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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搞麥收,村裏家家戶戶吃的都挺好,畢竟吃不好就沒力氣幹活兒。

為了麥收不少拿工分,就是村裏最摳門兒的老太太都會給一家子整治頓帶油水的飯菜,家境好的蒸一鍋白面饅頭,炒盤辣椒豬油炝鍋的肥肉片,家境不好的也會帶幾個熱騰騰的玉米面窩窩頭,配上自家腌的小黃瓜跟蘿蔔幹,用竹籃兜上十幾個煮雞蛋,再帶上幾個水靈靈的西紅柿,也很巴适。

可就是這樣,大家夥兒吃的也沒有老陸家人吃的香。

概因林蔓擀好的卷餅餡兒裏加了獨家調制的醬料,吃起來爽口鮮脆還夾着肉香,鐵蛋和妞妞香的咂巴小嘴巴。

趙春花美滋滋咬一口兒媳婦遞過來的卷餅,喝口酸涼解暑綠豆湯,舒爽的只呼氣,“太香了,蔓啊,我老婆子可想這一口了。”

林蔓又給小老太盛了碗綠豆湯,笑眯眯道,“娘喜歡,我下次還做。”

趙春花同志給感動的啊,直捂着胸口欣慰,誇她家蔓孝順。

一家四口熱熱鬧鬧吃飯,可苦了在邊上等飯的幾家村民。

老陸家來送飯的早,這會兒南面那片麥田還剩一小片尾巴,大隊長老支書帶着七八個小夥子在那塊掃尾。

陸洲跟衛建軍也在其中,小夥子們讓人捎話來讓家裏人先吃飯。

村裏各家遂不再等,給幹活的小夥留下份飯菜,紛紛坐在樹蔭下大快朵頤。

這會兒村裏大部分社員都吃上熱乎飯了,就幾家性子拖拉的婆娘還沒來送飯。

那邊兒村裏大家風景美好,這邊兒幾家人嗅到霸道勾人的油面香,咽口水的咽口水,還有兩個爆脾氣的漢子蹲在地頭那飙髒話,“奶奶的,家裏這個婆娘瞎折騰啥,老子要餓趴了。”

“你家婆娘說不定給你炖大鵝呢!”

“算了吧,就我家那個母老虎,你想屁吃。”

漢子們插科打诨,總算是等到自家婆娘挑着扁擔來送飯了。

晌午十二點半,大隊長帶着七八個青壯年姍姍來遲,高大硬挺的陸洲走在最前面,穿着軍綠色的背心和長褲勾勒出寬肩窄腰大長腿,頭發是極短的板寸,鼻梁高挺,輪廓有着軍人特有的俊朗。

林蔓不得再次提感嘆,陸副營長這種周正的帥,真是長在她的審美點上了,衛建軍就不一樣了,早上那會兒還跟脫缰的野馬般歡騰,現在跟只灰頭土臉的大臉貓樣,兩條腿軟的像面條,要不是陸洲拖着他走,衛建軍說不定下一秒就能跌個狗吃屎。

衛家老娘見自家兒子這不争氣蠢樣,恨鐵不成鋼,罵罵咧咧過來擰着兒子耳朵給提溜走了。

趙春花笑呵呵招呼兒子吃飯,“小二回來啦,快洗洗手吃飯,小蔓今個兒擀的卷餅,可香了。”小老太還不忘拉着林蔓給陸洲表功,“咱家多虧了小蔓了,你往後可得好好對待我兒媳婦,不然老娘可不饒你。”

小老太口若懸河把兒媳婦誇上天,林蔓在邊上聽着尴尬地都要摳出三室一廳,陸洲卻聽的格外認真。

趙春花同志見狀,滿意離去。

林蔓為了不讓陸副營長誤會,趁四下無人,殷勤遞上一個卷餅。

“這個熱乎吃這個。”

陸洲就着水壺裏的水淨了手,嘴角翹了翹,道了聲謝,做卷餅的面粉是老陸家自家種的麥子磨出來的,老陸家每年都要留下十來斤面粉平日打牙祭,鄉下磨的面粉一點也不比如今城裏的富強粉差,吃起來帶着麥子特有的香甜,蒸出來的面餅松軟有嚼勁,裏面放了新鮮的醬餡兒,肥瘦相間的肉渣鮮嫩,噴香撲鼻。

對于林蔓的好手藝,陸洲回家這幾天也不是沒嘗過,可就是在部隊數年,吃慣了大廚司務長做的一日三餐,他覺得小媳婦兒做的卷餅簡直是天下美味。

剛想贊聲“不錯”,林蔓那張漂亮的小臉就貼了上來,聲音甜軟,悄聲道,“那啥,剛才娘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啊,都是開玩笑話。”

陸洲:“.........”

咳咳,他能說他是認真的嗎?

陸副營長的心理活動,林蔓自然不曉得,她只道自個兒跟人把話講清楚了,又是只快樂恰飯的小米蟲了。

社員們吃了晌午飯,在地頭樹蔭下簡單歇息會兒,下午上工的哨聲響起,整個河溪村又是一片忙碌。

晌午頭日頭毒辣,村中東面那片成熟的麥田,經不住炙熱烘烤,沉甸甸熟透的麥芒如麥芒如刺猬般炸了開來,麥粒唰啦啦掉在地上,老支書見狀嘴巴急的都要氣燎泡,趕緊領着社員前去搶收。

這年頭,鄉下麥收沒有後世那麽機械化,整個公社也就河溪村生産隊跟附近一個大隊有拖拉機,就這還是城裏淘汰下來的笨拖拉機。

村裏的拖拉機在田園秀美的鄉村地頭“突突突”來來回回,剩下的大半麥子也只能給村裏的老牛或騾子套上缰繩,漢子們一手牽着缰繩,一手拿着長鞭子吆喝着牲口往打谷場上運。

林蔓依舊給自個兒套上長袖長褲裹成粽子樣,跟村裏的媳婦兒們一起,用木鍁鏟起麥粒抛在空中,不遠處的婦女跟老太太則拿着小掃把浮塵撣灰。

許是活計做順手了,她居然覺得沒有上午那麽累悶了。

大概是習慣成自然,或是心境自然涼?

誰知道呢。

而打麥場另一頭的溫悅卻咬緊了牙,說起來也是唏噓,不過半個來月的功夫,原本有着一副我見尤憐好相貌的大隊長家的嬌女,如今卻如鄉下普通大字不識婦女般做着肮髒累人的農活,因為農活家務做多了,平日精心呵護的柔嫩雙手,手背皲裂粗糙,指甲縫裏全是洗不掉的污垢,即便是每晚在熱水裏泡,抹哈喇油也無甚療效。

更讓她無法忍受的是,麥場灰塵多,鼻孔裏都是麥糠灰塵,飛出來的麥芒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裸露的胳膊上也劃出一道道紅血印,熱辣的太陽光悶的全身都是汗水,滋喇喇的疼,唯一讓她寬慰的是,宋聽瀾還在她身邊,只要是能忍受到這段苦日子過去,嫁進了世代不俗的宋家,以後的好日子就再對她招手了。

可惜老天總是這麽不如人願。

就在溫悅蒙着口鼻去掃石碾碾下來的麥子時,扭頭看到宋聽瀾在村口的酸棗樹下跟一個熟悉的姑娘說着什麽。

這姑娘身着紅底碎花上衣,藏青色褲子,兩根麻花辮垂在胸前,不算标準的鵝蛋臉,細眉鳳眼,正含羞帶怯,滿是崇拜地仰望着宋聽瀾。

而宋聽瀾嘴角泛笑,似乎很享受這一切。

溫悅目眦欲裂地瞪着倆人,狠狠丢下手裏的掃帚,猶如憤怒的母豹般咆哮着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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