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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迎來顯慶四年,許敬宗便首先發難。
立政殿內,他恭恭敬敬地遞上奏疏,言之鑿鑿,“皇後請過目,這是韋季方與李巢的口供,兩人均招認國舅是同謀。”
皇後閱過,心情大好,這就算做實了國舅謀反,秀眉一挑道:“謀反必有同黨?再審。”
許敬宗颔首而笑,“皇後所言極是,一開始韋季方抵死不認,并且企圖自殺,臣刑訊一番,他全部招認,褚遂良、柳奭、韓瑗、來濟、于志寧均有參與,為的是擁立梁王忠為太子。”
皇後問道:“陛下知道嗎?”
許敬宗久歷官場,比起李義府的輕浮,格外老成持重,“臣适才已遞了奏疏,這會兒想必已經知道了,如此驚天大案一出,陛下也始料未及吧!”
果不其然,許敬宗話音剛落,李治就沖了進來,仍穿着視朝時的公服,看來是沒功夫換掉,一見許敬宗,眉眼都立了起來。“誰給你的膽子,竟然誣陷國舅,國舅對朕不滿不假,但不至于謀反。”
許敬宗一派正義凜然,“臣始末推究,國舅反狀已露,陛下猶以為疑,恐非社稷之福。”
李治長嘆一聲,擠出幾滴眼淚,“我家不幸,親戚間屢有異志,往年高陽公主與房遺愛謀反,今又是國舅,事情如果是真的,那該怎麽辦呀?”
蕭可一直立在皇後身邊,靜下心來看他們表演,大網終于把長孫無忌給套了進去,堂堂一個國舅會同一個五品小官謀反,說出來誰信?但被他一手捧上皇位的外甥可不問青紅皂白,一口咬定,事情是真的,該怎麽辦?一番嘔心瀝血卻是自掘墳墓,當年在力保這位外甥接掌大唐江山時,難道沒有料到會有今天嗎?
許敬宗順水推舟道:“房遺愛乳臭小兒,與一女子謀反,能成什麽氣候?國舅與先帝謀取天下,為宰相三十年,一旦發難,陛下遣誰擋之?”
李治似在為難,轉頭尋問,“依皇後之見呢?”
皇後一如的沉穩,“許閣老言之有理,國舅大權在握三十餘年,朝中羽翼已豐,盤根錯節,一旦被他察覺,必生禍端,不如趁其不備,憊夜調動禁軍圍其府邸,先拿下再審。”
李治點頭稱是,立刻調動慕容天峰父子。
國舅謀反,驚動天下,舉國嘩然,皇帝抓了長孫無忌連審都不審,直接削去了太尉一職,流放于黔州安置,牽連到親朋故友無數,高履行、柳奭、韓瑗、于志寧、褚遂良、長孫沖、長孫诠等皆被除名,籍沒其家。
盛夏流火的季節,立政殿擺着十幾鑑冰塊才有涼意,太極宮地處長安城的最低窪處,每到暑季,必是酷熱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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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伏案而書,柳眉微蹙,将一本奏疏擲在了地上,蕭可拾起一看,是關于王方翼的,如今褚遂良已死,他的兩個兒子并流愛州,除了長孫無忌,褚遂良則是皇後最恨的人,褚彥甫、褚彥沖雙雙被殺于道。另有涼州刺史趙持滿與長孫诠沾親帶故,嚴刑拷打之下仍不承認參與長孫無忌謀反一案,被殺于市,親人都不敢收屍,唯有他的朋友王方翼不俱危險,前去收葬,因此被捕入獄。
“這王方翼真是膽大妄為,陛下竟然沒有加罪。”
“陛下是不能加罪吧!王方翼不怕株連,毅然前往法場,如今名聲大振,在百姓中有口皆碑。”原來皇後糾結于此,王方翼正是被廢為庶人又賜死的王皇後的從兄,聽說他侍母極孝,仗義疏財,是個性情中人。撇開王方翼,蕭可心裏藏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長孫無忌謀反已是罪證确鑿,他的長子長沖孫被除名流放嶺南,偉倫只是個庶子,應該罪不至死吧!大着膽子問道:“皇後,長孫無忌的兒子們要如何處置?”
皇後不假思索道:“據長孫無忌的《唐律疏議》所載,謀大逆者子孫,年十五以上,皆絞,年十五以下,流三千裏。”
蕭可愕然,“長孫沖流放嶺南了。”
皇後反問:“長孫沖的妻子是長樂公主,陛下的親姐姐,長孫泓是驸馬嗎?”
一問之下,蕭可無言惟對,看來皇後已知曉她所為何事。
立政殿外,豔陽高照,毒辣的日頭似是要把太極宮烤焦,蕭可漫無目游蕩着,皇後恨透了長孫無忌,他的子嗣豈能輕易寬恕?強烈的光線讓人睜不開眼睛,隐隐看到一名女子跪在甘露殿外,莫約二十來歲的年紀,哭得很是凄慘,她就是李治一母所生的親妹妹,新城公主,也是唐太宗最小的女兒,嫁于長孫诠為妻。她是來為長孫诠求情的吧?長孫家如今大廈傾覆,縱使貴為驸馬也難逃一死,殊不知,皇後之命已在途中,就是令地方官杖殺長孫诠的密谕。
七月,天子诏令司空李勣、許敬宗、侍中兼大理寺卿辛茂将、兵部尚書任雅相、度支尚書盧承慶共同複審長孫無忌一案。
而此時,柳奭于象州被殺,韓瑗已死,開棺驗屍,常州刺史長孫祥處絞,長孫恩流放檀州逃得一命,三家均被籍沒,近親皆流放嶺南為奴。高履行貶永州刺史,于志寧貶榮州刺史,至此,永徽年間的宰相除李勣與早逝的崔敦禮之外,被殺被貶,收拾殆盡,從此政歸中宮。
今日的長安,雨落紛紛。
關于複審一事,司空李勣始終不肯積極參與,不關已事不張口,一心編修《本草》。辛茂将、任雅相唯許敬宗馬首是瞻,度支尚書盧承慶則與長孫無忌、褚遂良早有嫌隙,這五位湊在一起,複審形同虛設,不過是走走過場之後,要個最終定論。
因到尚宮局應名點卯,蕭可來遲一步,立政殿宮門緊閉,帝後已經邀了許敬宗、袁公瑜、盧承慶等入內,所議自然是為長孫無忌一案。
正立在廊下對着雨幕冥思,卻見一位官員從立政殿裏出來,神色頗為凝重,是中書舍人袁公瑜。
袁公瑜心事重重,只顧着低頭急行,差一點兒就撞到了人,忙致歉,“尚宮,在下失禮了。”
“袁舍人為何行色匆匆?”這位袁舍人是第一批站出來擁立皇後的官員,可謂翊贊功臣,他如此慌張,今日必有大事發生。
袁公瑜四下裏一望,并無外人,尚宮是皇後身邊的人,平時對她不避忌,“尚宮有所不知,皇後命在下即刻到黔州宣诏,提長孫無忌回長安受審。”
“送來送去,也不嫌麻煩。”四月底才把長孫無忌遣兵發往黔州,如今才七月初,又要提回來重審,光在路上折騰了。
“誰說不是,陛下和皇後也覺得麻煩。”袁公瑜抿嘴一笑,自有深意。
“那就不打擾袁舍人了,還要去往黔州呢!”複審就是作秀給天下人看,到底是長孫無忌殚精竭慮、嘔心瀝血才把當今天子送上帝王的寶座,現今他卻向對他有着天高地厚之恩的舅父動手,天下之人如何非議?
別了袁公瑜,一眼看到辛茂将與盧承慶相伴而來,說來也是巧合,這兩位恰是當年真假王妃一案的主審官。蕭可上前道:“如今雨勢正急,兩位怕是走不成了,适才袁舍人出來的時候,雨勢不像現在這麽大。”
“正如尚宮所言,看來你我是走不成了。”盧承慶與辛茂将相視一眼,開玩笑道:“剛才還說今日為何不見尚宮,原來在外頭立着呢!”
“我在外頭立着,就是等候兩位呀!”蕭可略略側目,向辛茂将道:“有一事,正要救到侍中呢!卻不想在這裏遇見。”
“尚宮有事,但講無妨。”辛茂将一口應承,難得皇後身邊的女官能求到他。
“現在還不急,等有了閑功夫,自會去大理寺找您辦事兒。”偉倫就關在大理寺,只能從兼着大理寺卿的辛茂将身上找關系。
到了下午,雨仍是稀稀瀝瀝,蕭可坐在書案後頭,足足有二十九次擡頭看皇後,此時提起偉倫,那就是沒事兒找抽,可總要見他一面,必須要皇後恩準才行。皇後雖然歪在榻上看書,可早已注意到她,這位尚宮是一天到晚的不安生,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非要去管別人的閑事。
“李義府就要回來了。”皇後試探般的問。
蕭可正在走神兒,聽到皇後說話,忙道:“是啊!李相公也該回來了。”
“已經同陛下商量過了,決定授予他吏部尚書及同中書門下三品一職。”
蕭可怔了一下,李義府原就貪冒無厭,其母、妻及諸子、女婿,賣官鬻獄,其門如市,早為天下人不恥,再授予吏部尚書,不是在明着縱容他嗎?做為翊贊的第一功臣,果然恩寵有加。“皇後英明,李相公本來就是個能員。”
皇後凝眉道:“這話聽着怪別扭。”
“皇後,我想去大理寺見見偉倫。”追随皇後多年,對她的脾氣禀性也算了解,在她面前,最好實話實說。
“見面又如何,不過是難逃一死。”皇後算是警告于她,“不許向本宮替他哀求乞命,本宮不會給你這個面子,除非你去求陛下,說不定念在昔日表哥的情份上,會饒他一命。”
“偉倫不過是無關緊要之人,二十年前,他就離開了長孫家,殺不殺他與大局無礙。”蕭可屈膝跪求。
皇後早就聽夠了這種陳詞濫調,将雙手一攤,“只因他姓長孫,奈何?且《唐律疏議》正是出自長孫無忌的手筆,有據可依,‘謀大逆者子孫,年十五以上皆絞’,誰能徇私枉法,留個全屍就不錯了,這就叫自掘墳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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