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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龍族, 紅芙只在上古妖族典籍裏看見過畫像。

這類妖并非妖, 是神獸的一種,乃經過上古神祗點化, 承認其地位和品行的種族, 與平常妖族有雲泥之別。

只不過龍比鳳凰一族還要滅絕得早,早在妖魔人大戰之前便銷聲匿跡, 有的修士揣測是因為龍族繁衍困難,又飛升無門,年壽有限,幾萬年也産不出一個蛋,所以滅絕。

不過龍族既是繁衍如此困難,所以發情期格外的長, 有似乎并沒有性別之分,皆是以男性外貌化形,一到發情期便回到原型, 盤一座山頭和另一條龍互相雲雨。

這一做起來便是百年為期,有則趣味小故事藏在典籍的最下面,說的就是某做山頭被兩條龍霸占數百年,整塊兒山地震動不止, 害得附近百姓苦不堪言, 紛紛搬走。

倘若龍生有幸得一龍蛋, 龍蛋便從存在母體體內開始擁有金丹期以上的修為, 是不少邪魔外道的巨補之品。傳說會因為龍蛋幼年期過于戀母, 所以會在母體體內待上幾百年之久, 更長的甚至有一千年!

又有細則說明龍族雖是跳出妖族範圍,卻又到底還是同人不一樣,有為了獨占母體而弑父的傳統,此等不守綱常的事件在龍族漫長的歷史中發生的不在少數。

龍族已經數目稀少,又熱衷族內厮殺,滅絕似乎才是正常的。

鳳凰一族便不一樣,這些鳥人着實能生,最輝煌的歲月裏,鳳凰坊在五大洲開了上千家分宗,只可惜後來遭遇大難,落魄至此。

說起來鳳凰坊一族與龍族也算是仇敵,畢竟鳳凰坊一族的詛咒便是龍族意志所下,當年一惡蛟即将化龍,只要越了龍門便能讓龍族逆天改命再續種族血脈,龍族殘留意志可不管那蛟龍到底是好是壞,給其庇護加身。

鳳凰坊這邊卻因為惡蛟傷人無數,領頭要殺了惡蛟替天行道。

最終結局便是妖魔人大戰,妖族慘死無數,鳳凰坊只餘一兩只後裔,人族更是銳減,無數天才隕落,惡蛟被殺,魔道滾回魔界,從此天下太平,萬物複蘇。

所以,小芽現在和他喜歡的蕭萬降成了祖上有仇的對家?

“小芽?”紅芙搖了搖頭,連忙晃去腦袋裏面亂七八糟的想法,急喚懷裏的師弟,“你怎麽樣?你怎麽是龍了?這到底怎麽回事?”

顧北芽正如同新生幼崽剛剛脫胎換骨了一番,如今是即便在這本體中也目能視物,足能動彈。

他搖了搖頭,發絲彎彎曲曲的黏在他臉頰上,渾身上下皆是沒有一處不疼,然再難受,也咬了咬牙,說:“龍冢出世,都搶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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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說,濕潤的深色瞳孔便仿佛回到了半炷香以前,能看見那蕭萬降一劍劈開秘境,順便将整個城都毀了的畫面……

“地下魔道出口打開,魔氣亂人心智,叔伯們殺紅了眼,都想要奪得龍冢之下的財寶和那巨大龍骨。”

“蕭哥哥……似乎又不是蕭哥哥,他從眼裏拿出‘殡天’後便好像不認識我了,但還是會保護我,在下面也是他護着我,不讓我被那些殺紅了眼的叔伯們波及。”

“爹爹後來也下去了,很奇怪……”

“怎麽奇怪了?!”紅芙焦急不已,說,“你這個時候倒是說話快點啊,我都要被你急死了!”

顧北芽看了看自己現在又尖又長的指甲,茫然說:“很奇怪,說不出來。”

顧北芽閉上眼,一副不願再多談的樣子對師姐道:“師姐,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紅芙真是恨鐵不成鋼,要揍這說話說一半的小師弟,又聯想到這是自己師母,便揍不下手,只能說:“好,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必須得聯系師傅,要不然就得請師祖再出山,畢竟你現在應當是全修真界最後的一條龍了吧?”

顧北芽無不可的躺在底端被他尾巴撞碎掉的棺材中,沒有回話。

紅芙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師弟的頭頂,說:“你好好休息,等師傅上來了,一切都會好的,他現在應該是在除魔衛道,師傅生平最是剛正不阿,魔道若是舉兵出擊,定是不出三日天下便大亂,再者師傅那麽疼你,肯定不希望那些貪得無厭的魔修來糟蹋這個師弟你還沒有真正見過的修真界。

師弟,不要怕,就算是你現在是條龍,師傅也能護你周全。

姐姐前去助師傅一臂之力,将那魔道通道堵上,早日回來接你!你乖乖在這裏等着,知道了?”

見顧北芽還是不回應,紅芙也不再多說,英姿飒爽走出去的同時,右手對着自己那躺在地上的狂龍砍刀一握,巨大的狂龍砍刀便震動着發出嗡鳴,‘嗖’的一聲回到她手中。

紅芙将砍刀扛在肩上,一步步走出那層層禁制的安居殿,并不知道身後被又被關在殿中的少年捂着回來的左眼陷入半炷香前那一幕幕無法忘懷的時刻。

半炷香前。

顧北芽根本沒能反應過來就被蕭萬降摟着肩膀,自己則拖了兩個拖油瓶一塊兒落入地心。

地心之下正是當初顧北芽借由系統原著看見的龍冢!

龍冢之大幾乎和整個望虛城比也不在話下,龍骨便白森森的置與無數金銀財寶之上,攀成一圈一圈的樣子,威壓猶存。

顧北芽當時便暗叫不好,側頭看蕭萬降,這人果真眼神突變,後腿直接在空中蹬了一下便帶着顧北芽加速下落,将他放在地心紅色岩石突出的大石塊兒下後立即便搶先一步舉起他的殡天要對着龍骨揮下!

說時遲那時快,無數道友見蕭萬降那劍身便認出是傳說中的‘殡天’,此劍有毀天滅地之能,一劍便已經毀了整個城,殺戮如此之重,又要毀了這龍冢福地,龍冢既是出世,又被大家看見,應當人人有份,怎能就蕭萬降一人獨吞好處?!

更何況蕭萬降不過一小兒而已,連在場修士歲數的零頭都沒有,龍冢若是當真被他毀去,他們這麽多人都護不了一個龍冢,豈不贻笑大方?!

于是這空曠的地心之中,無數修士群起而攻之,怒道:“黃口小兒!豈能對龍冢福地不敬!”

“少和他廢話!他定是已經入魔,望虛城被毀,魏城主以身阻擋,如今生死未蔔,多少性命付諸他手,我看他早已和妖魔無異!”

“對!殺了他!他根本就不配做鳳凰坊的後裔!”

“想當年鳳凰坊族長以身殉道,封了魔界通道,如今他居然幫忙打開,實在是罪不可恕,今日咱們便為魏城主報仇!為這望虛城白白送命的百姓讨還一個公道!”

數十修士方才糟了蕭萬降一劍之力,有的身受重傷,有的已經身死道消,但此刻卻又沒有人退縮一步,仿佛他們當真是為了天下才與蕭萬降開戰!

顧北芽看着這一切,總覺得這龍冢事件因為自己的幹預,情況卻沒有一點兒好轉,反而變本加厲一般朝着越來越糟糕的方向發展了。

“蕭哥哥!”他喊蕭萬降,希望蕭萬降能夠暫時躲一躲,最好是先不要毀掉龍冢,等爹爹過來主持公道,他爹爹顧宗主素有人望,哪怕是現在這種情況,其實也有回旋的餘地,大家好好商量一下,到時候憑借鳳凰坊祖上的功業,誰能不讓他們斬龍破除詛咒呢?

這再一劍下去,恐怕不要說望虛城還有沒有活人了,死人都恐怕不會有!

哪知道他喊蕭萬降,蕭萬降卻沒有回頭,反倒沒有張嘴便有聲音自空中散開。

那是屬于另一個人的聲音,成熟冷淡,卻又自平靜中炸裂着無人知曉的血淚:“爾等鼠輩,我族後人為何凋零至此你們難道忘了?速速閃開,否則,本尊連你們一起砍!”

衆人皆驚道:“你是……是鳳凰坊族長?!”

“不可能!”

“是降靈術!”

“我就說,那蕭小兒哪裏有能耐使出殡天劍?!原來是用了降靈術!”

“甭同他廢話!作古了幾千年的東西,難道咱們還怕他一個陰靈不成?!”

顧北芽聽到這裏,直覺這裏沒他什麽事兒了,他根本勸不住蕭萬降,因為蕭萬降的身體被死去的老族長控制,如今是不屠城也要屠城。

“九郎,你還能動嗎?我們找機會先離開這裏。”顧北芽心道‘我不管了’,攙扶着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少城主就準備找法子上去,起碼得回到地面,不然一會兒肯定得殃及池魚。

那作古了幾千年的族長看樣子就很厲害,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玲珑鶴錦頂部頂得住,而且九郎現在也身負重傷,怕是再經不住任何折騰。

說來也有點奇怪,顧北芽才發現,九郎居然沒有直接被那個叫做古月的魔修殺死!這難道不是很奇怪的地方嗎?

之前在結界外面,古月不知道殺了多少同行的小道友,為何單單只是将九郎渾身骨頭打斷,沒有直接殺了他?

顧北芽想到這裏,又怕是自己想多了。

畢竟魏九郎,他的這個小竹馬魏遺只是一個在原著連名字都沒有的路人甲!這能有什麽好古怪的?

“不行……我現在雖然修複的差不多,但是小芽……你看……”少城主哆哆嗦嗦的慘白着一張臉,伸手指向那紅岩壁上巨大的黑色魔界通道,說,“現在魔界将開,一旦那野雞毀了龍冢,便沒有與之對抗的力量做最後的屏障。我們又都被困在龍冢的結界中,整個望虛城恐怕最後都會成為魔修的巢穴,我們便是他們甕中的鼈……”

顧北芽心頭一緊:“那怎麽辦?”他哪裏知道不用蕭萬降的血,殺十幾個大能也能打開魔界通道?更不知道現在僵持的情況該如何解決,說到底,一切都是魔修的錯!倘若他們今天只是普普通通的闖一下秘境,那該多好?

魏九郎咳嗽了幾聲,一邊看自己的城破碎的樣子,一邊眼淚在眼睛裏打轉,卻又努力的忍着,不讓他們落下,絞勁腦汁的想法子。與此同時圍繞龍冢的戰鬥卻不等他們準備,已經拉開了帷幕。

他們正道陷入了争搶龍冢寶藏的內鬥,魔道通道的另一邊,諸魔也正不遺餘力的企圖闖入這他們千萬年前也曾呆過的家園。

只隔着一層龍冢的龍氣,顧北芽能看見有無數的手爬滿突出的青筋從那無時無刻不散發這陰冷惡臭空氣裏伸出來,張牙舞爪着,互相推搡,他們長得似乎和自己沒有什麽不同,和想象中的惡鬼形象相去甚遠,只是很髒,又髒又臭,臉上猙獰着,扭曲着,嘶吼着,眼裏卻是對這邊修真界的渴望。

龍氣也不知道足不足夠強悍,這麽多魔修雖然擠不過來,但黑色的魔氣已然入侵整個地心。

魏九郎看小芽還傻乎乎的看着魔修那醜惡嘴臉,忍不住說:“小芽你快屏住呼吸,不然會被影響的!當然如果有可以驅散魔氣的法寶就快點拿出來,我現在根基盡毀……同廢人沒有兩樣,如果找不到的話你幫我從口袋裏拿一下手帕,我尿點兒在上面,據說也能讓自己神智清明不受影響。”

顧北芽嫌棄的皺了皺眉,心想這書裏的設定總覺得很沒有想象力,這是修真界啊,用尿防魔氣是什麽奇怪設定?!

“不必,我好像記得有這個東西……”顧北芽說着,便像長口袋的貓咪一樣掏出一把閉氣符貼在魏九郎的背上。

他們兩個在這裏忙忙碌碌,卻沒成想魔氣聚集在地心上空後居然彙聚成雲,不多時便沉甸甸的落下一滴滴冰涼的水……又或者說是雨比較準确。

“雨……?”顧北芽字剛從唇裏顫抖着念出,龍氣阻絕之力便消失了,好似有魔修中高階的魔人直接殺了擋在入口的那些魔修,踩着同伴的屍體撕開龍氣,步入修真界……

那是一個渾身血水的女人,手持人骨鞭子,帶來魔界永遠不停的陰雨,來到這邊……

“是靈氣的味道……”女人深深呼吸了一口,貪婪的笑了笑,聲音由低到高,無比刺耳!在她之後是蠢蠢欲動的其他魔修們,女人看着争奪龍骨的那些正道修士們後眼前一亮,沖出去便想大殺特殺,身後的無數魔修見女人離開了,才争先恐後魚貫而出,每個人都狂笑不止,有的也加入了厮殺的行列,有的直接去龍骨處企圖先沾點兒好處,搶走龍骨的一根骨頭嚼碎吞下,便也能功力大漲!

還有的看見了天空,那是多久未能看見的藍色啊?

于是向往着朝着地縫之上飛去,可沒多久便身首異處砸在地上,落了個稀巴爛,一個個魔修被打了回來,逃過一劫的便驚恐着往回跑,嘴裏還喊道:“是化身期!可惡!”

化神期修士在千百年前的妖魔人大戰中多如狗,但在現在的修真界卻是鳳毛麟角。

魔修這邊卻是不同,等級階層分化似乎非常離譜。

修為高的能高至大乘期!只差一個渡劫期便能功德圓滿。但這類魔修屬于少數,大部分魔修不過築基而已,可築基期也已經比如今修真界的大部分修士們高了。

“噢?來了個厲害的?”最先出來的女魔修舔了舔嘴唇,也不和那些對她來說根本不成氣候的修士鬥,轉而将目光方向上方,餘光卻又瞅見了縮在邊邊上的顧北芽和少城主兩人,“噫,炎曦土?”

顧北芽腦袋裏當即警鐘響起,女魔修卻是已經沖了過來,誰知道更快的還在後面,一個寬闊的背影直接閃現在他面前,哪怕雨水已經開始模糊他的身體,露出鮮紅的泥土,就像是陶俑娃娃一樣,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掉色,仍然阻擋不了他對爹爹到來的歡喜。

“爹爹!”少年叫他的爹爹。

顧宗主沒有回頭看他,手一揮便送他和九郎出去:“離開這裏!”順手還甩給了顧北芽一個寶盒。

但女魔修卻笑了笑,單手一握,将裂縫阖上,笑道:“今天這裏的人誰也別想走哈哈哈!”

顧北芽和九郎便又落了下去,只不過下落的過程有個巨石因為修士們的鬥法朝着顧北芽砸了過來!顧北芽能清晰聽見那東西‘咔嚓’一聲裂開,然後裏面的東西流了他一身,被他身上融化的炎曦土瞬間吸收……

“靠!龍蛋!?”

顧北芽最後聽見少城主罵了那麽一句,便回到了本體中,身體似乎是他的又不是他的,裂開後又重組無數次,眼睛也很疼,仿佛被割破了一樣滑過無數不連貫的碎片,系統更是尖叫不止,提示道【嘀!是否接收左眼記憶?嘀,警告!記憶不完整,會産生精神錯亂,建議删除!】

【警告!警告!警告!】

顧北芽在寂靜的安居殿內,喉嚨發幹,聲音藏着不安,說:“不删除,我要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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