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十二
紀怡嘉剛上馬車就發現了, 這輛馬車不是她常用的那個, 安府的馬車雖然外面看都一樣,但其實裏面的差別大的很,紀怡嘉常用的那個裏面鋪滿了軟墊子, 每次出府安嬷嬷還會提前香薰一下, 算是紀怡嘉的專用。倒不是說紀怡嘉強勢, 主要是那輛馬車的車夫本來就是從紀府跟着她過來的, 一直都在安嬷嬷手下當差,月奉也都是紀怡嘉這邊出,所以整個安府也默認那輛馬車是紀怡嘉所有的,平常時候要使馬車出府還會專門去引嫣閣說一聲, 沒想到現在自己的馬車也沒了。
紀怡嘉雖然已經看出來了, 卻沒有多說, 但是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倒不是心裏厭煩, 純屬是生理上不可避免的反應。自小紀怡嘉的身子就嬌氣, 小時候穿過一次安瑩的上衫結果立刻就起了疹子, 從那之後她就很少亂用別人的東西了,再加上這輛馬車不是安嬷嬷紫鳶他們親自打掃的, 所以她不大放心,這樣想着,紀怡嘉覺得身上有些癢。
“表妹常用的那輛馬車在前面,也是怪我忘記與婧表妹講家裏的習慣了,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然布置好了, 我和娘親到底也不好說什麽。勞煩蓁蓁兒擔待些,你放心,這馬車裏的東西也都是新的,別人沒沾過,”安蕾七巧的心腸,趕緊出聲解釋道,她不大清楚紀怡嘉的習慣,但是知道那輛馬車是蓁蓁所有的。
今日她和娘親到的時候,二妹已經領着婧表妹上車了,這明顯帶有故意的成分,當時母親還想着去把她們叫下來呢,但是被她阻止了,這麽些天她已經摸索出了李婧的脾氣,那就是個被養壞的千金,脾氣不小,說不上多聰明但是跋扈的很,能不惹最好是不惹。所以就有了之後的那一幕,她主動招呼了蓁蓁兒,就怕蓁蓁兒上錯了馬車,要是兩人這時候争吵起來,安府的臉面才是真的沒有了。婧表妹對上蓁蓁兒,也只能蓁蓁兒妥協一些了。
“表姐說笑了,自家姐妹出行,哪有這麽多規矩,我也沒這麽嬌氣,”紀怡嘉笑着說道,心裏知道這事兒李家表姐肯定是故意的,就算她本來不了解這些事情,但是別忘了她身邊可還跟着個二表姐呢,這個二表姐平常時候有些小心思但是還算知道收斂,但是自從李家表姐過來之後就真正放飛自我了,雖然紀怡嘉不怎麽關心大房的消息,但還是聽說這短短幾日大舅母那裏已經發了好幾次脾氣了,畢竟誰都不希望親生女兒越走越歪。
不過,這些念頭只是在紀怡嘉心裏一閃而過,面上還是笑着符合了安蕾。
“這是這次新做的衣裳?”安蕾轉移話題,開始說起其他的,她剛剛不經意間摸到了這衣服柔軟的很,卻不是常見到的料子。因為沒有見過,安蕾才多問了一句,女兒家對這種事情是天生的感興趣,安蕾自然也是一樣的。
“這個啊,這不是,外祖母之前送過來的料子我沒留,劉娘子倒是給我做了幾件新衣裳,不過是夏裳,現在還不能穿呢。身上這件是嬷嬷她們從庫房箱子裏收拾出來的,娘親給我準備的,安嬷嬷說現在穿上正好,不然下年該小了,我就穿身上了,”紀怡嘉笑着回道。
紀怡嘉庫房裏箱子不少,這時候又正到了換季的時節,安嬷嬷從庫房拾掇出了好些衣裳,這個再不穿就小了,那個再放放就穿不下去了,因為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穿起來很是舒服,樣式不說新穎但也不是明顯過時的樣式,所以紀怡嘉并不排斥,總之最近她能穿的衣裳不少。
安蕾不可置信的再打眼看了看紀怡嘉,小表妹瓷白的鵝蛋臉上娥眉彎彎,櫻桃口雙腮嫣紅,烏黑的長發挽成小螺的發髻,亮晶晶的大眼睛睫毛撲扇,配上淺綠的上衫加杏白色百褶裙,真真可稱得上‘水靈’二字。紀怡嘉身上的衣裳剛剛她沒仔細看只覺的符合小表妹的氣質,現在細細瞧起來袖口确實是以前時興的大羅繡紋,因為衣服整體的款式不是會過時的樣式,所以也看不出什麽,再加上小表妹長得好看,稱的這衣裳也有了生命力,絲毫不覺得這已經是七八年前的樣式。
“姑母準備衣裳好看的緊,而且我們蓁蓁兒長得好,穿什麽都好看,”安蕾笑着誇了一句,說實話她是很佩服這個小姑母的,聰明有手段。
紀怡嘉眯眼跟着笑了笑,平常時候她肯定是要謙虛一番的,不過今日她沒有,對那個她稱之為母親的女人,紀怡嘉真心覺得她可以承接所有的誇獎。
安府的距離花市不遠,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路口,外面的聲音逐漸大了些,各種聲音都紛至沓來,空氣之中也開始彌漫着花香味。
以往的時候,紀怡嘉過來都要捏着鼻子才行,她天生對氣味過敏,味道在她這裏會放大好幾倍,所以平常時候她衣服上包括卧房和各個封閉空間,都是提前熏香,等氣味散盡才能用到她身上。往年花市因為各花種雜糅,香味繁雜,別人可能只覺得氣味比平常濃上一些,但在紀怡嘉這裏就是刺鼻了。不過今年倒還好,其他花的味道都被濃郁的栀子花香掩蓋了,雖然有些過于濃烈了,但是紀怡嘉卻并不覺的濃烈。
“這就到了?今年竟然有栀子花,這個季節栀子花就開了?等回去的時候我一定要給外祖母帶回去兩株,”紀怡嘉有些興奮。
“要先去如意樓停放馬車,先去認認廂房才行,蓁蓁今年可約了小姐妹一起去逛花市?”安蕾笑着問,她已經過了蓁蓁這樣的年紀,自然不會像她那樣情緒外露,不過還是在不經意間眯了眯眼,婚期越來越近,她太久沒有喘口氣兒了,這次出來純屬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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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蕾自小就知道她是要嫁到京城去的,那個地方距離金陵很遠,是從沒出過遠門的她想象不到的距離,不知道獨自一人到京城得到的結果是好是壞,不知道所嫁是不是良婿,總之前面有太多的未知,她都不知道要是真的不如意自己能撐多久,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她能抗拒的,現在能出來松口氣她已經很滿足了。
紀怡嘉剛想開口說她知道這事兒,主要現在還沒有開始唱花名,她就算上街也沒有什麽可逛的地方,不過剛回頭就看到蕾表姐滿臉的愁緒和一閃而過的脆弱,紀怡嘉覺得這應該不是這位做事面面俱到的表姐想讓人看到的,所以沒有說什麽就默默的回頭把窗簾子掀開一條縫偷着往街上瞄。
安蕾眼角餘光注意到了紀怡嘉的動作,無聲笑了笑,所以她說這個小表妹聰明啊。
到了如意樓,她們一行人下了車,王氏身邊的婆子遞上了對牌,這是如意樓的傳統,凡是預定的包廂就給對牌,小厮會根據對牌把客人們請到包間,而且如意樓就只認對牌,其他一概不認。
“二樓天字號房間,太太姑娘們請進。”小二領着一行人上樓。
此時,如意樓一樓正廳正在舉行詩會所以熱鬧的很,凡是有兩把刷子的人都是過來湊熱鬧了,誰讓今年的獎品誘人的很,據說是一套絕版的四書,裏面甚至還有大儒的留名和注解,總之珍貴的很。這對文人來說可是無上的誘惑,是有價也無市的寶貝,所以讀書然都很積極,今年的競争也尤其激烈,從他們上樓的地方還能聽見裏面鬧哄哄的聲音。
上二樓的大都是女眷,因為如意樓前後都是花市,就算不出出也能看到兩邊街道的風景,所以春日宴的時候如意樓生意向來火爆,銀子是嘩嘩進賬。如意樓其實還有三樓,俗話說站得高看得遠,三樓視野自然是極佳的,但是一般人上不去,紀怡嘉小時候去過幾次,誰讓當初在這建這座酒樓的人是她的父親。雖然那時候還小,但是她不同別人,記憶深刻的很,不過後來出了事情之後,母親首先就把酒樓折了銀子,之後紀怡嘉到了安府,然後就沒再去過三樓了。
“廂房就在這邊,夫人小姐請,”如意樓的小厮都是訓練有素的,把她們請進了房間,就手腳麻利的退了出去。
“現在唱花名還沒有開始,先喝杯茶吧,出去逛花市的時候也注意一些,切不可落單,”王氏囑咐道,花市人多但是人員混雜,姑娘家家的是要注意些的。唱花名,就是各家參與評花比賽的商家挨個唱名,因為是采用讀詩的方式譜了曲子唱出來的而得名,近年來也成了金陵春日賞花宴的開頭必備。
“是,”衆人都沒有意見,現在街上确實沒什麽好玩的,一切都得等唱花名之後才真正開始呢。
“紀家表妹身上的衣裳我看着不像時下流行的款式呢,是專門做的款式嗎?”坐在紀怡嘉身邊的李婧突然開口,在安府門口的時候她已經注意到了,畢竟紀怡嘉長得漂亮,就算是敵人也會不自覺的看向她。
女子又天生喜歡比較,李婧今日身上穿着的是京城時下最受歡迎的襦裙,頭面也是從王氏那裏勻出來的壓箱底,整個人是明豔非常,李婧本來是非常自信的,但是對上紀怡嘉就有些不得勁了。
這話一出,一屋子的目光都聚到了紀怡嘉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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