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

李婧說出這話， 紀怡嘉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畢竟這位李家表姐的性子一直就是這樣，對比來到京城的這些時日，現在說出這話實在是太正常了， 十分符合她平常時候的性格。

紀怡嘉也不想與她争辯什麽， 笑着回道：“表姐說的是， 這一身衣裳是嬷嬷偶爾在庫房之中尋到的， 我很喜歡，就穿了出來，至于款式似乎真的不是現下時興的的呢，”紀怡嘉只是在敘述事實， 聲音輕柔。

李婧看了一眼紀怡嘉， 對她想這樣輕飄飄揭過此事不怎麽滿意， “我聽說小姨母當初給紀表妹拾掇了很多物件留了下來，但是時間總是往前推進的， 雖然這件衣裳的款式看着還算不錯， 但到底是過去的了， 紀表妹還是應該跟着時間往前推進的好。”

其實話是這樣說，李婧心裏是有些氣惱的， 今日她是精心打扮之後才出來的，身上從上到下無一不是精品，她敢說就是在京城的時候她也沒這麽用心過。而紀怡嘉明明穿着的是以前的老款式，看起來卻舒服的緊，甚至比她看着還招人眼， 李婧看着就生氣。

“是，表姐說的是，不過這些皆長輩贈予，只有物盡其用才能對得起長輩的拳拳之心，和婧表姐不同，小妹雙親早早就走了，只能從這些老物件上找一些安慰，”紀怡嘉反駁道，她這個人吧，很慫，平常時但凡是得過且過的事情在紀怡嘉這裏總能很簡單就能過去，就是受些委屈她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一旦涉及到父母，她還是會亮出小爪子的，雖然都是包着小軟墊的，但是也能刺一刺兒人。

王氏皺眉，卻沒有出聲，她現在說什麽都讨不了好。向着李婧，會讓蓁蓁兒心裏有疙瘩不說，還有可能得罪世安堂，這樣的買賣自然不能做，而且她內心也極其不願意這樣，畢竟她早就對李婧有意見了；向着蓁蓁兒，李婧這個嫡親的外甥女兒心裏肯定埋怨她，王氏倒是不在意這個，但是還要顧及夫君。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開口，誰也不得罪，不過再繼續下去的話，她就要阻止了，表姐妹在外面這樣要是讓人窺了去，真真是夠丢人的。

“大太太，姑娘，劉知府家的劉姑娘過來了，”紫鳶禀報道。

房間裏的争論瞬間就停下來了，畢竟再怎麽樣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醜。

“快請進來吧，”王氏也跟着舒了一口氣。

“安大伯母安，”一個身材高挑，身細如柳的姑娘袅袅的進門，笑着沖着王氏打了個福禮兒，又與房中幾個姑娘一一見禮，這正是劉芊芊，與紀怡嘉交好的小姐妹。

“劉夫人沒有過來？”王氏寒暄，因為劉芊芊就在安氏閨學讀書，所以兩家的交往還算頻繁。

“家母身子不适，今日沒有出門，因着爹爹要來主持這次的詩會，我才能跟着過來的，想着蓁蓁兒也在，我想請她去我的包廂說話，我自己一個人在好無聊的，”劉芊芊笑着說道，一派溫婉。

旁邊的紀怡嘉都已經驚呆了，雖然見過不少次但是每次還是不禁會想她的好盆友是被魂穿了，要不然一個平常時候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在外人面前怎麽能這麽溫軟。

“這本來就是你們年輕人的節日，自然是你們說了算，不過耍歸耍還是注意分寸，”王氏笑着說道，心裏巴不得讓這兩位表姑娘分開，也省的給她惹麻煩。

“那感情好，晚上的時候一定還您一個完整的蓁蓁兒”劉芊芊承諾道，接着趁衆人不注意對紀怡嘉調皮的眨了眨眼。

紀怡嘉掩嘴笑了笑，劉芊芊雖然身量比她高上許多，實際上與她同歲，平常時候有些脫線，但是對她是極好的。

Advertisement

“金銀閣又單獨給你做衣裳了？”劉芊芊這又注意到了紀怡嘉身上的衣裳。

紀怡嘉正要開口，不過安芙快了一步，“這次劉姑娘是猜錯了，紀表妹身上的是幾年前的衣裳了，現在的金銀閣哪會出這樣的款式，”說起這話，安芙是又羨慕又嫉妒。

安府上下誰不知道金銀閣是當年紀家留下的為數不多的鋪子，以前反響平平，但是近幾年在祖母的經營下已經完全扭轉了劣勢。金銀閣主打的首飾頭面，雖然價值不菲，但是不缺買家，一出新的款式就被搶購一空。金銀閣的成衣是近兩年才開始經營的，其中的百褶裙是一絕，金陵凡是有些臉面的姑娘都以有金銀閣的百褶裙為榮，但是金銀閣成衣向來是量産，所以不管是那個款式沒搶到的都有很多。

按說，她們府中的這些姑娘應該能提前選吧，不過事實卻不是這樣的，整個安府也僅有紀怡嘉一個例外，她每年都能收到金銀閣特制的獨一份衣裳，這讓安芙怎能不羨慕。

“啊！不愧是金銀閣，過去了七八年這衣裳還是不過時，不過還是因為我們蓁蓁兒長得好看，”劉芊芊笑着誇獎道，只做不知道安芙的語氣。

聽到誇獎，紀怡嘉開心的笑了笑，露出了臉上那兩個不明顯的小梨渦，芊芊雖然外表是個弱柳扶風的嬌嬌姑娘，但是戰鬥力卻很強，又遺傳了劉夫人爽利的性子，所以對待朋友很講義氣，紀怡嘉很喜歡她。

雖然劉芊芊這話聽起來還是一派軟糯，但是其中的含沙射影在場人就沒有聽不出的。而且，劉芊芊的身份在那裏擺着，是金陵知府的嫡出獨生女，這在她們金陵也算是獨一份了，得罪了終歸是不好，更不用從頭至尾劉芊芊的态度都沒有問題。

王氏更是警告的看了一下二女兒，讓她不要再說話了，現在還有外人在，就對着表妹穿小鞋，是不是以為人家都是蠢的，看不出其中的彎彎道道。對小女兒，王氏是恨鐵不成鋼，她現在唯一的請求就是小姑子趕緊把這個不省心的外甥女接回京城，不要再霍霍她閨女了，起碼讓她在出嫁前能扳扳小閨女的性子，不然等以後出嫁了，就有的受了。

“大伯母，我就把蓁蓁兒帶走了，”劉芊芊笑着請示，她不知道在場人是個什麽心理，不過看她們的表情不好看，她心裏滿足的很，讓她們在欺負蓁蓁兒。

“好，”王氏連忙應聲，又囑咐了一番才放她們走。

出了包間房門，劉芊芊拍了拍胸口，小聲的同紀怡嘉嘀咕：“安芙最近又發什麽瘋了？我上次教訓她之後，她都不敢和我這樣說話了，今日竟敢在我面前給你穿小鞋，看來又欠收拾了。”

紀怡嘉覺得好笑，上次的事情她知道，畢竟發生那件事兒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确實從那之後二表姐看見芊芊都繞道走，今日這樣做派恐怕“我京城來了一位表姐，和二表姐感情最好。”雖然紀怡嘉不知道這其中有幾分真心，但是在紀府之中與李婧感情最深最好的确實當屬安芙。

“哦，原來是來撐腰了，”劉芊芊恍然。

“蘭蘭已經到了嗎？”紀怡嘉不想多提家中的那些事情，尤其和小姐妹在一起的時候，說些開心的多好。

“她已經先上樓了，我剛剛讓她和我一起去接你，她說不想看到安瑩，哎，對了，今日好像沒看到安瑩啊，”劉芊芊突然想起這麽個事兒。

蘭蘭和三表姐在閨學就誰也不讓誰，三表姐喜歡拿蘭蘭商戶的出身嘲笑于她，蘭蘭雖然性子軟萌，但并不是包子的性格，所以當然不會白受欺負，總之兩人是針尖對麥芒。

“她今日沒有出門，二舅母身子不舒服，她要留在家中照顧，”紀怡嘉回道，真實的事情自然不能說，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兩個小姐妹說說笑笑就上了三樓，不同于一樓的吵鬧，二樓的混雜，三樓安靜的很，每個房間門口，還專門配着如意樓的小厮。

“我這還是第一次到三樓來呢，往年的時候就是娘親央了爹爹出馬也總是訂不到房間，”劉芊芊小聲說道。

“那今年還真是幸運，”紀怡嘉也眯眼跟着笑，芊芊是個開朗的，和她在一塊紀怡嘉的心情也很好。

“哪是幸運，前段時間，我一個舅舅從京城過來，他手裏有些人脈，我們才訂到了，”劉芊芊笑着說道，蓁蓁兒還真是單純，哪有什麽幸運，如意樓三樓就沒有滿過客，就是這樣她爹爹也訂不到包間，就說明這裏的賓客極其貴氣，往年訂不到，今年也該是那樣，也就是占了舅舅的光。

“那是我幸運，能跟着芊芊沾光。”紀怡嘉調皮的笑了笑。

劉芊芊也跟着笑，捏了捏紀怡嘉的手，軟軟的很舒服，“轉過彎玄字號房間就是了。”

紀怡嘉點點頭跟着往前走，走過天字號房間的時候，正好小厮拿着炭燒壺推開門進去添水，紀怡嘉不經意的轉頭，就看到了安景晨。

紀怡嘉睜大眼睛，确實是九表哥，正巧這時候安景晨轉過了頭，與紀怡嘉四目相對。

安景晨沖紀怡嘉點了點頭，紀怡嘉也跟着笑了笑，從天字號房走過去了。

“怎麽了，孝啓？”看見安景晨與人點頭示意的動作，房間裏灰衣男子順着安景晨的視線看去，什麽也沒有看到。

“看見個小輩，”安景晨說道。想起剛剛的小姑娘，雖然身着素雅，也沒有繁雜的首飾點綴，但是在對他笑的時候恰如昙花盛開的一瞬間，淡雅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