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四人前前後後趕至發出異響的山坳口,登時被眼前的場景震懾在原地。
呂秋手中武器落地,砸中腳背渾然不知,燕琇“啊”的一聲背過臉去躲在施佛槿身後,大和尚閉目欲念咒靜心卻無法入定,而姬洛望着眼前隘口血色,被映紅了雙眸。
天地浩渺,衆人只覺蕭瑟,這哪裏是人間,分明是地獄修羅場——
所謂‘洛河鬼神道’,乃是以荊棘路,刀林箭陣,鐵索斷骨,飛針銷魂,依照山勢所嵌而形成的連環機關,不得法門的人只能依次硬闖,稍不注意就得命喪黃泉。
而現在,那幢幢黑影從遠處悍不畏死地奔來,踏入荊棘之途,被刀林箭陣削去四肢釘入山壁;鐵索從地下彈出,将僥幸逃過的人接二連三捆縛,直至飛針從巉岩射入七竅。
一時間,漫山遍野魂哭哀嚎,血流漂杵。
“那些人……那些……究竟是鬼是人?”燕琇把手中鞭子拽緊,幾乎勒進骨肉,她死死拽住施佛槿的衣上半袖,顫抖着聲音問。
飛濺的血紅如赤,這些自然是人,但明眼一瞧,便曉得他們暫時被什麽驅策,只能算行屍走肉,半人半鬼。
飛來的頭顱落在腳邊,姬洛定睛一看只覺心胸氣悶,泫然欲厥——這分明是剛才他們跟着入山的老三叔!
夜裏光亮微弱,但幾人離得近,既然姬洛瞧見了,呂秋自然也能瞧清。最壞的可能性在呂秋心中萌發,他将牙齒磨得格格作響,發狂似的追着那呼哨聲去,根本不顧自己是否能突圍這些機關。
忽地一陣勁風掃過,施佛槿一躍落在呂秋身前,任呂秋如何沖撞,和尚雙腳卻若植入土層,紋絲不動。
施佛槿雙手合十,金剛怒目,對着姬洛大喝:“小施主,此術明為‘提魂’,乃南疆禁術,以自身功力為奠基,用蠱蟲控人,壞其五髒六腑,縱然僥幸救得,也不過是活死人!”
姬洛明白了大和尚的意思:不是不救,是救不了,也救不得。他咬牙閉眼,撿起落在地上的釣月鈎倒持,将鈎索一揮一繞,把呂秋攔腰拖住。
施佛槿翻手兩指點在呂秋額上神庭,口中頌道:“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注一)呂施主,醒來!”
呂秋眼中赤紅退卻,對着山中殘骸迎風流淚。
而村民倒下的地方,第一批小喽啰踏着屍骨一馬當先探陣。
施佛槿稍稍挪開步子,本想勸呂秋退走,可這話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他背對‘洛河鬼神道’,聽着喊殺聲,思緒忽然回到多年前的厮殺戰場,想起那些浴血奮戰卻死不瞑目的人,忍不住幽幽一嘆:“此等殘忍嗜殺之行,實在人神共憤。”
“他們在這裏!”跑在最前的人眼尖,瞧着呂秋堵在隘口一夫當關,使勁兒嚷嚷。
呂秋抓着腰間的鐵索,姬洛趁勢放手,只見釣月鈎在他手中掄成滿月,一起一落間力拔山河,将初來的人斬下。
探路人将火把擲出,呂秋左右躲過,陰恻恻的擡起頭,在一瞬的明亮中與後來人對視,來人竟是幾位白門子弟并師叔長輩。
那幾人本就心虛,此刻瞧他悍勇無匹,都有些心驚膽戰,壯大膽子問道:“呂秋,掌門呢?”
“……”呂秋冷眼掃過,未語。
當中一位小弟子譏笑:“掌門無德無義,為了一個女子,陷白門上下于危難,我等識時務者,自當誅殺妖女以保白門上下昭昭清正之名!”
呂秋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們若不是為那勞什子令而來,我呂秋把頭割下來當蹴鞠踢!”
“是又如何,不是人人都如聖賢,為些虛無缥缈的東西舍生取義,呂秋,你我不過凡夫俗子,明哲保身才是智舉!”
幾人被他的話羞得面紅耳赤,可瞧他人單力薄,不由又多了幾分底氣。那位跟來的師叔正欲放幾句狠話,擡頭借火光乍見湖心亭中的兩人,心下一慌,等看清楚兩人毫無動作,臉上立刻又轉危為喜:“掌門和那妖女死了!那八風令必然在呂秋的手上!”
施佛槿與燕琇從旁躍出,前者以獅吼擾亂古怪笛音,後者則用長鞭甩打那幾個僞君子的臉,還不忘冷言相譏:“姑奶奶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瞧見被當狗使喚,還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人!”
燕琇話音剛落,山上的機關忽然發出幾聲連續的“咔噠”聲,對峙的兩撥人都未注意,唯有躲在一側觀察戰局和機關的姬洛悉數将動靜收入耳中,心中尤為不安。
若說剛才屋舍前亂石陣排布之法與他所知功法相合,那麽這‘洛河鬼神道’運行規律及演變更讓他覺得熟悉,可這熟悉來得莫名其妙,思前想後又讓人不知所以。姬洛只能以星野變換推測,心中暗自一合,突覺不妙,低喊一聲:“秋哥,大師!快退!”
那個“退”字伴着第二輪機簧炸開,那幾個白門來人被機關碾過,瞬間屍骨無存,快得聞聲後退的三人無一看清。而機關道的另一方,第二波江湖人已至,似乎也被這發怒的怪物吓住,不敢往前進一步。
“明刀變藏刀,箭陣換推石,鐵索起蒺藜,以中心為軸,必有重物碾壓。”姬洛小聲嘀咕,其餘人未注意,離他最近的施佛槿卻聞言側目,再看眼幻影影綽綽似乎分毫不差,不由納罕:“小施主可能破這機關?”
姬洛一時發愣,他不敢同旁人言明這機關的熟悉之感,只能搖頭晃腦委婉蓋過:“不能,勉力能看清一二,要破陣卻非我所能。”
施佛槿微微一笑,不再接話。
來人為第二輪機關所阻,見剛才的安全之地眨眼傾覆,紛紛向後退了一丈,笛聲乍起,第二批村民被推到前列——那石雀兒竟然還留了一手!
幾位江湖客眼中絲毫沒有不忍,反而拍手談笑:“這些胡人當年殘殺晉民,如今也算是向他們讨債一二!”
話随長風穿耳過,燕琇臉上一白一紅,而施佛槿和姬洛卻垂首不言。
所有人心知肚明,自八王之亂後,五胡入主中原,趙國殘晉,冉闵屠胡,各國恩怨由來已深。抛開暴行人性不談,就立場而言,無人能指責百姓,畢竟身為國民,自當衛己國。
還是呂秋率先打破這份尴尬。
“阿爹!阿娘!”
呂秋瞧見走在最前的人,滿面死氣,目光呆滞,對他的喊聲恍若未聞,終于繃不住臨陣失态:“石老兒,你出來,有本事正面較量!畏首畏尾裝什麽孫子!”
可惜那石雀兒是什麽人,七路貨色中狡詐之輩,怎會為呂秋三言兩語所激。
姬洛深吸一口氣猜測:這石雀兒一晚‘提魂’數十,他也并非大羅神仙,自身消耗必然頗大,眼見村民被驅策已踏入‘洛河鬼神道’,若要救人還需得從此人下手!
想到這兒,姬洛心中掂量一番,忽然将袖子一甩,一枚珠玉抛入空中砸向山壁,喊道:“八風令在此,要取各憑本事!”
‘洛河飛針’的寶珠亦是奇物,被那火光一照,竟然閃爍奪目之光。在場衆人只聞八風令其名,也未見其物,加之先入為主認為呂秋幾人中必有人所得,故而深信不疑。
果然,笛聲一斷,兩面山坳生風,那小老兒踩踏幾人的肩膀,往山壁上攀附。南疆多山,石雀兒本是南疆人,攀岩附壁竟也信手拈來。
“我來!”施佛槿向前踏出一步,要以內勁和他遙遙對陣。
然而呂秋卻一手将他攔住,提着釣月鈎,已跨步在前,吐字擲地有聲:“我自己的鄉民我自己救!”
“大和尚!”燕琇急忙在旁喚了一聲,她明白呂秋心中并非毫無芥蒂,遂向施佛槿搖了搖頭。
施佛槿嘆道:“阿彌陀佛。”
呂秋躍出将那枚珠子踢入山石縫隙,石雀兒也瞧清楚此物圓潤,知道受了騙,心中高傲也不肯再躲閃。兩人對陣,之間本隔着機關數丈,奈何釣月鈎全長數丈,石雀兒便以吹箭對壘,非殺這小兒洩憤不可。
燕琇正猶豫要不要出手,姬洛率先抓住這機會,尋來隋淵的釣月鈎,從另一側攀上山壁,眨眼已接近‘洛河鬼神道’。
釣月鈎,顧名思義,彎鈎似月,長索釣月。
黔地多山,起初這鈎索用于行走山地岩壁,而後漸漸發展成一路功夫。因為飛檐走壁,所以身體要求輕盈無匹,講究姿态悠然如仙翁垂釣。但身體若過于輕飄,又會喪失力量,這時便要求角度刁鑽。
行走懸崖峭壁,往往性命攸關,所以出手亦要準,且不能急。
姬洛攜着雙鈎釣月一路穩當行進,他雖不能破這連環機關,卻比常人有獨到見解,靈活巧避下出手精準,那身法步子瞧起來竟然比呂秋還要精妙。
施佛槿一雙慧眼将一招一式俱收眼底,不由發疑:剛才只見這小施主識陣有方,倒是沒瞧過他武功路數,現下看他幾起幾落,莫非也師承白門?
可惜,他哪裏知道,姬洛不過跟呂秋學了點白門皮毛。
“呂夫人!”
姬洛朝下喊了一聲,未得反應,便将釣月鈎一攬,捆住方要踏入藏刀陣的高氏,伸手剛要運氣一提,忽然幾道厲聲呼嘯。
“小心吹箭!”呂秋和施佛槿同時出聲示意。
原是那石雀兒同呂秋纏鬥游刃有餘,忽見有人要從他眼皮子底下奪人,且還是個黃毛小兒,心中自然火燒,登時便轉了攻擊目标。
石雀兒以一敵二,拿吹箭仔細招呼姬洛,姬洛将雙鈎一兜,把那幾枚吹箭掃到岩壁,吹箭斷發,岩壁上登時被劇毒腐蝕出幾個小洞。
石雀兒在山壁上攀岩,尋着刁鑽角度接二連三放冷箭,姬洛不得拿人,只能與他呈對線糾纏,下腰掄鈎,變着步子小心躲過。
“二連吹!”
“三星逐月!”
“四面楚歌!”
那吹箭一變二,二變三,三變四,竟然紛紛被姬洛躲過,兩旁觀戰的人若非立場相對,都要為這精彩的一幕喝彩。而後衆人又紛紛心中感嘆:不知這突然冒出的小子,又是哪一路竄出來的高人!
而清楚姬洛底細的呂秋則更為大驚失色:“這小子什麽時候學得如此身法?”
(注一:引用自《心經》)
作者有話要說: QAQ都沒人,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不喜歡看這類文
麽麽噠小可愛們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