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全文完

江文洛要走的時候, 突然有點遲疑——

不是為了別的, 他也确實不像跟自己的父母來一個正面接觸了,而是……這未免也太便宜陳城了。

一個女人, 在丈夫出事之後, 獨力撫養自己的女兒, 本來是想好好讓她長大的, 卻遇見了那種事情, 從産檢報告來看,肚子裏面甚至有了一個她所憎恨對象的孩子。

在這種小城市,一點事情就很容易遍地風雨, 甚至樓內樓外的人眼裏,她已經成了一個不要臉的寡婦——

在看見自己産檢報告的時候,一時間想不開, 便走到了絕路。

而那個罪魁禍首還置身事外。

江文洛能夠猜想到, 要是陳城知道了那個女人跑去自殺的事情,最多最多也就是唏噓兩句, 說不定還覺得那個女人不識擡舉。

太便宜他了。

因為逃跑的匆忙, 陳城的手機被他扔在了床上。江文洛稍微一翻, 就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

——就算他不能讓陳城場面,最起碼也能夠讓他此生不得安穩、草木皆兵。

就算是半夜兩點鐘,一個人偶出去大搖大擺地走也太吓人了, 說不定還會榮登本地“都市傳說”。

江文洛便從那個女人的家裏找到了幾套男人的衣服,比人偶大了很多,能夠完全将他包裹住, 帽子遮住了。江文洛便被梁耀文扛在肩上,讓他帶自己過去。

陳城的家是一個高檔小區,看上去是新建成不久的,有完善的安保系統。

但是有梁耀文在,這些都不成問題,江文洛幾個呼吸之間,梁耀文就把他帶進了陳城的家裏,跟他一起站在客廳裏。

随後,江文洛便看着梁耀文變回了小章魚的形态,慢吞吞地順着牆壁往上爬,像水流一樣在天花板的縫隙游走。

江文洛的步子很輕,他聽見了卧室裏面有粗重的呼吸聲,想了想,他便歪着頭坐到了客廳的地上,看起來活像是一具被人遺棄了的,精致漂亮的人偶,臉上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看上去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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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陳城正蜷縮着躺在床上,他聽見了客廳裏有細碎的聲音,但是他完全不敢出去查看,只能反複安慰自己——可能是窗戶沒關,吹到了什麽東西。

他腦海之中,反反複複浮現的,都是那具恐怖人偶,躺在他身邊,眼珠轉動的樣子。

——是錯覺吧?

——是他睡糊塗了吧?

——怎麽可能呢

“滴答……”這時,陳城聽見了奇怪的水聲,像是外面下了大雨,房子漏水了一樣。

但是他家是中間樓層,除非樓上發水,否則是不會這樣的。但是據他所知,樓上的住戶還沒搬進來。

“滴答——”又是一聲響。

陳城縮在被子裏面發抖,這聲音就像一道道催命符,向他直線逼過來。雖然精神還是緊繃的,但是身體仍然十分疲倦,連眼皮都要貼到一起。

“陳城……”

“陳城……”陳誠聽見有人正在幽幽地叫他,這聲音有一些耳熟!

他用被子握住自己的耳朵,那道聲音卻越來越明顯,鼓點一般錘擊到他的耳膜上!

再第三個“陳城”出現的時候,陳城豁然坐起身來,滿頭都是冷汗,他像是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一臉,慘白着一張臉,四處尋找着生源。

然而那詭異的聲音卻驟然消失了。

陳城的喉結上下吞咽了一下,忽然察覺到不對頭,便猛然回頭望向窗戶的位置。

——窗簾被一陣風吹起來了。

但是他分明将窗戶關的很緊,根本不可能有風!

陳城的手發起抖來,隐隐約約地在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輪廓,似乎在窗外站着,已經看了他很久很久!那個女人有很長的頭發,四肢也很纖細。

然而在陳城想要走過去看一看的時候,他突然想了起來——他家是九樓!

根本不可能有人站在窗外。

但是那個女人的輪廓卻清晰可見。

“睡覺……睡覺……”陳城把汗濕的手在褲子上擦了擦,閉着眼睛就往回走,“我肯定是太困了。”

然而在他躺回床上的時候,那種水滴的聲音又出現了,在他心髒搏動的間隙之中。

水滴聲變得越來越緩慢,幾乎不受控制地,陳城的睡意越來越濃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陳城要被夢境拉扯進去的時候,他的鬧鐘卻突然響起。

刺耳的聲音在他的耳膜炸開,如同一道驚雷!

陳城豁然清醒,猛然回頭看向自己的鬧鐘——

那個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的物件,竟然毫無預兆地工作!

而現在僅僅是四點鐘……

陳城顫抖着手,将它拿在手裏,近乎兇狠地将它翻過來,打算把電池扣掉——

但是在他掀開電池蓋子的時候,他卻看見了電池上出現了一只眼睛,緩緩睜開,與他對視。

“啊——”陳城尖叫着将鬧鐘扔掉,然而在鬧鐘撞擊到衣櫃門的時候,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

從撞擊點開始,瞬間出現了一只眼睛,然後詭異的眼睛像蜿蜒的藤蔓一樣,密密麻麻地往上複制!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覆蓋到了整面牆壁,整個房間!

而且這些眼睛,還全都死死地盯着他看。

它們連一點感情色彩都沒有,卻更讓陳城說不出話來。

窒息感籠罩住了他!

這就好像是一個怪誕的儀式,将他籠罩其中,充滿了不可名狀的感覺,猶如面對着一位邪惡之極的神明,他卑微渺小如蛆蟲。

房間變得封密,連一絲聲音都沒有了,只有這些密密麻麻的眼睛。

陳城像是傻了一樣,直勾勾地看着這面牆壁,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動作。

竭盡全力之下,陳城雙手貼地,費力地往外爬去,雙腿間之間傳出來一股淡淡的尿騷味,他已經滿臉都是眼淚,看上去已經到了崩潰的前夕,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那些眼睛僅僅是看着他,并沒有将陳城拖回來。

陳城爬得很慢,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在他終于要爬出房門,能松一口氣的時候,一個東西卻擋住了他,觸感僵硬,冰冰涼涼。

陳城一怔,慢慢歪過頭,便又看見了那具人偶。

它木膚膚坐在那裏,看上去毫無生機,但是在它被觸碰到的時候,便是“咔”的一聲輕響——

人偶竟然轉過頭,微笑地看着他。

“嘻嘻……”陳城看見人偶的嘴忽然裂開,笑容蔓延到了人偶的整張臉,嘴角也裂到了耳根。

“嘻嘻——”

“嘻嘻……”

其次彼伏的聲音出現,是從卧室中傳出來的,惡意地包裹住了陳城。

下一秒,一只眼睛,出現在了人偶的胸口……

陳城的瞳孔驟然擴大,他張開嘴,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啊、啊”地叫,看上去像一個啞巴。

然後他就爬到了地上,像是一具無聲無息的屍體。

江文洛,“……”

過了大約一分鐘,确認陳城不會突然醒過來,人偶才從地上站了起來,踢了踢陳城的腿。

“怎麽這麽不經吓啊?”江文洛皺了皺眉,“你對他做什麽了麽?”

梁耀文從容地從卧室裏面走出來,看上去身高腿長,聞言他當即一搖頭,“我什麽都沒做。”

“看見人偶出現在家裏就這樣了?”江文洛探了探鼻息,确認還活着。他疑惑地擡起頭,“不至于吧?恐怖片沒看過麽?”

梁耀文将所有行為撇清,兩手一攤,認真地說,“我真的什麽都沒做。”

江文洛非常友善地替陳城叫了個120,神情有些失落:“我還以為能來一遍恐怖片流程呢,比如他把他扔到窗外,把我扔掉垃圾場,拆掉我的胳膊、腦袋、腿,然後我就能把自己拼回去,回到他家裏再吓他兩遍……”

“這怎麽……剛開始就結束了啊?”

梁耀文頓了一下,似乎在分辨江文洛是真的像走一遍全套,還是僅僅說說而已。片刻後他就得出了結論,摟過江文洛的肩膀,敷衍道:“他膽子太小了吧。”

——如果他說出“眼睛”的事情,江文洛一定能夠聯想到最一開始的“鬧鐘”的。

于是梁耀文便非常機智地将這件事情粗暴揭過。

“噫嗚噫嗚——”

救護車很快便開了過來,原本雪白的牆上突然開了一扇血紅色的門,從這一邊延伸到那一邊,裏面的路看起來是黏着柔軟的質地,看上去像是一條觸手。

“走吧。”梁耀文向江文洛伸出了一只手,非常紳士地說道。

“好的。”江文洛欣然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任憑他将自己牽進去,走到黑暗深淵般的那一頭,。

江文洛垂下頭的時間,表情堅定而喜悅,渾身充斥着跟梁耀文一起“回家”的幸福感。

——身後就是所謂的真實世界,江文洛卻未曾轉身,連一眼都沒有往回看。

他不知道,不久之後,陳城就會在病房裏醒過來,聽見自殺女人的死訊也還無動于衷。

而陳城的下半輩子,嘴裏只知道反反複複地念:“眼睛……牆上、牆上好多好多眼睛……”

“眼睛……”

梁耀文手跟江文洛交握着,卻并未第一時間回到家。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江文洛便置身于一個封閉的空間之中,梁耀文已經不見蹤影。

但是這個地方,四面八方都是梁耀文身上的那股,很好聞的味道,因此江文洛便覺得梁耀文無處不在。

“梁耀文……”江文洛試探着叫了兩聲,卻沒人回應他。

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一個的小房間,有着幾扇紅色的門。

江文洛疑惑地将其中一扇門推開,身體忽然一沉,眼前便換了場景。

——這是一個破敗的小巷,腳下泥水橫流,裝着垃圾的黑色塑料袋似乎破掉了,褐色的,散發的異味的液體蔓延過腳尖。

江文洛手扶在牆上,不解地到處看。

雖然環境很差,但是這裏天氣卻很好,天很高很藍,白色的雲揉在一起,像一顆大大的棉花糖,身邊還有幾聲鳥叫。

“這是哪裏?”

“梁耀文……你想讓我看什麽?”

江文洛喃喃自語,在和什麽人對話一樣。也不知道為什麽,江文洛突然有種直覺——這個地方,是梁耀文意識的最深處,是他“意識海”,裏面存着他最珍惜的寶藏。

街上有人在走來走去,但是這些人卻對江文洛視而不見,甚至身體能從他的身體中穿過去。

江文洛聽見了有人尖叫的聲音,便急急忙忙跑過去,就看見一個男人跌坐在地上,“眼睛……眼睛……”

“怪物!”

江文洛順着他伸出的手指出的方向看,就看見了一只很小很小的“章魚”。

說是“章魚”也許并不貼切,因為那個東西在微秒之間就可以變換形态,像一個透明而柔軟的橡皮泥,只有一個眼睛是不動的。

江文洛看見這個詭異又不可名狀的東西卻忽然一笑,眼神溫柔地看着他,仿佛看着自己最親密的愛人。

這個章魚似乎是幼年體,以吓人為樂一樣。

但是仔細看看,卻又不是那樣——江文洛已經足夠了解梁耀文,他能感覺到,小小的“章魚”是十分平靜的,它不是有意出現在人們面前,就是突然在那裏出現。

面對着人類的恐懼不安,它卻表現地十分平靜。

看着活生生的人的時候,就像在看着一個冰冷的茶杯。

很快這個小章魚便消失無蹤,動作快得像是被吓到人的錯覺一樣。

地上有一些粘稠的水漬,江文洛便能夠追着梁耀文走,看着他一路跑走,又把一路人吓倒。

過了一會,小章魚就在一顆樹下不動了,它貼在樹幹上,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江文洛便蹲在路邊陪着它,輕輕戳了戳小章魚的眼睛,摸摸它的觸須,小章魚也感覺不到他。

“好可愛啊……”江文洛的眼睛彎了彎,想着要是能将它在懷裏就好了。

很快,江文洛便看見了一個小男孩從住宅樓裏跑出來。

他臉頰紅紅的,好像被什麽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江文洛認出來,這是“三歲”的他自己,是從前的小江文洛。

小江文洛似乎哭着,難過地揉自己的眼睛,表情又是茫然又是失落,搞得大江文洛很像過去揉揉他的頭,把他抱在懷裏安慰一下。

似乎這樣就能把他從梁耀文那裏獲得的愛,分給從來沒被人愛過的小江文洛那裏。

小江文洛站在樹下面,很快感覺到了一絲不對頭,他疑惑地看着那只貼在樹上的小怪物。

用手指戳了戳它。

“好像是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呀。”

小江文洛喃喃自語,動作卻很輕柔,像是撫摸着一只脆弱的幼貓。

随後,那只怪物的觸須便纏上了他的手指,吸盤吮在指腹。

“你好呀。”小江文洛軟綿綿地說,“你是什麽東西?”

大江文洛站在樹下,臉上帶着笑,眼神溫柔。

“你好奇怪啊。”小江文洛坐在地上,認真地對那個怪物說,“你可以說話麽?”

小怪物可能見自己沒吓到他,有一些新奇,就又往小江文洛身上爬了爬貼到他的臉頰上。

“好癢……”

小江文洛立刻笑起來,将臉上的東西揪了下來,捧在手心裏,神情顯得柔軟。

“你叫什麽名字啊?”小江文洛又問他。

“你是章魚麽?”

“你的觸須好涼啊……”

大江文洛已經完全不記得這回事了,他心裏有些詫異——他和梁耀文竟然這麽早就見過面了,他竟然完全不記得。

小江文洛和小章魚湊在一起呆了一下午,小章魚終于不再跑了,而是老老實實地呆在一個小朋友的掌心,任他戳自己的眼睛和粘稠身體,看起來軟趴趴的任人施為。

身後就是車水馬龍。

街道顯得吵鬧,細碎的花瓣從樹上落下來,飄到小朋友的掌心,粘到了觸須上。

這一天,這個小朋友捧着小章魚說了很久的話,直到天黑才戀戀不舍地将它放下。

“我該回家了——”小江文洛說,“我明天再來,你還會在這裏麽?”

觸須輕輕點了一下他的掌心,仿佛是一個應答。

随後,小江文洛奶聲奶氣地說,“你真可愛呀,我舍不得你。”

“可愛”這個詞,在往後的幾年之中,被梁耀文反複使用,甚至他們相戀後每一天,梁耀文都要跟江文洛這麽說。

——在梁耀文的記憶之中,這一幕初識,應該是非常美好的。

在江文洛回家之後,天上竟然出現了漫天星辰,白色的梨花花瓣像雪一般飄落,灑滿了街道的每一處,空氣中帶着很淡的,清甜的味道。

第二天下午三點,小江文洛準時赴約,看見新認識的朋友竟然真的乖乖在那裏等他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很甜的笑容,眼睛彎成了月亮。

小江文洛自言自語,又跟它說了很久很久的話。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直到第七天的時候,小江文洛背着一個小小的書包,帶着自己的新朋友回到了家裏。

“今天幼兒園的老師教我們了拼音。”小江文洛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認真地對章魚說,“我也交給你吧,你一定不會呢!”

“a……o……e……”小孩子手裏握着筆,笨拙在本子上寫出一個個醜兮兮的字母。

但是梁耀文卻興趣寥寥,順着桌子腿就遛了下去,結果又被小朋友抓了回去,抱在懷裏。

小江文洛似乎有些失落,“你不喜歡呀。”

他用手指蹭了蹭章魚的頭,很快又開心了起來,“那我教你畫畫吧!”

“你知道我們的喜、怒、哀、樂是什麽樣的麽?我來教你,”江文洛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了能跟朋友炫耀的新寶藏。

得了章魚的回應之後,他才很慢又認真地在木桌上畫了四個圖案。

這個場景到這個時間便戛然而止。

在四個表情畫齊之後,江文洛又回到了那個“房間”之中,推開了第二扇門。

這個時候小江文洛已經五六歲大了,已經上了小學,臉上也已經出現了醜陋的疤痕,覆蓋在他的半邊臉上,而他臉上的所有笑容都不見了。

身體也變得很瘦,明明是個小孩子,下巴卻尖尖的,眼睛裏面毫無神采。

他每天被父母打罵、每天被學校的同學欺負、每天都在房間裏哭。

小江文洛嗚咽着說,“為什麽呢?”

“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我?”

“是我做錯了什麽麽?”

房間的天花板一直是濕的,江文洛卻沒注意到,角落裏有一個透明的觸須蜷縮了起來,黏兮兮的水滴在他的臉上,像一個無聲的安撫。

第三個房間就只有梁耀文自己了。

章魚身處了一個深淵之中,反複重複将自己觸須切下來的動作,再利用着這些觸須,做成一個個的建築物。

做成龐大的陸地、做成一望無際的海洋,再做出霓虹燈、做出繁鬧的街區——

梁耀文很快變得虛弱,每做出一個東西,就要需要休息很久。

他很長時間都一動不動,觸手們慢慢長回來。

在恢複過來之後,梁耀文便繼續重複這樣的工作,認真建造每一個建築。

他又做出一個個“人”。

梁耀文似乎曾經觀察了很久,那些“真實世界”的人。

他甚至能讓自己創造出來的人,延續着真實世界的思維,讓他們在這個世界中自由發展,在這裏正常地生活,與“真實世界”別無二致。

做完之後,他便不再幹涉他們。

梁耀文經常安安靜靜地藏在海洋之中,身體非常小,看起來虛弱不易,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能靜靜地等着自己恢複過來,也等待着一個,将江文洛“拉過來”的契機。

對旁人漠不關心。

第四個房間。

江文洛已經在這個“新世界”裏面生活了很多年,他正常地長大,順應着正常發展出來的“邏輯”,他與父母決裂,搬去外地上大學,宅在家裏不經常出門。

而機緣巧合之後,他去了咖啡館,與梁耀文相識、相戀。

跟他親吻,被梁耀文求婚,又搬進了梁耀文的家中,跟他朝夕相對。

第五個房間。

梁耀文經常半夜站在江文洛的床頭,很疑惑地看着那個陷入睡夢中的人。

喉嚨不自覺地吞咽,看上去食欲大盛。

——要吃掉他麽?現在吃?

——但是現在吃的話,明天就見不到這個人了。

——算了還是明天再吃吧。

第二天,梁耀文再次站在床頭,直勾勾地看着江文洛。

——今天要吃掉他麽?這樣江文洛就會永遠地跟他融為一體了。

——但是還是像看他笑起來的樣子,吃掉的看不見了。

——算了還是明天再吃吧。

維持一個世界的存在會讓梁耀文虛弱,所以他經常會毫無預兆地消失,其實就是去泡在海裏“養身體”,等待身體複原。

随後他便又跑回到江文洛身邊,糾結到底什麽時候才吃掉他,再忍不住誇他很可愛,顯得傻乎乎的,不怎麽聰明。

梁耀文其實一直覺得,自己對江文洛的愛是食欲,從見到他的那一天開始就是這樣。

他很想讓江文洛永遠屬于自己,跟他永不分離。

……這就是他創造出這個世界的“源動力”,是這個世界的“根基”所在。

但是這樣循環往複、循環往複,即使江文洛唾手可得,梁耀文卻還是始終沒辦法将他殺死,掏出他的心髒,将江文洛吞進肚子裏面。

他發現自己很像讓江文洛一直陪着他,看着他每天開開心心的。

于是根基立不住了,開始搖搖欲墜,世界開始失控。

——梁耀文便發生了第一次“爆炸”。

他的觸須們碎成了一塊一塊的,四散到了各個地方。

因為他的身體結構,有“創造”的能力,因此,碎出來的,失控的碎片,便自顧自地有形成了一個個的“裏世界”。

跟江文洛所在的表世界平行、交疊。

而在裏世界之中,梁耀文很不容易,才分清了“愛”與“食欲”

聰明了那麽一點點。

江文洛看到最後,便明白了這一切的緣由。

打一個比方來說。

這些彼此平行的地方,就是“真實世界”、“表世界”、“裏世界”。

他和梁耀文于幼時,相識在真實世界。

江文洛慢慢長大,梁耀文則一直在他的房間之中,日常窺探着自己的“珍寶”、自己的“儲備糧”。

而在他死後——也許是瀕死的瞬間,梁耀文将他拉入了自己創造出的表世界之中。

梁耀文失控之後,碎掉的觸須們又自發形成了一個個的裏世界。

而江文洛則被迫地進入到了一個又一個“副本”裏面,非常努力地将梁耀文拼了回來。

最終得以跟他在表世界之中重聚。

“原來如此……”江文洛在最後一扇門中站了很久,他感覺腳下的地有些許起伏,似乎代表着梁耀文不怎麽平穩的心情。

在推門之前,江文洛突然想起他在“表世界”之中,和梁耀文的“久別重逢”。

“你叫什麽?”

“梁耀文。”

他曾經偶然間想過,梁耀文這種非人體,是怎麽起自己的名字的?

現在江文洛卻有了一個近乎荒謬的答案——

梁耀文,是照耀的耀,江文洛的文。

他是想做那束……可以照亮江文洛,為他驅散所有陰霾的光麽?

江文洛閉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便推開了門。

腳下瞬間光芒萬丈。

風夾雜着雪撲面而來。

江文洛微微擡起頭,便看見了那棟熟悉的別墅,是他和梁耀文的家。

梁耀文站在他身邊,似乎等待已久,他走上前,牽起了江文洛的手,跟他交換了一個輕淺吻。

他側臉英俊無俦,無論過了多久,經歷了多少事,都讓江文洛怦然心動。

“歡迎回來。”梁耀文說。

——歡迎回到,我為你創造的世界。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在喪心病狂的抖設定之中完結啦=w=

謝謝看到最後的各位,容忍着我不規律的更新,番外會寫一個的一家四口的,正文來不及生了(不是x

因為我沒寫過長篇劇情文,所以完成度不是很高,水平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不過能寫完我還是很開心的XD

謝謝各位姑娘們一路的陪伴,也謝謝大家喜歡大章魚子和洛洛。

我們有緣再見。

ps……新文存稿收藏一下吧!!救救孩子吧!!我下次會全文存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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