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顧樂元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當下的心情,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應該就是一種由感動和難過交錯而成的複雜。
如果他和這孩子不是這種關系, 或者說如果他能早來這世界一段時間。他或許有可能跟面前這只奄奄一息的小狼成為一對兒跨種族的, 很要好的朋友吧?
顧樂元腦子裏面兒亂七八糟的想着。
就像是他第一次和這暮獸相見時的那般, 在它另一側的床上坐下之後,又将那只白白軟軟的爪子輕輕握在了手裏。
或許是因為他不說話, 而白沽也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垂眸不語。
空氣中只剩下兩人一獸輕飄飄的呼吸,因而就好像連時間的概念, 也在這一刻變得模糊了起來。
安靜,又不會讓人焦躁。
甚至連平時總在左右思緒的各種煩惱, 在此刻也顯得有些沒意義了。
顧樂元深吸一口氣。
他不知道會有這種感覺, 是不是因為空氣中彌漫的那股子淡淡的、能讓人心思平靜的藥香。
但不得不說, 偶爾這樣一下, 似乎還蠻不錯的。
之後白沽又詢問了一下顧樂元的身體狀況。後者也好好應了,除了有時候會覺得睡不醒外, 似乎還都挺好的。
顧樂元覺得這情況沒什麽問題。但白沽似乎是有些糾結。
他緊了緊眉頭, 卻也沒将這話題繼續下去。
暮獸已經到了彌留的時候, 而它離開的瞬間,也就是最佳的固魂機會。
因此顧樂元也只能老老實實的等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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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才聽白沽在旁的又問了聲道:“對了, 有想好固魂之後去哪兒嗎?你暫時不能化形,也沒像一般的魔獸那樣, 在魔界的野外生活過。所以若是沒處可去的話, 不如像之前說的, 留下給我打個下手,你看如何?”
在白沽開口的瞬間,顧樂元便想起了不久前風淩天那副“你不跟我回去我就鬧”的小孩兒嘴臉。
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迎着白沽略有期待的目光,他緩緩開口,吐出的卻是回絕的話道:“謝謝白先生的好意,只是這次,怕是我沒機會了。”
白沽挑眉,當即了然,用陳述的語氣問了聲道:“你是要去天元山?”
顧樂元點點頭:“之前應了風大哥要去和謝大哥學學,幫不了大事兒也幫他些日常瑣事來着。話說出去了,也總不好再違了約的。”
白沽聞言摸着下巴低低的“嗯”了一聲。
他雖然什麽都沒說,可顧樂元總覺得,對方看他的目光中,似乎有那麽點兒意味深長的滋味兒。
就好像是在看一個自投羅網的蠢貨?
這理解讓顧樂元自己心下一驚,那個一直被他強行忽略又總是不停在腦中閃現的想法,也跟着再次沖入腦海——
風淩天對他……
怕不是真的有什麽不可言喻的心思?
然而也沒給他發問的機會,白沽便挪開了視線,繼續了話題道:“天元山也好,那裏的環境可是整個魔界最舒服的了。不過……啧,就是有些遺憾罷了。”
顧樂元聽他這麽一說,也将思緒跟着收了回來:“遺憾?”
“沒錯。”白沽點頭笑道:“畢竟我這裏都是魔獸,大家可都很喜歡你啊。”
白沽說着,還特別形象的搖頭嘆了口氣。
顧樂元嘴角一抽:“其實我有個問題來着。”
白沽點頭示意他說吧。
顧樂元深吸一口氣:“就是……為什麽我靈魂的味道會讓魔獸喜歡?這個,是有什麽訣竅嗎?”
“誰知道呢。”
白沽攤手:“這就像是有的人生來俊美,有的人自帶異香。或許你前幾世是有什麽機緣,才造就了你現在靈魂的味道。但這東西也不過猜測,具體終無處可尋。就我知道的,也只是你在這方面兒很讨喜罷了。”
和想象中沒有太大差別的答案。
顧樂元扯了扯嘴角,也終還是放棄了繼續追問。
不過這樣也好。
如果是與生俱來的話,便可以當做是個金手指來考慮用途。
況且仔細想來,就這種說不清的答案,也總比那些“因為人夠純潔”之類的理由,要讓人信服多了。
顧樂元摸了摸下巴。
他有一種預感,等自己變成暮獸之後,一定會和各種魔獸都快樂的打成一片。
這樣一想,還真是不由的有些小期待了。
他這邊兒雙眼放光腦補着未來生活,那邊兒白沽停了片刻,也重新将視線朝他對了過來。
就像他所說那般,這人的氣息确實是很讓魔獸喜歡。而他作為魔獸成精的妖怪,自然也免不了這種喜歡。
不過魔尊大人這下手還真是夠快。
白沽在心底嘆了口氣,卻是突然想起來道:“對了,說來你有告訴尊上,你這新身子是什麽樣兒嗎?”
提到這事兒,顧樂元就尴尬了起來。
擡手在頭發上抓了兩天,他扯了扯嘴角,卻不答反問道:“我說句實話,我總覺得風大哥他,好像比我還在意這新殼子究竟是什麽樣的。他向來待人都這般關切嗎?”
白沽聽他說着,一個沒忍住就輕笑了出聲。
倒是讓他有點兒意外,風淩天那般急切的模樣,居然還沒跟人表露心意啊……
白沽在心底感嘆了一下他們尊上的純情,可既然沒有露底兒,他自然也不該多說。
因此在顧樂元越發不解的目光中,他只淡定的擺了擺手,模模糊糊的應了聲道:“許是因為對待朋友,總和對待下屬有所不同。不過尊上是個好人,你無需多慮。”
“這我知道。”
顧樂元果然沒察覺這答案中的含糊,只低頭擰眉應了一聲,便繼續嘆了口氣,回了白沽先前那問題道:“他問過我幾次來着,不過我也問過他喜不喜歡暮獸。他說喜歡,我就告訴他我那新身子是他喜歡的款了。”
白沽一時語塞。
突然有點兒期待風淩天看到他媳婦兒變成魔獸之後,會是什麽個反應了。
顧樂元這次看着白沽那副頓時奇怪的表情,倒是不用對方解釋,也猜出了其間的含義。
他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在說服白沽還是在說服自己:“其實我覺得暮獸也挺好的,就當感受一下不一樣的人生,說不定比人類的殼子還好用,白先生你說是吧?”
白沽聳肩不語。
他覺得怎麽樣都好。
主要是風淩天能不能這麽覺得,那可就說不準了……
不過魔尊大人是個什麽想法,這隔着個木門,兩人也無從得知。
許是為了讓這段等待的時間不會太過緊張,白沽一直在主動找着話題,和顧樂元聊着,分散他的注意。
後者不論理不理解醫生這良苦用心,至少就行動來說,倒也很配合就是了。
然而這種配合,随着時間的推移,終究還是變得力不從心了起來——
當顧樂元打完第五個連續的哈欠,眼皮沉重連回應白沽的話語都變成一些無意義的呢喃時,後者也終于深吸一口氣,從一旁桌上抓了之前就準備好的一塊純白的石頭,直接塞進了顧樂元的掌中。
那石塊質地柔滑,但入手極寒。
幾乎瞬間傳遞到靈魂中的冰涼讓顧樂元立刻一個激靈,原本快閉上的眼睛也跟着重新瞪大了起來。
好在他雖說吓了一跳,但身體本能的反應還是沒去松手。而這過了最初的一瞬,那石頭上傳來的涼意似乎也就不是那麽驚人了。
顧樂元低低籲了口氣,一邊轉眼看向白沽道:“白先生,這是……”
“用來讓你提神兒的玩意兒。”
白沽平靜的道出顧樂元猜了大半的答案。
後者聞言一愣,跟着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白先生不好意思,我以前不這樣的。就是過來這邊兒之後,一開始的時候還湊合,可是最近這幾天,好像越來越睡不醒了。記得昨天這個時間,我似乎還尚能撐着。今天這……”
“正常。”
白沽搖了搖頭,打斷了顧樂元那一連串的解釋。他說:“你會覺得困的不行,是因為靈魂和肉體之間的聯系越來越稀微。所以這個所謂提神的物件,說來也只是緩解一時罷了。”
顧樂元聞言嘴角一抽,這麽重要的事情放在白沽嘴裏,平靜的就像是在聊今兒中午吃什麽似得。
眼看手中石塊傳來的涼意越來越沒作用,他躊躇片刻,還是忍不住又問了聲道:“那白先生,我……”
“你什麽都不用擔心,我給你什麽你就拿着,實在撐不住了就睡。”白沽笑的一臉雲淡風輕,但語氣卻透着種讓人難以去懷疑的平穩,他說:“你放心好了,我在魔界行醫多年,能混到現在這個等次,也終是有道理的。”
言下之意,就目前這狀況,還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顧樂元聽他這麽一說,剛剛有些提起來的心也就又放回了胸腔。
或者也許是因為他到現在也沒感覺到一絲彌留該有的痛苦,所以對白沽口中說的“魂體分離”,也實在是體會不到什麽實質的感覺。
不過白沽說有把握,他應該也無需擔心才是。
顧樂元就這麽迷迷糊糊的想着,那思緒随着張張合合的眼皮,也越來越模糊了。
白沽似乎在那之後又給他遞了幾塊石頭,只是這些帶來的成效一塊不如一塊。
等最後一次石塊入手時,顧樂元甚至沒來得及去感受一下冰涼,就已然雙眼一閉,沉入了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黑暗之中。
就像是做了一個長久又尋不到盡頭的夢——
一個他曾經熟悉的夢。
夢裏只有無盡的黑暗和虛無,似乎在夢裏,不論是時間還是空間,都變得毫無意義。
腦子像是被灌了鉛,沉沉着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樂元就這樣暈乎乎的努力尋找着,思考着,不知過了多久,才總算是想起,他之所以覺得這夢熟悉,是因為在不久前的街上,被車撞飛之後也是這麽個感覺。
所以說,他現在是死了?
顧樂元想着。
還沒等他回味兒過來這“死”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一股子鑽心刺骨的劇痛,便從腦海中炸裂開來,蔓延至了全身。
顧樂元被這感覺鬧得猛抽了一口冷氣,原本還閉着的雙眼,也在此刻猛的瞪大了起來。
還是熟悉的房間,也還是熟悉的位置。
只是這目之所及的角度,似乎是……
不等他想完,那股痛的心底揪疼的感覺,就再次麻痹大腦,讓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的同時,呼吸也變得困難了起來。
只是這次還沒給他閉眼的機會,一只手就捏着粒兒略有清涼的藥丸兒,直接遞塞進了他的口中。
顧樂元下意識閉口吞咽。
說來也是奇怪,這藥就仿佛有什麽魔力一般,入口之後那絲絲微涼便充填了四肢百骸,帶的那原本幾乎快讓人忍受不了的劇痛,也跟着緩解了不少。
“感覺好些了嗎?”
白沽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顧樂元迷迷糊糊的擡頭看去,白沽臉上果然帶着熟悉的關切。
只是……
這角度似乎有些不對,白沽那瘦弱的狐貍精在此時此刻,似乎也變的大了一圈。
顧樂元腦子裏一團漿糊,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麽。
而等他終于回過神兒時,白沽也已經繼續開口道:“怎麽樣,我說過會成功的。”
顧樂元眨眨眼,憋了半天,也終歸只是低低的應了聲幹巴巴的“謝謝”。
白沽之前确實是給他說過,這身子上的傷還未調養過來,他就算固魂成功也會受苦。
可那時候他整個人都處于破罐子破摔的狀态,別說是受苦,就是直言疼死他怕也不會有所緊張。
顧樂元略有絕望的在心底嘆了口氣。
他現在不破罐子了,也不想摔了。但事到如今,也沒機會再讓他繼續換了。
這滋味兒還真的……
不是一般的讓人難過。
然而更難過的是,絲毫沒給他調整心态的機會,那邊兒木門就被從外敲響了起來。
風淩天明顯緊張的聲音自外邊兒響起,他說:“白先生,我剛見着屋裏閃了些光。思着您是不是已經開始固魂了?那現在這情況……”
“尊上再靜待片刻,好了在下自會通知您的。”
白沽開口應着,将風淩天堵回去後,才又把視線放回了顧樂元身上。壓低了聲音道:“顧先生您先緩緩勁兒,我再給您檢查一遍,待沒問題了,再叫他進來,您看成嗎?”
顧樂元自然點頭:“那就謝過白先生了。”
至于那邊兒吃了個閉門羹的魔尊大人,此時已經又重新跟他親信謝文興回去了小院兒當中。
魔尊大人明顯特別焦躁,那拉磨似得步伐也比剛剛快了不少。口中還碎碎念着:“你說他為什麽不讓我看我夫人?這魔氣的波動都已經停了,身子也肯定換好了,白沽那狐貍精不會真觊觎我夫人的美色,對他……”
“尊上您想太多了,我們之中也只有您一人看過夫人的真容。”謝文興頭疼道:“說不定是在給您準備驚喜,您用不着這般緊張。”
風淩天腳步一頓,眉間皺痕卻更深不少。
不知為什麽,他總有種預感——
這次怕得是驚大于喜了。
白沽這話雖說是為了給顧樂元拖個心理準備的時間,但就內容而言,也确實是沒騙風淩天。
那邊兒挺過了痛意,待藥丸兒的清涼徹底蔓延至全身之後,顧樂元的情緒也總算是穩定了下來,帶着原本已經混亂一片的大腦,也漸漸恢複了清明。
白沽先是伸手在他爪子腕兒上按了一會兒,又并了食指中指,在他身體的幾個穴位上摁了一會兒,直到顧樂元口中輕輕洩了聲舒服的長嘆出來,他才滿意的收手,一邊笑道:“感覺還好?”
“好多了。”顧樂元又長長的吸了口氣,等這濁氣吐出口時,他終也眨了眨眼,略有虛弱道:“就是比我想象中要更疼一點兒,不過那藥還挺有作用,現在舒服多了。”
“會那麽疼,是因為靈魂和肉體的融合時帶來的壓力而已。至于那個藥,以後一天三粒,吃上幾天就沒問題了。”
白沽說:“要說你還真得感謝這孩子,若不是因為他撐過這麽些天,身體裏的毒都解了大半,你過來還不得疼死。”
顧樂元一愣:“那它……”
“靈魂固不住了,那身子就算痊愈,也終究回不來了。”
白沽知道他要問什麽,他嘆了口氣應了一聲,也不給顧樂元再想下去的機會,便又主動挪了話題道:“說起來,我覺得你現在更需要思考的是,一會兒怎麽安撫尊上的心情。”
要知道就風淩天平時對顧樂元的在意程度來看,這人一夜之間從人類變成魔獸,魔尊大人怕是怎麽也不會平常心的接受吧?
白沽摸了摸下巴。
反正他之前打過預防針了,尊上自己說的沒要求,也怪不得他。
白沽覺得自己想的挺好。
可一旁還趴在床上的顧樂元,聽着這話卻立刻就緊張的毛都炸了起來。
雖說他和風淩天也不過就是個朋友關系,但不知為何,只要一想到對方會因為他變成這樣而憤怒或失望,顧樂元就覺得自己心底有些堵得慌了。
就好像一個瞞着大人做了錯事的孩子,在結果出來之後,又擔心大人的訓斥,又暗搓搓的希望着得到安慰。
這感覺……
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受。
顧樂元從鼻子裏低低的哼了兩聲,又下意識将爪子擡過頭頂,用肉墊在那團柔軟的毛上用力搓了兩下。
随即它雙眼一直,目光一頓。又将魔尊大人的事情暫時抛去了腦後。
說來倒也挺神奇的。
不知是因為靈魂和身體已經重合完畢,還是因為他的适應力真的很強。總之這冷靜下來再感受起來,顧樂元驚奇的發展,自己用這個魔獸的身體似乎也并沒有出現想象中該有的違和或排斥。
簡單點兒說,就好像他一直都是這般狀态似得,不論舉手投足,還是行動跳躍,都像是進行過千萬遍了一般,順暢自然。
“所以我說我固魂比借屍還魂要正統多了。”
在聽到他的發現之後,白沽口中輕輕嗤了一聲,一邊笑着得意道:“你之前沒有辦法使用含霄子身體記憶的功法和拳腳,是因為那殼子已經是屍體,永遠不可能和你靈魂融合起來。現在會覺得自然,也不過是因為靈魂接納了身體的記憶,說白了就是它原本的本能,也用這種方式傳遞給你了罷了。”
顧樂元聽他說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不過腦中回味兒了一下這種解釋,倒是在明白過來的同時,也添了些說不出的難受。
“到它離開,我都沒和它聊過一次。”
顧樂元趴在床上的身子又縮起來了些許,他說:“我是想好好謝謝它,可又實在是想不出來,我有什麽方法能報答它的。”
“善待魔獸就好了。”白沽笑着,又補充了一句道:“現在魔獸在魔界的地位可算不得多高,你接觸多了就會懂了。所以如果真的是為了報答它,以後能對陷入危險的魔獸伸以援手,能待它們好點兒,也就夠了。”
顧樂元悶悶的“嗯”了一聲。
白沽這話不論是不是單純的安慰,現在看來,也只得如此。
之後白沽又給他在額頭用靈氣畫了個法陣,說是可以加強固魂的效果。
顧樂元又用旁觀者的視角看了看他前些天用的那個,屬于“含霄子”的身體後,才終于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似得朝白沽道:“白先生,要是檢查完了的話,咱們就讓風大哥進來吧?我想他在外邊兒侯這麽久,怕是得等急了才是。”
白沽挑眉揶揄了聲“你倒是挺擔心他”,但話是這麽說,卻也聽了顧樂元的提議,轉身開門,去喚那等在院裏的兩人進屋來了。
且不論顧樂元此時有多緊張,那邊兒風淩天聽到白沽的聲音,簡直就像是聽着下課鈴的小學生似得,只身影一閃,那速度甚至連謝文興都沒能反應過來,魔尊大人就已經一陣風的消失在了原地。
白沽用來讓顧樂元固魂的小屋算不得太大,因此在踏進門的瞬間,風淩天只環視一圈,便将那當中看了個完全——
此時含霄子的身體已經像是斷了線的木偶,被平放在屋子裏唯一的那張床上。而他身側的位置,只有一只夾着尾巴低着頭的暮獸,正用略帶慌亂的神色偷偷看着他的方向。
風淩天眉頭微皺,再次環視整個房間,确定除了那暮獸之外,這屋裏再沒任何喘氣兒的生物之後,才兩三步并兩步走到床邊兒,蹲下身子讓視線和那雙獸眼平齊,口中試探性的喚了聲道:“樂元?”
聽到這聲呼喚,顧樂元明顯是松了口氣。
魔尊大人說是在問,可眼中更多的卻是認定了一般的認真。
即使他徹底變了個樣兒,這人也能一眼認出他來。而且就表情和語氣來看,也完全找不到一點兒因為落差帶來的不滿和埋怨。
就好像不管他如何變化,這人都能微笑着全盤接受。
顧樂元想着,心底暖起的同時,又多了些甜滋滋的蜜意。
有點兒高興。
風淩天不知他是個什麽心理,見他不應,便又将腦袋往跟前湊了些許,幾乎到了跟顧樂元鼻尖相撞的距離時,才再度開口道:“這個身體聽得懂人說話嗎?”
顧樂元聞聲從喜悅中回過神兒來,用力點了點頭。
風淩天目光更溫柔了,一邊繼續問着:“那你身上有什麽不舒服的?或者換了個身體,會不會不習慣啊?”
“不會。”顧樂元搖頭道:“白先生說固魂可以讓我繼承一些這身體的記憶,所以就活動來說,似乎比含霄子那殼子還要更舒服一點兒。”
風淩天聽他說着,又盯着暮獸那雙亮晶晶的黑眼睛看了一會兒。直到确認對方這話不是為了讓他放心而說的謊後,才微微揚了唇角,輕笑一聲道:“這般便好。”
他說着,一直以來繃在心底的憂慮也終于徹底的散了開來,連帶着那一對兒血玉似得眼中,也多了些美到讓人挪不開視線的、一種名為喜悅的光澤。
顧樂元在撞進這眼中的瞬間,便心底一顫。等回過神兒的時候,他已經遵從了本能的反應,伸舌在風淩天光滑白皙的鼻尖上舔了起來。
魔尊大人這次終歸沒有預料到事态,臉頰漲紅的同時重心也跟着一挪。“噗通”一聲不受控制的坐倒在了地上。
顧樂元:“……”
所以事實證明,身體留下來的記憶和習慣,也不一定都是好的。
兩人對視一秒。
顧樂元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解釋一下緩和氣氛:“我……”
“什麽都不用說,都懂!”
第一個字兒都沒讓他咬全,風淩天就先一步擡手制止,另一手捂着自己的臉,他說:“我知道是暮獸的記憶,不過你稍等我一下,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速速就回。”
話音落下,還沒等顧樂元應上一聲,風淩天就再次一陣風的離開了房間。
這速度比之進來,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顧樂元有點兒懵,也有點兒激動。
他呆呆的盯着被魔尊大人卷起的風帶的有些震顫的木門看了許久,才總算是眨了眨眼,朝剛剛進門的白沽問了聲道:“白先生,風大哥他是很喜歡魔獸嗎?”
就剛剛那表現來看,簡直像及了漫畫裏明明喜歡小動物,卻不好意思承認的霸道總裁。
真不愧是自己心目中的完美誘/受。
白沽不知他在想些什麽,剛剛尊上進門之後他也沒再多看。現在聽着這麽個問題,也就條件反射的誤以為,是風淩天做了什麽不該做的。
不過好在主夫人似乎也沒有多少生氣的意思。
躊躇片刻,白沽還是決定幫一把風淩天。他深吸一口氣,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大人待魔獸向來不錯,顧先生有何問題?”
顧樂元搖搖頭。
他只是覺得剛剛風淩天紅着臉逃跑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罷了。
話分兩頭。
再說那邊兒已經逃去院子裏冷靜的風淩天,用謝文興遞過來的手帕捂了許久,才終于讓鼻腔裏湧出的鮮血停了下來。
将臉上的紅色都擦抹幹淨,風淩天深吸一口氣,總算是将他在屋裏憋了半天的、癡/漢一般的笑容又重新揚了出來,一邊感嘆了一聲道:“真是太刺激了。”
謝文興:“……”
顧樂元變成什麽樣兒,他剛剛已經從門口看着了。
所以現在這意思是,大人終于強大到可以跨種族了嗎?
謝文興有點兒無語,也有點兒糾結。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風淩天的思維模式相較于普通魔修而言不太正常,但是……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病?”
不等他想完,風淩天的聲音就從一旁響起。
謝文興擡眼看過。
只見剛剛還笑的就差打滾的魔尊大人,此時已經收了笑容,正一臉嚴肅的對着他的方向。
謝文興:“……”
大人您自己覺得您沒病嗎?
然而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可能對風淩天直說出來,所以謝文興也只是沉默片刻,便堅定搖頭道:“屬下只是有些不懂,夫人變成這般樣子,大人您不生氣嗎?”
“有何可氣?”
風淩天莫名其妙:“我剛剛問了他,他說這身子用的頗為舒坦。我當初對白沽那狐貍的要求便是能讓我夫人舒服即可,現在要求滿足了,我又何須奢求怨憤太多?”
風淩天這話說的十分認真,就語氣來說,謝文興憑借和他這麽多年的相處,也清楚的感受到,魔尊大人此言确實是發自內心。
話音落下,兩人又相對沉默了片刻。
謝文興終是嘆了口氣,勾唇抱拳,沖風淩天鞠了一躬道:“這次是屬下妄估了尊上,我确沒想到,您對夫人的感情能深至如此。”
“我說了多遍,我看上的是他這個人,不是副皮囊。”風淩天搖頭,眸色深沉道:“況且魔獸也總能化身為人,即使不能,白沽也說會再想辦法,這殼子充其量是個過渡。那我又何必急此一時?”
畢竟他的心上人能來這邊兒的世界,就已經是蒼天所給予的最大恩賜。
做人切莫太過貪心。
這道理風淩天很懂。
況且隔着兩個世界他都能等候一年,現在人就在身邊,又怎會等不及呢?
風淩天覺得自己想的毫無問題。
又深呼吸了兩下,待臉頰上漲起的紅意徹底蛻去,才沖着謝文興擺了擺手,轉身重新向顧樂元所在的房中走了回去。
謝文興在他身後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一抹玄色消失在門內,又換得那邊兒白沽識趣的退出來時,他才終于收了視線,轉而對向那只甩着尾巴似乎還挺樂呵的狐妖問道:“你敢把尊夫人弄成這幅模樣,還真是不怕尊上怪罪下來啊。”
“怪又何妨?”白沽用一種參透一切的表情,笑着搖了搖頭道:“若是怪罪,就說明尊上對夫人也不過如此,換了個皮囊而已,又不是不能修煉成人。不過要說實話,我原本還挺期待他盛怒來着。”
謝文興聞言一頓,眉頭微皺道:“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白沽那狐貍眼中笑意滿滿,似乎帶着些什麽讓謝文興看不太懂的光澤,他沉默片刻,有補充了一句道:“謝先生您可得知道,對于我們這種妖獸而言,靈魂的味道如何,可遠大于那副可有可無的皮囊哦。”
他這次話說的具體了不少,謝文興也向來不是個蠢的。
只是一秒不到的沉默後,他便瞪大了眼睛,轉而看向白沽道:“你別告訴我……”
“我确實挺喜歡夫人的。”白沽攤手,承認的毫無顧慮:“不過也只是妖獸對一個好聞的靈魂,無法抗拒的那種喜歡。你放心,我既是喚他一聲尊夫人,就明白他的位置有多高的。況且我也沒傻到去和那位搶人,不是嗎?”
白沽笑着,意有所指的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那邊兒閉上的房門。
謝文興表情一滞。
許久,也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白沽說的沒錯,就他家尊上的那個實力,若還妄圖從他手中搶走他心上人的話,那怕才是真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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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