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們想幹什麽?”卓沐陽面露驚恐的不斷在往後退,一路追着他的是姜旭和邊澤明,只見他們的臉被鮮血和傷口覆蓋着,面目扭曲而又猙獰,看起來就像恐怖片裏的惡鬼一般,他們一起伸着胳膊、露出獠牙朝他撲了過來。他只能盡全力的往前跑,又不斷的回頭去看他們與自己逐漸縮短的距離,後來他拐進了一個胡同,跑了沒幾步便發現迎接他的是一面冰冷濕滑的磚牆,上面爬滿了藤蔓和青苔。他退無可退,只好緊緊貼着牆壁,手指無意識的摳着牆壁,指甲縫裏塞滿了泥苔,塞着難受。而這兩個人就像瘋了一樣朝他撲過來,幾乎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并拆骨入腹一般……他頓時驚叫出聲,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剛剛又處在噩夢之中,他拍了拍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又用手拭去額頭上流出來的冷汗,這時候更讓他害怕的事情出現了,他擡眼瞥見看見門邊擺着一個紙箱,而這個紙箱他再熟悉不過了,這已經是最近收到的第五個了。此時,正從紙箱裏發出奇怪波段的音頻,不用想,立面裝着的就是“Alei”。他起身把整個盒子都扔到了走廊裏的垃圾桶,回到家靠在門板上勻了好一會兒氣,才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開始是派快遞員給他送,他會拒收,再然後幹脆就趁他睡着的時候直接放進他房間,只要他銷毀,就會不斷送來新的。他試過更換家裏的指紋鎖,甚至還整天開着門口的監控,可他在監控系統裏面什麽都沒發現,活像見了鬼一樣。他現在只要一睡着就會做噩夢,夢境也幾乎一致,他甚至不敢睡了,幹瞪着眼睛盯了一天一宿,誰知那“Alei”就如鬼魅一般給他播催眠音樂,一旦睡過去,就又是重複不斷的噩夢,他幾乎懷疑家裏也被裝了監控,有雙眼睛時刻都在盯着他的一舉一動,然而他跟神經質似的翻遍了家中每一個角落,卻什麽都沒有。精神極度衰弱的他已經想逃離這個家了,可他能去哪兒?他現在就只有幾千塊錢的現金,賬戶還被查封了;而那個男人做完了事一直都沒拿到錢,可能正滿世界的找他複仇……他看着鏡子裏眼睛布滿血絲的自己,竟然在這一年來頭一次後悔當年一念之差至姜旭于死地了。

這很明顯是對他進行的報複,就連他做掉邊澤明之後,這場報複都沒有停止,或許報複的主謀不止邊澤明一個人,如果他和姜旭和平分手頂多窮點罷了,可至少不用像今天這麽狼狽。

手機突然間在安靜的房間裏轟然響起,他神經已經脆弱到連手機鈴聲都會覺得畏懼。他瑟縮着走過去,遠遠看一眼,見屏幕上出現的竟是家裏的另一個“吸血鬼”的名字——是他的弟弟卓沐雨,竟然松出一口氣來。他的這個弟弟遠沒有他當年那股子拼勁兒,瘦瘦弱弱的,念書也不争氣,整天就會張口要錢,而他的父母呢,三不五時就要去醫院住一段時間……他們三個,就宛若三條水蛭一樣,緊緊的扒覆在他的皮膚上,吸他的血,養大了,再來啃他的肉。

“幹嘛?”接起電話,卓沐陽幾乎是狂躁的。

電話那頭的卓沐雨顯然被他吓到了,磕巴了兩下才把話捋順,“啊,哥,我要開學了……學費,學費你幫我安排一下呗。”他聲音很小而又沒底氣。

“你給我打電話就沒別的事情嗎?我當年的學費也都是自己賺的!”卓沐陽幾乎想把壓力都傾瀉在自己弟弟身上,沒來由的怒火通過電話線燒了過去。

卓沐雨的聲音更小了,“哥,我知道你的辛苦……其實,其實爸爸還說他胸口不舒服,我們,我們想坐明天的車去張州,檢查……檢查一下。”

卓沐陽揉揉發痛的眉心,一股惡心感從心口升騰上來,反出去的卻只是一股股的酸水,灼燒得喉嚨很是難受。這畢竟自己的親爹啊,跟弟弟發洩一下也就算了,還能再說什麽呢。

事情發生了一周多,卓沐陽就在家裏一直窩着,今天見了太陽都覺得特別刺眼。走在街上,他突然間覺得世界變得真實了,或許他真的該脫去網絡帶給他的虛榮與浮躁,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現在入了秋,路邊有過來賣李子的農民,李子泛着紫紅的顏色,上面蓋着白霜,掃一眼過去,口中便會分泌出口水來。卓沐陽很喜歡吃李子,他家後院有顆李子樹,下李子的季節,他就和弟弟坐在枝丫上吃個撐才解恨,後來牙都被酸倒了,晚上咬豆腐都費勁。卓沐陽去接父母和弟弟的路上見了,摸着口袋裏不多的錢,即使喊着三塊錢二斤的價格,他都是不敢買的。

他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折騰了這一年,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

誰知父母知道他心思似的,真的從老家給他拎了一筐李子來,看着被歲月壓完了脊梁的老邁父母,他們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可這些皺紋分明就是一種慈愛,拎着柳條筐的手更是粗糙,一到冬天幹燥的時候,掌心還會裂血口子,想到這兒,他竟然被陽光刺激得掉了眼淚。

卓沐雨口沒遮攔的問他怎麽哭了,他爸上去就削了小兒子腦袋一下,“瞎說什麽呢,你哥在城裏壓力大。”

“他住那麽大個房子也不說把咱們接過來,哪裏有什麽壓力啊。”沒了電話線,吸血鬼果然露出了本質,昨天怯懦的聲音已經沒了,轉成負氣的嘟囔。這也是卓沐陽之前為什麽不願意跟父母說自己暴富了的原因。

一路走着回了家,坐電梯上樓,卓沐雨先一步跳出電梯,卓沐陽正彎腰幫父母拎東西,卻聽見弟弟一聲慘叫,待他沖出去,就看見他家的大門以及周圍的牆全是血紅色,走廊充斥着惡臭的血腥味,這不是油漆,而是真的被潑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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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沐陽手裏拎着的破舊紅白藍塑膠袋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全身不受控制的在發抖,這個時候,他幾乎什麽都聽不見,耳朵裏亂哄哄的全是雜音,突然間,他的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邊澤明在住院,龔旭就帶着“嗷嗷”回別墅去住了。邊澤明鬧着要出院,他沒同意,還特地派了老劉過去照顧他,實則也是保護他。

他家裏那個特別大的院子簡直成了“嗷嗷”的天堂,它完全解放了天性,每天天不亮就要去院子裏撒歡兒。龔旭也是慣着它,為了“嗷嗷”還住到了一樓鄰院子的房間,開門就是出去就是後院。“嗷嗷”太聰明,它把兩個爪子往把手上一搭,再用力一壓,門就被它打開了。

它俨然成了家中一霸,偌大的花園被它禍害個遍,就連養了上百條錦鯉的大池子,都被它垂涎,朝裏面游來游去的魚們“汪汪”的叫喚。這可苦了家裏的園丁大叔,整天跟龔旭抱怨說“嗷嗷”不是把他辛苦搞得景致給破壞了,就是把他新栽的盆景給啃碎了,有時候還跑去家裏的泳池裏練習狗刨……當然了,錦鯉池它是沒膽子下的,因為龔旭說它敢下去就直接炖了吃狗肉火鍋。但是罪行過多的它徹底把龔旭惹毛了,再寵它也不能忍了,叫“嗷嗷”過來狠罵了一頓,誰知這家夥委委屈屈的就知道嗷嗷叫,還掉了幾滴眼淚似的跟他裝可憐。

他抱着筆記本一邊看卓沐陽透過視頻在家裏發瘋,時不時還得安撫被他罵到心靈受傷的“嗷嗷”,倒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是惬意。

“嗷嗷”吃得好,毛溜光水滑的很好摸,他單手揉着“嗷嗷”的狗頭,眼見着卓沐陽出了門,沒十分鐘而已,卓沐陽家門口就來了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這人身材有些肥胖,被包裹在一身姜黃色的工作服中,他手裏拎着一個水桶,在卓沐陽家站定看了一會兒,便把那一桶東西潑到了門上和牆上,有幾滴好巧不巧的濺到了攝像頭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印子,流動性要比油漆好,可能是血。

龔旭對大學同學都是熟悉的,尤其是和卓沐陽住在一個寝室的,這位他一眼就認出來了,不正是被卓沐陽害得進去了的尚飛嗎?雖說那次律師的談話沒什麽結果,但龔旭還是拿了些錢給他辦了取保候審,他本人沒露面,但通過別人散出去的風聲就是害他這件事就是卓沐陽做的。據說尚飛在看守所這段時間,他的老婆生怕被連累,已經帶着錢跟別的男人跑了,卓沐陽自私自利的行為讓尚飛如喪家之犬一般狼狽,這麽大的仇恨,尚飛怎能不報。不過往家門口潑血這招數雖然損了些,可确實是解恨的。尚飛搞完事就走了,大概過了半小時,卓沐陽回來了,因為看見了家門口的慘狀,竟然被吓得暈了過去。

“汪……”因為龔旭看得太專注,手上揉狗頭的動作都停止了,“嗷嗷”不滿意的叫喚着,又去用鼻子拱他身上的電腦。

“你可真是……”不等龔旭說,“嗷嗷”就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谄媚樣子,尾巴搖得就像裝了電動小馬達,也不知怎麽,他竟覺得這樣的“嗷嗷”倒是和邊澤明有幾分相似。龔旭把電腦蓋上,全心全意放在“嗷嗷”身上,他揉了一會兒狗,狗臉竟然和邊澤明重合了,他笑着親了親狗鼻子,“嗷嗷”還激動的去舔他。

龔旭被舔着,忽然意識到什麽,他趕緊打開電腦,切換攝像頭,發現卓沐陽的家裏外面都已然沒了人影……

他暈了,難道是被送去醫院了?雖然張州醫院很多,可單就位置來講,救護車首選還是邊澤明現在正住着的那間,可別讓卓沐陽看見邊澤明,要不然他的計劃可就功虧一篑了。

龔旭的腦子亂了,下意識的便趕緊拿起手機給邊澤明打電話,可這個家夥竟然敢不接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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