凰錦:“歸瀾不是幾日前就送你了嗎?怎麽現在還沒動手裁剪?”
沈嘉魚茫然道:“世子?不是姨母送來的嗎?”
小鄭氏捂嘴一笑:“鳳凰錦阖府上下只有歸瀾那裏才有,不過是借了我的名頭罷了。”她笑着感嘆:“也難為他這般用心。”
沈嘉魚瞄了眼那鳳凰錦,又想到晏歸瀾這些日子幫她的樁樁件件,心下更覺複雜。
她現在越發琢磨不透他了,要說他對自己無意,可是幹嘛老這麽幫着自己,要是他有心意,可她實在想不出來他動心的理由啊,她既非世家大族,又沒什麽了得的背景和過人的地方,而且她身上毛病還多,尤其是想到要回應一個男子的好感,就覺得頭皮發麻…
她站在原地迷茫了會兒,突然眼睛一亮,心裏有了能把這事兒完美處理好的主意,她越想越高興,興沖沖地跑了出去。
她一陣風似的卷進來的時候,晏歸瀾正在屋裏練字,見到她便擱下筆:“怎麽過來了?四娘又找你麻煩了?”
沈嘉魚擺了擺手:“她哪能找我麻煩,她不是還在祠堂嗎?”她被這麽一打岔,就轉了心念,猶豫道:“世子…你今日為什麽要幫我?你們不是親兄妹嗎?”她壓根沒想過他今早會幫忙。
晏歸瀾慵懶地坐在書桌後:“想知道?”他見沈嘉魚奮力點頭,勾唇一笑:“過來,讓我抱抱。”
沈嘉魚點頭的動作飛快變成了搖頭,他失笑,又起身,自上而下地看着她:“不為什麽,不過你記住,下回遇到麻煩事,第一個就要向我求助,不準看旁的人,更不準自己硬扛着,明白了嗎?”
沈嘉魚皺起眉頭,見他作勢要抱她,她這才點了頭。晏歸瀾這才慢慢開了口,略帶譏诮:“老四不過幾年就要出嫁,如今高堂俱在,只要她在外不出事,不敗壞家族名聲,旁的事我是不會插手的,老二待她也一樣,這便是世族之間的手足情分,你可明白?”
這關系太複雜她的腦回路真的理解不了啊…她不敢茍同地搖了搖頭:“搞不懂你們怎麽想的,我和我堂姐沈秋容的關系也不好,但她在京裏被一個知州的嫡女欺負了,還是我幫她找回的場子,到底是一個姓呢,哪怕關起門來打的天翻地覆,在外面可不能丢家裏的人。”她倒不是同情晏瑤洲,只是搞不懂世家的處事。
他屈指在她額上彈了下:“你就是個小傻子。”
他順手摸了摸她的美人尖:“搞不懂無妨,以後你會慢慢懂得。”以後兩人便要睡在一張床上了,他會一點一點地教給她。
沈嘉魚沒體會他話中深意,猛地想起自己的來意,她握住他的胳膊,目光炯炯:“世子,我有話對你說!”
晏歸瀾被她看的心頭一漾,正要颔首,外間突然有人來通傳:“世子,沈娘子可是在這裏?沈太仆和定安長公主稍後會到馬場,還請沈娘子前去一見。”
沈嘉魚注意力再次被轉開,晏歸瀾對什麽長公主半點沒興趣,被她撩的起了火氣,他轉過沈嘉魚的臉,直看着她:“你想說什麽?”
沈嘉魚‘哦’了聲,好不容易把念頭轉回來,一臉誠懇地握着他的手:“世子,我們…”
晏歸瀾的心慢慢提起來,目光眨也不眨地凝着她,就聽她赤誠無比地道。
“我們拜個把子吧!”
晏歸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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