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條命 白發少年

苗俊和汪路延全都怔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病床上那個少年。

那少年身穿一件月白緞面直裰，腰間束着一根素色卷雲紋犀帶，足上着一雙乳色布靴，一頭雪白的長發披散至腰間，由上至下白得發亮，活像是在cosplay什麽鬼魅妖豔的動漫人物。

他手撐着病床邊緣，向門口轉過頭來，那一張漂亮的臉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卻與滿頭的白發相得益彰，毫無違和之感，只是面色蒼白沒有生氣，一副病容，連嘴唇都泛着白，此刻正吃力地睜着眼睛，望向汪路延和苗俊。

“雪球兒……？”汪路延顫顫巍巍地叫了一聲。

苗俊也無暇去質疑他了，眼前這人看上去無論怎麽解釋都不像是正常的人類，如果說他真是那大白貓變的，至少比起其他的解釋他還能接受一點。

“雪球兒”緩緩地眨了眨眼，以示默認。

汪路延急急地上前兩步，苗俊則連忙掩上了門，以防有人看到這大變活人的現場直播。

“你……你……”汪路延走到雪球兒跟前，伸了伸手，又不敢捧他，“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麽開口問。

“帶我回家……”雪球兒開了口，聲音虛弱得很，“回去我給你解釋……”

汪路延聽了，猶疑着回頭看了看苗俊。

苗俊也撓了撓頭，且不說他是不是真的雪球兒，外頭天還沒徹底黑，帶着這麽一位白得跟雪似的人大搖大擺招搖過市，不上微博熱門才怪呢。

“你能不能……變個別的樣子？”苗俊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無比荒謬，卻還是尴尬地繼續說道，“這畫風……不太對啊……”

雪球兒吃力地看了苗俊一眼，冷哼一聲道：“要不是為了你的狗……我何至如此……！”

苗俊一聽，連忙轉頭看了看角落的老黑，此刻還瑟瑟發抖地盯着雪球兒不敢動。

“苗俊，”汪路延忽然開了口，言辭懇切，“你能不能跟艾醫生借個白大褂，最好再借個帽子？”

苗俊聽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雖然他到現在還是不太願意相信眼前這兩個怪人是他倆的狗和貓變的，不過他也實在想不通還能如何用科學的方法解釋，只得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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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他已從滿臉納悶的艾醫生那裏借來了一個白大褂和一頂棒球帽。

汪路延道了聲謝，幫着雪球兒戴上帽子罩上褂子，攙着他走下了病床，朝門口走去。

苗俊往裏瞅了一眼，不耐煩地叫了一聲：“老黑！走了！”

老黑卻又使勁往後縮了縮，說：“俊俊……我慫……”

“慫什麽慫！”苗俊沒來由得覺得很丢臉，上前兩步拉着老黑的胳膊一把将他提起，“給我走！”

艾牧從洗手間出來正往辦公室走，一擡眼卻見到四個人從觀察室走了出來，連忙剎住了腳。

“這是……”他明明記得剛剛裏頭只有三個人，怎麽這會變成了四個人？而且多出來這個還穿着他的白大褂帶着他的棒球帽？

“啊……”苗俊趕緊上前，“這是……我朋友的……弟弟！聽說貓不行了，你看着難過得都站不住了！身上還直發冷！所以我跟您借白大褂和帽子嘛！我們這趕緊先把他送回家，不行還得去醫院呢！”

“哦……”艾牧遲疑着點了點頭，“那貓呢？”

“貓……”苗俊編不出來了，回頭看了看汪路延，雪球兒卻輕輕将雙手向前伸了伸，說：“在這。”

苗俊和汪路延都傻了：在哪兒？

艾牧卻看了看他的雙手，微微颔首，擡頭道：“那……要做安樂嗎？”

苗俊和汪路延目瞪口呆：你看見什麽了？

雪球兒搖了搖頭，說：“想再看看，他命不該這麽短。”

艾牧輕輕嘆息一聲，說：“好吧，那有事你們再過來。”說罷搖了搖頭轉身回辦公室去了。

雪球兒一見他走了，頓時脫了力，頹然地靠在汪路延肩頭，汪路延連忙将他扶住，一臉的驚恐。

“不是……”苗俊滿臉的不可思議，“剛才是什麽情況？”

“障眼法……”雪球兒無力地說，“快……快回去……我撐不住了……”

汪路延一聽，什麽也顧不得，一把将雪球兒打橫抱了起來，着急忙慌地就朝外跑去。

“哎喲我去……”苗俊也趕緊拉上還畏畏縮縮的老黑，跟在後頭跑了出去。

“哎！汪先生！你還沒交費呢！！！”

四個人風風火火地一路跑回了405，連電梯也沒坐，汪路延就這麽将雪球兒一直抱上了樓。

“快！鑰匙！在我右兜裏！”汪路延大聲道。

苗俊一聽，也顧不得還不害臊，伸手在汪路延胯間一陣亂摸，掏出鑰匙急急忙忙開了門。

“雪球兒！到家了！到家了！”汪路延等都顧不得開，連聲大叫。

“去……你房間……”雪球兒在他耳邊低語。

汪路延一刻不敢耽擱，連忙抱他進了卧室，然後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床上。

苗俊關上了大門，悄悄觀察了一下玄關和客廳，心中暗嘆高富帥果然不一樣，住個這麽破的小區也能裝修得這麽有格調。

他走到卧室門口，猶豫了一下，出于禮貌還是沒有進去，看到雪球兒靜靜地躺在床上，汪路延滿臉焦急地跪在床邊，試探着問道：“他……還好嗎？”

汪路延回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雪球兒，又看了看他，說：“不知道啊……”

“他剛才還有說什麽嗎？”苗俊又問道。

汪路延搖了搖頭。

“呃……”苗俊遲疑了一下，說：“他……他還有氣嗎？”

汪路延一怔，連忙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後松了一口氣，說：“沒事。”

“所以……”苗俊有點無語，“他是睡着了嗎？”

“好像……是啊……”

“……”

汪路延調暗了燈光，走到了卧室門口，看着雪球兒的睡顏，道：“要不……讓他睡會兒吧。”

“嗯……”苗俊也不知道此刻除了讓他睡還能做什麽，今天發生的任何一件事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似乎都已經要垮塌了。

“咕嚕──”苗俊和汪路延順着聲音看向了老黑，老黑無辜地嘟囔道：“吃飯……老黑吃飯啦……”

“……”

苗俊此刻很想罵他一句“就知道吃”，可是折騰了這麽半天，他其實也餓了。

汪路延則想到了自己在餐廳的預定，今天肯定是去不成了，原本想得好好的跟小帥哥的初次約會，怎麽會神展開成了這樣？

“我點外賣吧，”汪路延掏出了手機，“你吃什麽？”

“呃……都可以……看你吧。”苗俊也沒想到頭一回和高富帥一起吃飯居然就是在他家點外賣，雖然他平時很挑食，但是第一印象絕對要随和一點。

“你……”汪路延轉頭看了看老黑，“你吃什麽？”

老黑歪着腦袋看了看汪路延，琢磨了一陣，說：“好吃的！”

“……”

汪路延最後點了麥當勞，一來是送餐比較快，二來是他今天情緒有點不穩定，需要吃點高熱量的來調劑，三來是……他深刻懷疑如果點其他需要用餐具的食物，老黑會不知道怎麽吃。

過了約莫半個鐘頭，外賣送到敲門的時候，老黑立馬如離弦之箭竄到了門口，苗俊心中無語，這一舉一動，實在是完完全全就是老黑本黑。

汪路延到門口取了餐，老黑就興奮地蹦蹦跳跳跟在後頭一路走到了餐廳，見他把食物往餐桌一放，立馬乖巧地挨着桌子邊蹲下，一邊吞口水，眼睛一邊在食物和苗俊身上來回溜。

汪路延将漢堡、薯條、雞翅、雞塊一一從袋子裏取出擺開，老黑愈發看得着急，甚至哼唧了起來。

“先吃吧。”汪路延将一杯可樂遞給苗俊，說：“本來應該請你吃點好的，今天就先湊合湊合吧，下回。”

苗俊忙笑道，“你太客氣了。”然後喝了幾口可樂，拿起一個漢堡，瞅了瞅還蹲在一旁的老黑，無奈道：“你也吃吧。”

老黑得了令，立馬興奮地站起身，雙手扶着桌沿，就要拿嘴直接去叼。

“停停停停停！”苗俊眼看着他哈喇子就要滴下來，趕緊伸手阻止，把自己手裏的漢堡塞到了老黑手上，說：“用手拿着吃！”

老黑瞅了瞅自己手裏的漢堡，又看了看汪路延，汪路延連忙拆開包裝，吃了一口當做示範，老黑這才心領神會，試探着咬了一口吞下，然後似乎被這美味驚豔，興奮地左右來回踏了踏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苗俊默默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可真是個老黑啊……”

汪路延也苦笑了一聲，說：“你現在也信了？”

苗俊無奈搖了搖頭，說：“我寧願相信他是老黑，我也不敢相信有這麽像狗的人。”

老黑聽見自己的名字，擡頭看了一眼苗俊，嘴邊全是生菜和油漬，咧嘴一笑：“老黑！”

“昂，”苗俊無奈笑笑，“老黑，吃吧。”

老黑聽了又傻笑一陣，然後又埋頭啃了起來。

一只纖細的手卻從旁邊伸到了桌上，拈起一個雞塊放入口中，輕輕咀嚼一陣，吞下，然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為什麽不點麥香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