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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一批貨色不錯。”穿着綢緞的男人拿羽扇扇着風,側過臉和一同前來的同伴嘀咕。

生了一張讨喜面孔的年輕男人舉起右手,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猛地拉開黑色的帷幕,露出幕布後的商品。

那是一個金色的籠子,裏面裝了一只彩色的鳥,尖尖的腦袋,豔麗的羽毛,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嘩得一下張開了寶藍色的尾羽。

“一號拍品:越國美人鳥,半歲,上等品,起拍價,一百兩。”

“五百兩!”

“我出六百兩!”

“一千兩!”

高臺下大概有兩百來個座位,滿滿當當的坐滿了人。

臺下的買家們競着價,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臺上負責拍賣的年輕男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而未完全拉開的帷幕後,則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

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金色籠子和錦盒堆滿了整個後臺,籠子頂端刻出場的編號。

錦盒裏有的是珍貴的藥材,有的是珍奇珠寶。

籠子裏裝的則是活物,各種珍奇異獸,還有各種各樣的……人。

貨物們身上穿着能夠凸顯出他們優點的衣物,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有着驚人的美貌,看起來十分的柔弱動人。

一共三十號拍賣品,前十五是活物,後十五是死物。

從七號開始,拍賣品就是活人。七號是個年輕漂亮的女郎,身上穿着輕薄的紗衣,膚如凝雪,唇似朱丹,漂亮得像是畫上的神仙妃子,唯一不足之處,是她眼眸中含着化不開的霧氣,眼淚珠子像是不要錢一般的掉個不停。

八號是個漂亮的男娃娃,白白胖胖,看起來很有福氣,他被喂了藥,在籠子裏睡得很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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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號則是個長着綠色眼珠子的壯漢,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露出胳膊大腿上結實的肌肉。

“吵死了!”

他用的不是齊國話,被他兇到的女人哭得更厲害了。

負責看守貨品的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走過來示意女人安靜,他敲了敲籠子:“你可以接着哭,不過哭瞎了眼睛,就只有那種喜歡折磨人的老變态肯要了。”

柔弱的七號眼淚一下子就止了,她抓住籠子:“求求你們,把我放出去吧,我父親是三品大員,你們把我送回去,他會給你很多錢,很多錢!”

“閉嘴!”那男人指了指十號籠子裏的青年:“他剛來的時候,兇的很,灌了幾碗藥,打折了三次腿,你看現在多乖。學他,安靜一點,不然割了你的舌頭!”

打手們做這種事情很熟練,下手很有分寸,腿打折了又接好,并不會破壞商品的皮相和內在,只是很疼。

十號籠子裏是個極其漂亮的青年,他身上的衣服要比女子樸素許多,也正經許多,清清冷冷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落入凡塵的仙人。

不過他的眼睛稍顯狹長了些,而且天生微微上挑,平添了幾分潋滟風情。

與其說是仙人,不如說是妖孽。

十號确實很安靜,他一直蜷縮在角落裏,看起來像是一只被磨掉了銳氣和利爪的幼獸,美麗且無害。

“接下來展示的是五號展品。”外面的聲音響起,男人吐了口唾沫,把五號籠子擡起來搬了出去。

拍賣場中拍賣進行的如火如荼。

花城城郊,則是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寒風像是割刀的肉,刮在人臉上生疼。

道路旁一棵參天大樹被突起的狂風吹斷了一根枯枝,樹枝上尖銳的冰錐頭朝下砸了下來,落在突然撐開黑色的鐵傘上,碎成了無數塊小冰晶。

傘下一個身長六尺,一臉富态的中年男人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抱怨了幾聲,轉過頭對着他身後的俊美青年道:“這邊的路十多年未曾修繕過了,是有些難走,我為公子開路,您小心些,慢點走。”

沙啞的嗓音響起:“再慢些好東西就都被人買走了。”

須發花白的老者木然着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佝偻着腰身,提着一盞紅紗燈在前面帶路,他看上去像是已有不惑之年,腿腳卻十分爽利,在崎岖的小道上走得健步如飛。

那甚是風流俊美的年輕公子若有所思,他把鐵傘啪地一聲合上,大踏步地跟了上去,轉瞬便把那富商方員外甩在了身後。

“哎,寧公子,您等等我!”

中年男人撒開兩條短腿奮力地跑了起來,他本就生得胖,因為畏寒,身上裏三層外三層,都快成了個大圓球。

大概過了半刻鐘,老者在一間破木屋面前停下,那寧公子也跟着止了步伐,落在最後的中年男人總算趕了過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鼻翼也往外冒着白煙。

他走得太快,一個不察,腳下絆倒了石子,一個趔趄就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眼瞅着他的腦袋就要和泥地接觸,傘尖抵住了他的腦門,黑傘的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事多磨,看來今晚方員外你收獲頗豐。。”

方員外腦袋頂着那把傘,兩條腿在地上胡亂蹬了兩下,總算踩在地上站穩了,他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裂開嘴笑起來:“借寧公子吉言了。”

引路的老翁把紅紗燈挂在了木屋上:“之前定的紅紗燈,送過來了。”

小木屋嘎吱一聲從裏面開了,一個裹着灰色大棉襖的壯實漢子打開門來,露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臉,他的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直右眼的眼角橫跨到左邊嘴角,看起來十分猙獰。

男人掃了他們幾眼,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路上辛苦了,幾位進來暖暖身子吧。”

俊美的寧公子和方員外對視一眼,跟着進了小木屋,方員外從懷裏掏出兩塊刻了子的黑色木牌。

上面一個是十號,一個是二十七號。

“寧公子是十號,我是二十七號。”

刀疤男仔細查看了木牌,挪動了桌子上的機關,一塊巨大的磚石緩緩移動,露出一個僅供兩人并行的洞口。

老者手裏的紅紗燈換成了更為嚴實的氣死風燈,不管是一身錦緞的俊美貴公子還是裹成圓球的矮胖員外,都老老實實地緊跟在他後面走進地道。

負責接引的人驗過了他們的身份,指引他們到木牌上标號的位置落坐。

寧公子坐在第一排,方員外在他正後面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拍賣已經進行到了九號,七號到九號裏,就數那位曼妙女郎賣出的價格最高,因為她的身份,她最後被人以五千兩白銀的價格買了下來。

要知道,一些漂亮的官奴一般也只要五百兩白銀。

“接下來,拍賣的是十號展品:十七歲,上等品,起拍價,兩百兩白銀。”

十號算是這些活物裏姿色最好的一個,所以起拍價也比別的拍賣品更高一些。

“一千兩!”

“兩千兩!”

金額一次次累加,一直到了八千兩。

“三號客人出八千兩,八千兩一次,八千兩兩次……”

寧公子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舉起手中的牌子:“一萬兩……”

“八號客人出一萬兩白銀,還有比價錢更高的客人嗎?”

寧公子再次舉了牌子:“糾正一下,我說的一萬兩,是一萬兩金。”

拍賣場上有人吸了冷氣,一萬兩金買個漂亮玩意,要不是有錢,就是腦殼進了水,就連和他一起來的方員外都睜大了他那雙綠豆點大的眼睛。

腦殼進了水的寧公子以絕對的高價順利地把十號拍到了手。

他站起身來往後臺走,方員外叫住他:“接下來還有很多好東西。”

寧公子轉着手裏的折扇,扇柄敲了下方員外的圓腦袋:“今兒個爺就帶了這麽點錢,你慢慢玩,爺先走了。”

負責保管貨物的人當着他的面驗了貨,确保四肢健全,沒瞎沒聾沒啞。

驗過銀票的真假之後,他給了財大氣粗的寧公子一把鑰匙和一塊軟帕:“十號不大聽話,所以灌了四肢無力的藥物,藥效還有兩日,帕子是塞嘴用的。”

後者看着籠子裏的姿容昳麗的少年郎,唇角翹起來:“不錯。”

這種活的貨物,一般都是會有拍賣場護送出去,寧公子先上去,緊接着是他的貨物,最後下面是送貨的人。

然而那“送貨郎”剛探出個腦袋,一柄鋒利的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許動!”

守在這裏的軍隊,三分之二進入拍賣場,迅速地把整個場地控制住,将這群黑心販子抓了個現行,今夜拍賣的貨物也悉數被收繳。

之前的七號被人從地下拍賣場扶了出來,她眼圈有些發紅,出來的時候,因為寒風打了個哆嗦。

“寧公子”示意屬下為她披上一件厚實的大衣:“江小姐受驚了。”

這些人也确實是膽子夠大的,太尉家的嫡小姐也敢弄來賣錢。

江二小姐擡起頭來,失聲喊出來:“魏世子?”

魏寧道:“花城可沒有什麽世子,也沒有太尉的嫡二小姐,只要您不說,今晚的事情,沒有人會知道。”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該下蹲大牢的都被捆了,試圖傷人的亡命之徒被就地處置,像江二小姐這類清白的貨物也都被釋放了。

至于那些珍奇異獸,則會被收繳,獻給皇帝,豐盈國庫。

最後只剩下了一件棘手的貨物:“大人,這位是?”

魏寧用地下黑市送的折扇挑起了少年的下巴,那雙子夜一般的眼眸裏倒映着他的面孔,那是一張年輕,俊美且富有生命力的臉。

他笑吟吟道:“這是我花老婆本買的,自然要帶回去。”

“那他以後就是十三?”

燕京十二衛,添一個的話,只能是十三了。

“不,我的意思是,這個,帶回去,是給本世子當世子夫人的。”

誰會想到,深得聖心,權勢滔天的中書省中書令徐元嘉,在十五年前曾經做過一個地下拍賣場的貨物呢。

一般人,想都不敢這麽想,就像他自己,在死之前,也不曾想過,老天爺會施舍他這麽一次重來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撒花,随機掉落二十個小紅包

無責任小劇場

魏寧:花了我的老婆本,一萬金,當然得是世子夫人

燕十二:哈?明明錢過了趟手就回來了,人都沒捂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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