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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四年的春天,冷冷凄凄,而那樁震動政壇、舉國嘩然的謀反案也才剛剛落下帷幕不久,結案之慘烈舉世皆驚。兩位親王、兩位公主賜自盡,三位驸馬被處死,多有皇親國戚、重臣高官受到羅織株連,國舅長孫無忌煊赫的權勢如日中天,大興冤獄,誅殺異己,就算不相幹的旁人,聞之也會心驚膽寒。
而年輕的大唐皇帝也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來自首輔大臣長孫無忌的震主之威,诏令李勣為司空,仍兼任開府儀同三司一職。這一次,李勣也欣然接受,前車之鑒猶在,未免國舅的屠刀砍向他,為自保不得不挺身而出,全力以赴。
大理寺內,少卿辛茂将惶惶不安,正卿段寶玄告病在家,陛下诏令假王妃一案由他會同禦史中丞賈敏行、刑部尚書唐臨主審,可事到臨頭,唐臨以身體不适為由推辭,遂派來一個名叫盧承慶官員頂替,果然這燙手的山芋無人肯接。假王妃現已羁押在大理寺候審,不曾問上一句,又接到千牛衛大将軍慕容天峰的秘信,明着暗着要他徇私枉法,草草審問一遍結案了事。
千牛衛大将軍縱然有八個腦袋也不敢對他這麽說,背後一定有人授意,他也料到了授意之人是誰,他與假王妃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太多了,長安城裏傳得沸沸揚揚。怎樣審案才能讓上下各方都滿意?何況假王妃謀殺了谏議大夫蕭鈞的女兒,也是宮裏蕭淑妃同父異母的姐姐,自古殺人償命,要他如何枉法?只好先将此事擱着,現在到了不能再拖的時候,只好硬着頭皮上,走一步,說一步。
一時間,大理寺升堂問案,三位主審官員依次坐在了主位,禦史中丞賈敏行一言不發,盧承慶也在那裏幹巴巴坐着,合着他們到大理寺來袖手旁觀來了,據說盧承得罪了長孫無忌、褚遂良,被一貶再貶,正在不得志的時候。
一班正、丞、主薄、司直皆到齊,自有校尉将假王妃帶上來,手、腳均戴有鎖鐐,青衣素裙,長發披散,整個人搖搖欲墜,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還當是什麽兇神惡煞,原來是個弱質纖纖的女子,她不但是殺人兇手,還假冒了王妃,鸠占鵲巢長達十三年,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蕭可原不想跪,卻被兩個校尉狠命按了下去,略略擡頭,才看到那三個主審,兩個不認識,只見過辛茂将。離開獻陵有一個多月,也在大理寺的牢獄裏待了一個多月,牢獄裏天昏地暗,遠不如這裏明亮寬敞,誰讓自己不是什麽皇親國戚,大理寺自然不會安排別舍給她,原來坐牢也是了分貴賤的。
辛茂将首先問案,“你到底是什麽人?如何謀殺了蕭澤宣?她的屍骨如今在哪裏?”
半晌,蕭可面無表情,根本不想理他。
“本官問你話呢?”辛茂将再問。
“你找她的屍骨做什麽?”不得已,蕭可開了口,真假王妃,對她已經不重要了。
辛茂将怔了一下,到底誰是問案,看看左邊的賈行敏,又看看右邊的盧承慶,一個耷拉着腦袋,一個提筆作畫,敢情都不管這事兒,只把他一個人推出來頂缸。
“人命案,須要屍、傷、病、物、蹤,沒有屍體,也斷不了案子。”盧承慶終于插了一嘴,對犯人和顏悅色。
“我還以為你們連一個死人也不放過,準備把她開棺戮屍,挫骨揚灰呢!”蕭可有氣無力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我只看見她摔下山崖死了。”她曾聽到牢獄裏的女囚們說閑話,葬在安州王子山的楊慧儀墳茔被毀,墓志銘也被磨平,前吳王妃都是這樣的待遇,三郎怕是比這更慘,說不定已經暴屍荒野了。
“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原來蕭澤宣是摔下山崖斃命,辛茂将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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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可搖頭,原是一個字也不想多說。
“是誰把她推下去的?”
辛茂将原沒有想到這麽順利,假王妃不抵賴,不狡辯,從頭至尾坦蕩蕩,案子快要水落石出了,正好兒把這燙手的山芋扔出去。
蕭可施加思索,當年梅園村的一幕湧在了心頭,當時她就在山崖邊上,蕭澤宣死命拽着她,非要拉她一死不可。
“你真的想知道,就怕你不敢知道。”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辛茂将一本正經道。
“是雉奴一腳把她踢下去的。”蕭可輕飄飄的說,複又低頭垂目。
話音剛落,辛茂将就立了起來,再看賈行敏與盧承慶兩個,早已經傻了,假王妃一語,滿室皆驚,她倒是面無表情。
“你……大膽。”
蕭可正跪着難受,幹脆歪在那裏坐着,擡眉一瞥道:“我說得都是真話,你愛信不信,不然你把他叫過來跟我對質。”
三司會審終于被攪亂了,審來審去,審到皇帝陛下身上去了,誰敢把他叫過來對質?照此情形看,這女子絕非等閑之輩,要不然誰敢冒充王妃。禦史中丞賈敏行在一旁使着眼色,那意思就是暫停審訊,容後再行議,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不過是夾夾打打,這女子大來頭兒,也不敢打,也不敢夾,只能放回原位供着。
就這樣,蕭可又被押回了女牢,牢獄裏果然是暗無天日,連一扇窗戶都沒有,迎面而來的,是發了黴的泔水味,刺鼻難忍。好在她住的牢房很寬敞,地上鋪的草席很厚實,躺在上面休息也不覺得有多累,每日只有兩頓飯,均由幾個女獄卒提來。
住在蕭可隔壁的,是一個叫作淳于氏的美豔婦人,見她被押回,便好奇的尋問起來,“今日是審問你嗎?你犯了什麽罪?”
蕭可仰面朝天地躺在那裏,淡淡道:“殺人。”
淳于氏似找到了知音,欣喜道:“我也是殺人,但他們找不到足夠的證據,就把我一直關着,這樣也好,反正他們都罵我是蕩、婦,家是回不去了,他們誣陷我謀殺親夫,又拿不出鐵證,你說好笑不好笑。”她說得甚為輕松,使勁兒把腦袋探出來尋問:“哎!你也是謀殺親夫才被抓來的嗎?”
聽到這話,蕭可如同觸了電一樣,直挺挺坐了起來,隔着牢獄的木栅沖着淳于氏大喊,“沒有,我沒有,閉上你的嘴巴,少在這裏胡說八道。”
淳于氏不以為然道:“我只是問問,你心虛什麽!”
“你才心虛,不許誣蔑我。”
驀地,蕭可憶起了袁箴兒罵她的那些話,為了不曾做過的事,讓人诟病,她已經支撐不住了,千裏與曦彥生死未蔔,他們一個不滿十一,一個剛剛六歲,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婵娟仍在獻陵,孤零零無依無靠,她們恨透了自己,勢必把一腔怨氣出在她的身上,還有三郎交給她的魚腸劍,二月初二那日在府裏暈了過去,魚腸劍也随之不見,那是他唯一留下的東西,是太宗皇帝的心愛之物,不能輕易落入他人之手,到現在,連他唯一留下的遺物都保不住。
到了送飯的時辰,女獄卒們依次打開牢門,今日分給女囚們的是一大桶似粥非粥,似漿糊非漿糊的東西。蕭可沒有一點兒胃口,反正那些東西也難以下咽,總覺得有一股酸水在胃裏攪動,想吐又吐不出來,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隔壁的淳于氏抱着大碗吃的正香,巴巴瞅着蕭可道:“你怎麽不吃?是不是病了?”
蕭可搖搖頭,又開始吐,還是那股酸水在作怪。
“你要是真病了,我就給你往上報,會有大夫來給你看病的。”
蕭可搖搖頭,表示沒有必要。
“你這是什麽病呀?看着怪眼熟的,是不是肚子裏不舒服?”淳于氏好像發現了什麽,天天看着她,真有不對勁兒的地方,“你是不是有了?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我怎麽沒見你來過月事?”
這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蕭可不由自主撫上了自己的腹部,思緒又回到正月十五,大雪紛飛的夜裏,她扮作了千牛衛,夾在慕容天峰的禁衛軍中混進了大理寺,在別舍見了他最後一面,當時發生了什麽?抱着他,吻着他,非要他以身相許不可。那天,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圓領袍,上面綴着金色梅花樣的鈕子,親手把那些鈕子一一解開,然後把他撲倒在地。
“難道你真的有了?”見她呆呆的,淳于氏再問,“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可別瞞着,有我幫你呢!保證不說出去。”
蕭可回頭瞅着她,驀地有了另一個的想法,原本是了無生趣,不想活了的,可現在多了一個孩子,當然要撫養他長大,就算沒有了千裏、曦彥,這也是他唯一的血脈。
作者有話要說: 1979年4月,社 員們抗旱挖井時發現磚室建築結構,經孝感地區文物考古人員鑽探,認為是一座結構比較複雜而又龐大的磚室墓。12月下旬,孝感地區博物館和安陸縣圖書館為了配合農田基本建設,對該墓進行了清理。此墓全長34.4米,寬8米.有墓道、甬道、主室、兩旁還有四個側室。此墓早年雖被破壞,但還有不少的殘存器物,計出土有金質頭飾、波斯銀幣 15枚、綠釉陶器,銅器,銅錢(開元通寶),以及陶俑等,共二百餘件。其中純金頭飾三十多件,出自後室西部,這些金飾包括金絲錯镂的釵、钿、簪、環和鑲嵌 寶石的珠花,有的色彩鮮豔奪目,類似琺琅工藝,還有錯金鐵剪刀。最值得稱道的是兩件宮扇形的金花,極為精細,用像頭發細的金絲紐結成蓮花,水鳥等美麗的圖案,工藝水平相當高超。最可貴的是墓中出土了一地塊青石墓志蓋,蓋上刻有篆文"大唐吳國妃楊氏之志”九字。經查對兩《唐書》,得知墓中死者即吳王恪之妻, 吳王恪為唐太宗李世民第三子,恪母即隋炀帝之女,恪初封郁林王(此處有誤),貞觀十一年(公元637年)改封吳王,并授字州都督之職。安州的州治即今天的安陸,吳王恪任安州都督時間是公元637年到638年,故其妻楊妃死後埋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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