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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把它處理了,不過它是我阿姐新買回來的還沒用過,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留着用……”
也許是考慮到時間太晚了的關系,賀知非的腳步極快,還沒等宋時來跟他道謝,就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宋時來只好放棄喊他的想法,默默的啓動車子駛離了學校。
黑色的沃爾沃與夜色融為一體,兩束車燈光打在前方的地面上,被周遭安靜的環境環繞着,無端端就讓他心裏升起來一股寂寥來。
也許是受到剛才賀知非的影響吧。回家,畢竟他是回家啊。
而他,對于回家這件除了逢年過節就鮮有可能實現的事,覺得遙遠又奢侈。有時候他會想起媽媽,想着既然她不願意來S市那就他回去吧,可是這樣的念頭剛剛升起就被壓了下去。
回去不是沒有工作,但是,他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忙碌又充實,對明天充滿着期待,故鄉的小鎮,風景清麗,卻已經盛不下他對于事業的野心。
他看向放在車窗那裏的餐盒,透明的樂扣餐盒裏食物的影子提醒着他,這份量十足的食物,是一個關心弟弟的姐姐特地做出來的。
這樣想着,莫名就有種敬畏感油然而生。
等他駕駛着汽車穿過好多條寂靜無人燈光昏黃的街道回到住處,繼而坐在餐桌前打開餐盒的蓋子時,又愣住了。
他仔細的看着餐盒裏每一塊他能從裹着的那層醬裏認得出的東西,雞翅、雞爪、雞胗,這是什麽做法?
宋時來吸吸鼻子,盡管已經涼了,但還是可以聞到一股香味,他不由得想像這些醬雞雜在烹調和剛出鍋的時候是怎樣的令人垂涎三尺。
他拿來一雙筷子,輕輕的撥動餐盒裏的雞翅夾起一塊來,大料和桂皮這些香料的辛香加上花椒和辣椒的辣味使肉類經過醬汁的浸透後特有的醇香更加濃郁,火候恰到好處使得骨肉極易分離,讓他有種入口即化的感覺。宋時來覺得這道醬雞雜的賣相很好,但他又很快就發現有一塊雞翅煮的久了點而骨頭掉落出來了,頓時覺得十分親切,他很快就想起媽媽以前炒菜的時候因為一根青菜被炒焦了而略顯無奈的的話,“哎呀,火候是不是又過了啊?”
也不知道做這道菜的人看到這塊露出了骨頭的雞翅,是不是有和他的媽媽一樣的反應,抑或是不在意甚至是沒注意到。
可是,這種家常的感覺卻因為這塊破了相的雞翅而更加真實起來,他好像嗅到了一股讓他想要親近的氣息。
宋時來坐在餐桌旁,一個人,一雙筷子,一碗從冰箱裏拿出來在微波爐裏加熱的白米飯,他靜靜的吃下這份從學生那裏勻出來的家常的晚餐,又認真的洗幹淨餐盒把它放進了碗櫥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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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他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客廳裏整潔和諧的家具,特地挑選的米黃色沙發和其他暖色系的家具,甚至是米色的牆壁,都不及剛剛吃下去的那份食物來得讓他溫暖。
他忽然就對做出這些食物的人好奇起來,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他的媽媽那樣,圍着圍裙在廚房忙碌,等一鍋要熬上兩個小時才好的湯飄出香味,等天暗下來,等熟悉的人歸家。
後來,當他知道答案的時候,在此後長長的歲月裏,每當他想起這個夜晚落肚的食物,就總是忍不住想,大約所有的故事和最初的動心都是從這個問題開始。
然後在後來的時間裏,漸漸生根發芽,又茁壯成長。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 章
CM承接了陽光假日酒店的廣告宣傳,偏偏在節骨眼上發現資料不全,搞來搞終于去搞到要向酒店設計方索要材料的地步。
辦公室內氣壓有點低,但卻對蘇慕言沒有任何殺傷力,她剛剛才結束一個地産樓盤的廣告文案編寫,實在是有點閑,就開着電腦浏覽網頁。
主管顏容從茶水間出來路過她的座位,見她托着腮幫子無聊的模樣,拍拍她肩膀,“慕言你跟我來。”
蘇慕言一愣,雖不至于認為領導要訓斥她工作時間上網什麽的,但也确實心裏打鼓,仔細想想近段時間的工作,卻又找不出哪裏犯了什麽錯。
顏容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在文件盒裏翻翻找找尋到張名片遞給她,“我見你有空,就想拜托你幫忙做件事,去東華路那邊的設計院找林資料員拿些材料,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工作,但現在他們組人手不夠,你幫個忙大家都領你的情。”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是主管出面,蘇慕言是再不願意出去跑這一趟都不行,她只好接過那張紙來,“好的,我會盡快回來。”
盡管已經十月份,天氣也漸漸涼了,可是太陽仍舊早早的挂在天上,照在人的身上不用多久就開始燙起來。
蘇慕言打了個車,看着車窗外的景物漸漸變得陌生,心裏莫名的有點緊張,她是第一次去設計院去,以前偶爾路過東華路,也不過是匆匆掠過,她除了知道設計院在那裏,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當她站在設計院的門口,看着這棟只有五六層樓的磚紅色建築時,覺得十分的陌生,即便是站在綠樹掩映的樹蔭裏,她還是不由得額頭沁出一層薄汗來。
她在前臺的指引下往樓梯走去,只是三樓罷了,她不耐煩去等電梯,想着快點拿到資料快點回去。
辦公樓裏十分的安靜,路過幾個辦公室,她從敞開的門看見一個個埋頭伏案的身影,她知道他們大概是在填表、畫圖、計算,偶爾有人湊到一起低聲商量什麽。
她一愣,多久沒有想起這些了,她很久沒有接觸過這個領域的點滴了,工作裏除了文字就是廣告,已經很多年不曾想過一棟房子要怎樣才能建起來了。
蘇慕言的腳步緩了幾分,很快又想起自己的任務,搖搖頭加快腳步往前走。
迎面有兩個人在低聲商量着什麽走過來,蘇慕言小心的側了一下身,靠着牆壁走免得被撞上。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她看清其中一個人的容貌,頓時像被雷劈過一樣滞在當場。
蘇慕言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就遇見他,她咬咬牙往前走,心裏卻不停的重複着三個字,“宋時來、宋時來……”
這個人,就算他面容已經不再青澀,就算他戴上了以前沒有的眼鏡,就算他化成了灰,蘇慕言也還是輕易的就認出他來。
是因為這個人,是在她的青春歲月裏蟄伏多年的一個影子,就算不再時時放在心上,可是依舊無法把他徹底的從心底驅逐。
宋時來和同事讨論着下一個工程的架構方案,順道回辦公室拿一下數據,在走廊上和一個陌生女子擦肩而過的時候看見對方有些僵硬的表情。
他覺得很奇怪,這個人,是認識他的麽?他站在辦公室門口,忍不住轉身去看那個離開的身影,看見她進了資料室的門,始終沒想起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她。
宋時來覺得這個人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很快就甩開這種想法,大概只是錯覺罷了。
等他拿到數據出門,碰上往回走的資料員小林,他沖她點頭打招呼,問她去哪兒了。
小林剛大學畢業,逮着誰都喊老師,“宋老師好,送客去了!”
宋時來看見她笑眯眯的樣子,又聽她說是送客,忍不住笑她:“原來你還有客人了今天。”
“CM公司派來的員工啦,來取個資料,蘇姐人蠻和氣的。”
他聽了不以為然,有求于人如果态度不好怎麽可能辦得成事,但他嘴上卻冒出一句“誰得你那麽好誇獎啦”來。
小林不疑有它,“哦,她姓蘇,叫……叫什麽慕言,CM的廣告文案,上頭派她來拿資料。”
宋時來“哦”了一聲,就說有事要先走,匆忙的進了辦公室的門,“江河,數據幫你算出來了。”
江河大喜過望,“多謝宋哥,您真是救星哎!”
他扯扯嘴角笑笑,“我出去一趟,有事打我電話。”
“你去哪兒?”
“……工地吧。”
工地?現在去哪個工地……江河剛想問清楚點,人卻已經消失在樓道盡頭了。
宋時來在只有他一個人的電梯裏默默想着些什麽,等他身處在底下負一層的停車場裏時,他終于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人。
一句“你好,我是省電視臺的記者蘇慕言,有個問題想要問宋時來先生……”就冒出腦海,記憶裏那個聲音清亮紮着馬尾的女孩子也漸漸面容清晰起來,原來是她呀。
可是如今,她已經不是記者了呢。
是因為那件事嗎?可是就為了那件事就要丢掉一份工作嗎?
宋時來覺得她真是蠢,別人都為了一份工作擠破腦袋,她倒好,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事情完全沒有做。
可是他很快就想起那一次她的父親,那個蘇主任風雨欲來的臉色。
他好像又回到那年的彙報會,又聽見她說:“宋時來,我喜歡你。”
倔強又不确定的表情在他的回憶裏被放大,只有這一句話在他的心裏不停的回響。
他站在停車場裏,空氣有些冷,有風從出口灌進來,排氣扇轉動的呼呼聲在耳邊打轉,多像許多年前那個深秋刮進學校禮堂的風啊。
一下子,就把紙張都吹落在地上,歲月的煙塵都攪起來蓋在上面,他以為他不記得了,可是只要有人稍稍提醒,他就又想起來了。
無關于喜歡或不喜歡,但是到底,難免會心存內疚。
蘇慕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公司的,從見到宋時來的時候就緊繃着的神經在她拿到資料走出設計院大門打到車回到公司把資料交給顏容的那一刻才徹底放松下來。
随着精神的松懈,一陣疲憊湧上頭來,她幾乎要站立不穩,幸虧顏容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才不至于真的倒下去。
顏容見她臉色不好,不由得擔心她,“怎麽啦,不舒服?”
蘇慕言勉強笑笑,她大概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這兩個星期她的身體都不大爽利,滋補安神寧心的湯水喝了不少,可是效果卻沒有很好。
見到宋時來,精神一緊張,就更不好了,她曉得,這是要感冒的前奏。
于是便道:“沒事,就是有點感冒頭暈罷了,休息一下就好。”
顏容覺得有點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讓她去取資料,說不定她還不會這樣,就跟她說:“你等下早點回去吧,經理今天不在,沒人會說的。”
蘇慕言領她的情,跟她道謝,然後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對着電腦,呆呆的坐在那裏。
她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連午飯都沒什麽胃口吃,和她要好的同事許小雲遞給她一個便當盒,“慕言姐,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
許小雲剛畢業進CM就分在了蘇慕言這個組,人長的乖巧,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酒窩,蘇慕言蠻喜歡這個女孩子,總是有意無意的照顧她,一來二去的兩人也相當要好。
現在許小雲亮着她的招牌酒窩看着她,“給你留的午飯啊,壽司哦,快點謝謝我!”
“多謝!”蘇慕言被她逗樂,心情晴朗許多。
“你好像臉色不大好,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發生什麽事了,顏姐罵你了?”
“沒有,顏姐雖然嚴厲,但也不是不講理的。”
“那你是失戀了?”
“……”蘇慕言一時語塞,“你怎麽會想到這個頭上來的?!”
許小雲撇撇嘴不以為然,“上次人力部的張姨不是給你介紹個男的嗎,你還說可以發展一下來着,你這個鬼樣子,挺像失戀的嘛。”
蘇慕言歪頭想想,把一個三文魚壽司塞進嘴裏,鼓着嘴巴含糊不清的道:“那就是吧,失戀了。”
許小雲被她吓了一跳,“不是吧,還真是啊?!”
她點點頭,伸手去便當盒拿壽司,心裏吐槽,所謂的失戀已經是半個多月以前的事了,現在不舒服,不過是準備感冒罷了。
“那個男的,不是哪個區政府的公務員麽,你還說人看上去蠻靠得住的,怎麽才兩個月就掰了?”
蘇慕言聳聳肩,把手上的那個壽司放回便當盒,攤攤手板,“我怎麽知道,他說遇見個心動女孩,不願意再和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下去,我總不好礙人家路。”
許小雲一下子就要炸毛,“太過分了吧,這個男的,怎麽……怎麽……”
蘇慕言連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你不要影響到別人午休,他怎麽樣關我們什麽事,我不過也才二十六歲,其實也不愁結婚,他愛怎麽樣就怎樣!”
許小雲想想也是,遂安慰她:“說得對!今晚我請你吃飯,安慰一下呗?”
“不用啦,先記着帳,我今晚還有其他的事要忙。”
其實什麽事也沒有,她只是想要一個人呆着罷了。
許小雲去忙了,她一個人坐在那裏,靠在并不舒适的椅子背上,轉頭去看落地窗外的雲,定定的,像要看出花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 章
許小雲去忙了,她一個人坐在那裏,靠在并不舒适的椅子背上,轉頭去看落地窗外的雲,定定的,像要看出花來。
她想起宋時來大學時的模樣,頭發有些亂,但是眼神很清亮,嘴唇抿成一條線緊繃的樣子像針一樣尖銳,坐在他的教授旁邊卻一點都不顯眼。
蘇慕言心想,她怎麽就喜歡這個人了呢?
她又想起今天的驚鴻一瞥,他頭發整齊,鼻梁上架着副平光鏡,意氣風發的模樣,她一眼就看見還認出他來。
其實,在我們經歷了很多突如其來的東西,比如榮譽比如挫折之後,才會想到,當時所說的非他不可不過是固執罷了。可是她想的再明白,卻不論如何都改變不了。
只要那個人不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她就會日複一日過着平淡的生活,做着該做的事,像大多數人一樣過這一輩子。
但是他一來,她就會發現,這樣的生活,談不上不好,但也沒有很好,總是有種得不到的遺憾纏繞在周圍。
下班回到家,蘇慕言連做晚飯的心情都沒有,燒了一鍋水煮了個雞蛋面草草吃過,洗了個熱水澡,就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不想動彈。
她睡不着,定定的看着床頭的相框裏的照片發呆,那是她第一次在路邊采訪路人時用手機自己拍的自拍照。
她設想過如果堅持下來,會有什麽結果,可是她想不出來,覺得太難想像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會在某一刻放棄,她越來越關心自己的生活和圈子,越來越不願意去想社會怎麽樣國家怎麽樣世界怎麽樣。
這些從前關心的事,已經被街口賣油條的大媽會不會又漲價超市賣的肉新不新鮮這樣的瑣事替代了。
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圍繞在身邊的細碎小事,她終究成不了大記者,只能是小市民。
所以她和宋時來,一開始,就在背道而馳。
這樣的兩個人,怎麽可能會在一起呢?
她想,宋時來當年雖然說話狠了點,但至少說的是實話。
她後來見過為了少奮鬥十年二十年而和女友分手再勾搭上富家千金的男人,每次見到都會覺得無比的惡心,她不相信宋時來對她的家庭背景真的一無所知,但他還是很堅決的拒絕他,就這樣,已經比現下很多男人都要好了。
所以說到底,她還該謝謝他的坦誠的。可是,那樣說話的男孩子,一點都不讨人喜歡啊。
第二天起床蘇慕言就發現自己果然生病了,感冒來勢洶洶,她的腦袋一陣眩暈,只好請了一天假在家休息。
中午時賀知非打電話回來,言明周五晚上要回家,特特聲明要吃醬雞雜,蘇慕言啞着嗓子勸他:“這種濃油赤醬的東西吃多了不好,上次做了那麽多你還沒吃夠啊?”
賀知非不敢告訴她他把那整盒的醬雞雜都送了人他一口都沒吃,只好哀求道:“就一次,就一次行麽,阿姐你不知道我在學校可辛苦了……”
“你打住!你不要搞得我好像沒在那裏呆過一樣好不好,學校的夥食再不好跟你什麽關系,你不是一直不耐煩去食堂排隊就去帶外賣的麽?”
“……那、那個怎麽能跟家裏比啊……”
蘇慕言聽見他語氣有點委屈,心裏一軟就松了口,“給你做醬雞翅好了,我做幾瓶肉醬給你帶回學校,要是菜實在不合胃口還可以湊合着吃一頓。”
“哎呀我就知道我阿姐最好了!”賀知非一掃剛才的不快,語氣一下子就高興起來,“那、阿姐你好好休息,我去打球啦!”
蘇慕言挂了電話後一想到做肉醬的程序就後悔了,實在是有點麻煩,她有種打電話回頭去反悔的沖動。
這次的感冒拖了好多天都沒有好轉,蘇慕言不願意吃藥和打點滴,相信憑借自身的免疫功能會好起來,于是整天水杯不離手,拼命的給自己灌熱水。
周五下午的時候她趁着經理外出的機會,和顏容磨了磨嘴皮子,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的時候就先偷溜了。
此時的超市裏買菜的主婦們不少,吵吵嚷嚷的十分熱鬧。她拿着張清單推着小推車一樣一樣的選着東西。
雞翅、瘦肉、排骨、蝦、芥藍……她好像恨不得把超市所有的食材都搬回去,好讓賀知非一次就把下個星期所有該吃的飯菜都一頓吃完似的。
等她從超市出來時,兩個大袋子拎在手裏沉甸甸的,重力使得她身子微微往前傾,連腳步都有些踉跄。
下午的太陽沒有下山的時候總是有些燙人,蘇慕言熱出了一身的汗,額前的些許頭發被汗水沾濕,貼在額頭上,看上去有些形容狼狽。
她好容易回到家,換了衣服後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忙開了。紅燒獅子頭和肉醬要的瘦肉末要細細的剁出來,料理機打出來的沒有嚼勁,蝦要剝殼成蝦仁,煮湯用的木瓜和花生要準備好……
流理臺擺了一堆的盆盆碗碗,蘇慕言手上的動作一點都不敢馬虎,紅燒獅子頭是大菜,她留在了最後,把剛做好的蒜香排骨從烤箱裏移出來,又急忙轉身去把木瓜花生排骨湯炖上,把清炒蝦仁也做好後,才開始動手去做那道麻煩的紅燒獅子頭。
她把豬肉餡和配料攪拌均勻後捏成一個個的丸子,入油鍋炸好,尚留有底油的鍋裏加入了蔥姜、八角、花椒和桂皮等香料,很快就有一股強烈的香氣蒸騰開來。
又過了差不多四十分鐘後,紅燒獅子頭終于可以出鍋,它的香氣和煮到一半火候的醬雞翅的香味交雜在一起,彌漫了整個屋子。
鑰匙開門的聲音傳進了廚房,蘇慕言一邊把手上的水珠擦在圍裙上,一邊走向玄關,“賀知非,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話音剛落,就看見大開的門口處站了兩個人,賀知非,和宋時來。
她幾乎是在電光火石間就明白過來,宋時來就是賀知非時常挂在嘴邊的宋老師,但是她沒想到他們會那麽熟悉,熟悉到可以登堂入室的地步。
有客人來拜訪,蘇慕言應該笑臉相迎的寒暄,可是事實上,她什麽也做不了,她好像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好像有很多的話要說,但偏偏一個音節都吐不出來。
她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裏看着他,雙手在圍裙上攥出了幾道褶皺,想要轉身卻發現雙腳似乎已經在原地生根一樣不能動彈。
宋時來在看見她的時候也愣住了,這是他第二次見她。上一次,她穿着整齊的職業套裝,踩着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在設計院的走廊上踩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次,她穿着簡單的家居服,圍着一件藍色的半舊圍裙,笑着喊他的學生埋怨他回來得晚。
只是臉上的笑容在他們面對面的時候不自覺的凝固在了嘴角。
賀知非好像察覺到他們之間凝固的氣氛,解釋道:“有問題請教宋老師,一說就說得晚了,幹脆請他來我們家吃個便飯,阿姐你不介意吧?”
蘇慕言能說什麽,她總不能說不歡迎讓他走吧?
于是她只好扯扯嘴角勉強笑笑,“……啊、不介意,當然不介意了……”
說完轉過身匆忙跑向廚房,把兩個人丢在了客廳,反正宋時來有賀知非招呼。
多了一個人,蘇慕言考慮到賀知非在吃飯這方面的戰鬥力,想了一下,在冰箱裏拿出一條冰凍的鳊魚放在水槽裏讓它自然解凍,轉過身沉默着把做好的香辣肉醬盛出來晾涼準備裝進罐子裏去。
她做好這些之後,站在水槽前看那條解凍後變軟了的鳊魚,想了半天才想到做個蔥油魚,方便又美味。
她提着刀準備處理魚,眼睛掃向一邊的調料架,忽然就想起料酒剛剛用完,習慣性的喊賀知非:“賀知非你到小賣部去幫我帶瓶料酒上來!”
聽見賀知非應了一聲後她就沒在注意這件事了,直到她把魚放進放了半鍋清水的鍋裏,她把鹽和姜等配料放下去時發現沒有料酒,剛喊了一聲“賀知非”,一瓶料酒就遞到她的面前來。
蘇慕言擡頭去看,見是宋時來,頓時怔了一怔,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才接過那瓶料酒,讷讷的對他說:“謝謝……”
宋時來把東西交給她,卻沒有離開廚房,仍舊站在她附近看着她的動作。蘇慕言微微有些慌亂,不由得慶幸起自己要做的是這道菜來。
她把料酒倒了點進去,等着鍋裏的鳊魚煮熟。宋時來就站在她旁邊,不說話,也不看她,就看着玻璃鍋蓋漸漸能上一層白霧,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氣氛有些僵持。
蘇慕言在心裏埋怨賀知非,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裏去了,嘴上卻打破了沉默,“宋老師……你吃魚的吧?”
“嗯……”
宋時來應一聲,又想想,補充了一句,“你喊我宋老師……感覺怪怪的……”
蘇慕言嘴角一抽,不再言語,心裏頓時覺得這個人有點得寸進尺,人家尊敬他還不好,還說怪怪的,怪你妹!
所幸這時魚熟了,蘇慕言不用再和他說話。她把魚取出來放在盤子裏,香蔥切末同味精等調料撒在魚身上,在鍋裏倒入色拉油加熱後把油淋在雨上,一股香味就撲鼻而來。
宋時來不錯眼的看着她的動作,好像在看一場舞蹈演出一樣認真,他忽然就十分的羨慕起賀知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 章
這頓飯吃的時間不短,賀知非一邊吃一邊和宋時來聊得眉飛色舞,因為他們說的東西蘇慕言不能完全理解,于是只好在一旁默默的吃飯。
她感冒了,很多菜她就沒有胃口吃,哪怕是香味誘人的雞翅和紅燒獅子頭這種她十分喜歡的菜,魚當然也不能吃,到最後,她配着幾根青菜吃了一小碗的白米飯後,舀了一碗湯慢吞吞的喝着,覺得已經累得要昏昏欲睡了。
宋時來眼角的餘光看見她的模樣,不由得有點愧疚,若不是他來蹭飯,她可以不做最後那個魚的。
由此可見,大概宋老師并不清楚紅燒獅子頭什麽的是怎麽做出來的。
于是他在吃完飯後很自覺的拉着賀知非去收拾碗筷和洗碗,蘇慕言坐在沙發上,愣愣的看着電視播放的廣告,心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宋時來要走的時候,賀知非從廚房鑽出來,還拎着個小袋子遞給他,又推推蘇慕言,“讓我阿姐送送你吧老師,這是阿姐做的香辣肉醬,拌面拌飯都挺好吃的,你嘗嘗。”
蘇慕言轉頭去看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什麽時候賀知非這麽大方了,她忽然就冒出一個想法來,不會是上次的醬雞雜他也是這樣爽快的送了人自己沒吃到才非要再給他做一次的吧……
她被賀知非推出門去送宋時來,兩個人一前一後靜靜的走着,老式小區裏的樓房沒有電梯,連聲控燈都是後來才安裝的,有兩層樓的樓道的燈壞了沒來得及修好,蘇慕言走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摔倒。
宋時來走在前面,回過頭來看她,似乎在觀察她是不是安全,蘇慕言看見他在昏黃的燈光裏緊抿的雙唇,好像又看見很多年前那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倔強,堅持,野心勃勃。
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自己其實是了解他的,那個時候他的眼睛裏寫滿了這幾個詞。所以到今日,她知道宋時來頭上的光環時,已經沒有什麽驚訝了。
宋時來的車就停在樓下,她送他到停車位,看他掏出鑰匙打開車門,轉過身就要走,卻被他叫住,“為什麽?”
她疑惑的轉回身去看他,“什麽?”
“為什麽沒有繼續做記者?”
蘇慕言沉默良久,才道:“我覺得很累了,已經堅持不下去,所以……”
“那個時候……對不起……”
她想了想才知道他在說什麽,不由得笑起來,“都過去那麽久了,我心眼要多小才一直耿耿于懷啊……”
她耿耿于懷的,不過是他和她,沒有相遇在最恰當的時候。
宋時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躊躇了一陣才不大好意思的道:“多謝你今晚的招待,還……拿了東西……”
蘇慕言頓時笑得更燦爛了些,看着他微微不好意思的樣子,揮揮手道:“東西做出來就是要給人吃的,你快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你先上去吧……”
蘇慕言點點頭,幹脆的轉身走了,宋時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後就鑽進車裏,發動了車子緩緩的離開這裏。
街燈昏暗,透過高大的樹木枝桠的不過是一點兩點,車燈打在前方的地面上,宋時來覺得安靜得有點無所适從,就伸手扭開了電臺,聽着夜間主持人在那裏用煽情的語調讀一個個普通又巧合到幾近狗血的故事。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蘇慕言來,當年那個勇敢的女孩子,已經在時光裏被磨平,泯然于衆人,即便她笑着說已經忘記了,可是他還是從她的身上嗅到了瞬間迸出的濃重的關于回憶的不好的氣息。
大概那段時間,她過的并不好吧。
他忘了問她,會不會後悔。會不會後悔選擇了另一條路,然後得到今天這樣的生活。
蘇慕言回到家,賀知非正在看電視,看見她回來,像要問些什麽,蘇慕言搶先道:“有什麽問題等我洗了澡再說,OK?”
也不等賀知非答應她就轉身走了,賀知非在身後看着她,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等她忙完,賀知非卻只來得及在她身後問了一句:“你和宋老師以前認識的麽?”
不認識的兩個人,怎麽會在見面時連一句寒暄的話都不說,相識的兩個人,又是因為什麽,才會在見面時相顧無言?
蘇慕言卻沒有回答他,只是腳步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走進卧室然後“啪”的關上門。
賀知非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繼續看他的電視。
直到半夜,蘇慕言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不着,最後還是爬了起來,拉開房門,看見賀知非坐在沙發裏還在看電視。他關了客廳的燈,只有電視屏幕的亮光,反射在他的臉上,閃閃爍爍的。
賀知非聽見動靜朝她看來,“阿姐?你怎麽還不睡?”
“睡不着。”她坐到賀知非的身邊,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
電影頻道在放電影,蘇慕言看了幾分鐘,想起這是一部很多年前的老電影,一部叫《80後》的老電影。
青梅竹馬長大的男女主角,彼此喜歡,又因為誤會和距離而分開,所幸,編劇給了他們一個好的結尾,在最後讓他們終于重逢相擁。
蘇慕言喜歡這個大團圓的結局,即便悲劇更容易讓人記住,但是只有大團圓,才能讓人會心的微笑。
她想起這部電影裏的一句臺詞,“年輕的我們都是熱烈而堅持的,那是一種光芒,引人入勝。我羨慕那些時光流逝,卻沒能改變他們的人。”
蘇慕言輕輕的念出這句話來,賀知非聽得一愣,他知道,這是這部電影裏的臺詞。
他側過頭去看蘇慕言,卻看到她看着電視惆悵的側臉,他忍不住喊她:“阿姐……”
“知非,我也很羨慕這樣的人,像你,還有他……你們都堅持着自己的理想……”
“他?”
“對,他。”蘇慕言淡淡的肯定到,“你的宋老師。”
賀知非心裏打了一個突,心思一下子就不在電影上了,“阿姐,你以前真的認識宋老師麽?”
“我喜歡他的時候,我才十五六歲,他還在大學,你要是問我為什麽,我也說不出來……就是覺得喜歡,大概就是一種光芒吧,後來啊……我同他講我喜歡他,但是……”
她停住了,不再往下講,但是賀知非知道結果肯定不是皆大歡喜的那種可能,就問她:“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高三,我讀高三的那一年,後來我高考就報了中文系……”
“因為這件事耽誤了學習?”他記得蘇慕言讀S大的其中一個原因是高考成績不夠好。
但是她卻搖搖頭,在沙發上躺了下來,就在他的身側,仰望着他的臉,“你不曉得那個時候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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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還有他,欲借她力、謀她身、奪她心,她偏要拆他臺、踹他小弟、戳他心肝脾肺腎!
什麽,要姐做皇後?行,領着千軍萬馬過了霹靂火雷陣先!
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