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繡球花開

辛貝清醒過來時，太陽已經落到了山下。她慢慢地睜開雙眼，看到了P君的笑臉，“你醒了！”

辛貝虛弱地抿了抿嘴。下腹一陣陣侵襲而來的劇痛，使她痛苦不堪。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分擔了心裏的疼痛。

秀賢回家給辛貝收拾洗漱用品了。他在辛貝的淡藍色手提包裏找身份證明的簽證時，卻找到了移民手續的相關證明，以及正式的韓國居民身份證。秀賢盯着辛貝身份證上的近照，掩着嘴，邊笑邊流淚。原來，辛貝一直在做着嫁給他的準備，她那麽努力，自己卻在幹什麽。

住院一周了，辛貝變得心灰意懶。她總是呆呆地看着一個地方，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也不理人。

秀賢每天都守在辛貝的身邊。而秀賢媽媽也煲了雞湯，來看過辛貝兩次。她很心疼辛貝，也很懊悔，怎麽自己沒有發現及早發現辛貝有身孕了。

裴勇俊也來醫院看辛貝了。這一次，他什麽話也沒有說，只讓辛貝好好休息。只是帶來了一個消息，有關金秀賢已與秘密女友登記結婚，甚至孩子已經出生的謠言又在風生水起。

那天，秀賢将那枚意大利定制的求婚鑽戒套在辛貝的手上，可是辛貝卻摸着秀賢的臉，平靜地說，“分手吧！我不想看到有一天你厭倦了我的臉，那時候我們互相折磨。我們可能真的沒有緣分。”

秀賢握住辛貝的手，搖着頭，泣不成聲。

“到現在，你是不是都沒有猜出來，我在你手心寫的那五個漢字是什麽？”辛貝苦澀地笑了，眼淚不斷地滑落，“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會努力學中文的，直到我們可以在背上玩猜字游戲。可是你一直都沒有認真去學。你可以說你沒有時間。只是，很多最珍貴的東西，錯過了，就再也沒有辦法挽回了。”

“我們還可以重新來過！”秀賢抱住辛貝，痛哭道，“我們結婚吧！我們還可以有孩子，我們一定會幸福的。嗯？不要離開我。貝兒啊！不要離開我。”秀賢近乎懇求道，他将辛貝摟得更緊了。

辛貝搖晃着頭，痛哭不已，“我們回不去了，歐巴。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秀賢的心裏一沉，萬念俱灰。

在公寓的書房裏，秀賢終于揭開畫板上的紅布，瞬間覺得痛徹心扉。畫已經圓滿了，那個所謂的耳朵，其實是一個漂亮的胚胎。那是一個住在子宮裏，游在羊水裏成形的胚胎。他有舌頭和鼻孔，鼻尖也出現了，腭部融合成了嘴巴，眼睛和內耳也到了發育的關鍵期。他應該只有兩個月吧！那麽漂亮。

辛貝告訴他，手心的那五個漢字，便是“你要當爸爸了！”那種失落，那種悔恨，令秀賢肝膽欲裂。

夜深了，辛貝悵然若失地站在醫院的走廊裏，任室外的冷風吹在臉上。她必須離開秀賢，可是，她又很想他，很想再看他一次。

突然，有兩個護士慌慌張張地從她身邊跑過，嘴裏大聲地說“金秀賢出車禍了，剛剛送進來。好像很嚴重……”

辛貝愣了愣，失魂落魄地狂奔起來。

成堆的媒體記者舉着各種照相機和攝影機，跟着急救車，集體跑向急診室。

當辛貝看到人群中熟悉的身影時，當下面如土色。她神思恍惚地走向擁堵的手術門口，而手術室的門剛好完全閉合。

人群裏的P君悲痛而煩躁地喊道，“你們別拍了行不行！喂，說你呢！別拍了。”

而P君的目光穿越人群，看到了正站在不遠處的她。他的表情很沉痛，聲量卻更加大了，“根本沒有什麽神秘女友，秀賢也不是因為失戀才開車失神，而出的車禍。是因為肇事者酒駕？哦！是酒駕。聽到沒？”P君說話時，眼睛若有若無地飄向辛貝。

辛貝哆哆嗦嗦地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顫顫巍巍地跑開。

裴勇俊來醫院探秀賢的傷勢，順便來看看辛貝。當他來走進病房時，辛貝正失魂落魄地蜷縮在病床上，抱着膝蓋，渾身都在發抖。她咬着拳頭，仿佛在跟自己較勁。那一刻，裴勇俊的心裏有種澀澀的苦味。

辛貝終于感覺到眼前的黑影，她惶惶不安地擡起頭來。

“秀賢的身體除了其他擦傷，沒有什麽明顯的內傷，很快就可以恢複了。”裴勇俊平靜地說。

辛貝捂着胸口，粲然而笑，聚集在眼底的淚水，轟然而出。

“只是，他的眼部受到了劇烈的撞擊。”裴勇俊依然很平靜，“兩只眼睛的角膜都嚴重破損，可能再也看不見了。”

辛貝恍惚地盯着裴勇俊的臉，一雙眸子，燦若星子。那麽漂亮的一雙眼睛，令裴勇俊的心裏不禁抽動了一下。

辛貝痛心入骨地看到了同樣穿着病號服的秀賢正坐在床上，眼睛蒙着厚厚的白紗布。

辛貝撫摸着秀賢的臉，痛徹心扉，“歐巴，是我，是貝兒！”

“我們可能這輩子注定沒有緣分了。”秀賢把手附在辛貝的手上，“看不見了也好。至少，在你離開地時候，不會因為想要看見你，而滿世界找你。”

“不，很快就會找到捐獻的眼角膜了，你很快就能看得見的。”辛貝潸然淚下。

秀賢痛苦地推開辛貝，“你走吧！我讓你走啊。”他的情緒突然很激動。

辛貝強行握住秀賢的手，放在自己濕漉漉的臉上，痛哭失聲“我愛你，歐巴，不要趕我。”

“不要哭，貝兒啊！不要哭。”秀賢又變得十分緊張，他是患得患失，“不要為我難過。”

辛貝緊緊抱住秀賢的脖子。“歐巴，相信我，你一定會看得見的。一定會的。”

辛貝每天都來給秀賢喂飯，陪秀賢說話。秀賢的心情沒有一開始那麽急躁不安。

過了幾天，醫生告訴秀賢，找到眼角膜了，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做移植手術了。那個晚上，辛貝又過來給秀賢喂飯。

“貝兒啊！我找到了眼角膜，可以複明了！”秀賢粲齒，蒙着雙眼，他的笑容依舊好看。他摸索着握住辛貝冷冰冰的手，“我很快就要去服兵役了，在那之前，我們先結婚吧！嗯？”

“嗯。”辛貝哽咽道，“真是太好了。”

坐在一旁削蘋果的秀賢媽媽，突然傷感地離開了病房。

“歐巴，失明的人，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害怕？”辛貝突然笑道，“不會怕黑，也不怕鬼，不怕怪物，不怕野獸……”

手術很成功。秀賢的眼睛依然蒙着白紗布，可是辛貝卻不再來了。

“歐媽，貝兒呢？”

“貝兒走了。”秀賢媽媽的喉嚨有些幹澀，“有人來接他，是一個長得很高很帥的中國男孩。秀賢啊，最相愛的那個人，不一定會陪你走到最後。畢竟，人這一生，不能永遠活在轟轟烈烈的愛情當中。總有一天會平淡的。不如，把它留在最美的記憶中吧！”

那是一個撕人心肺的夜晚。先天失明的人，也許永遠不會怕黑！但是天生怕黑的人，她該會多麽怕失明呢！

一個多月後，秀賢的紗布拆掉了。他的眸子，燦若星子美如玉。露臺上的繡球花終于開了，絢爛多彩，美不勝收。辛貝沒有告訴秀賢的是，這個草繡球有毒，在英國，有着很乖張的花語：無情，殘忍。

這個春天，有一部名叫《橄榄樹》的中國電影在韓國上映了。那個有着蓬松長發的女人，穿着波西米亞長裙，和異域愛人在撒哈拉沙漠流浪。

這個春天，裴秀智和李敏鎬在一起了，幸福得不像話。當初的緋聞不過是過往雲煙，沒有人會去在意。

這個春天，有一個名叫陳辛貝的女孩，完全消失在了金秀賢的生命中。

這個春天，金秀賢暫時離開了演藝圈，入伍去服兵役了。

大家都知道繡球花的花語那麽美，卻不知道現實是那麽殘酷，有一種憂傷叫只開花不結果。陳辛貝将會是金秀賢這輩子最刻骨銘心的愛！也是他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