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條命 雪球大仙

老黑順着聲音回頭擡眼一看，立馬吓得蹿出去老遠，捧着漢堡縮在牆邊瑟瑟發抖。

苗俊和汪路延也都看得傻了，眼前的雪球兒已變了個模樣，一身長裰已換成了T恤短褲，齊腰的白色長發也變成了利落的黑色短發，氣色也完全恢複了正常，全無方才命不久矣的模樣。

他淡定地伸手在衆多食物間撥了撥，轉頭看向汪路延，冷聲道：“就只點三個漢堡，我吃什麽？你把我這個主子放在哪裏？”

苗俊一愣，也看向汪路延，讷讷道：“主……主子……？”

汪路延怔怔地望着雪球兒，一時還沒有回過神，雪球兒則輕聲笑了笑，說：“現在不是很流行管貓叫主子、管人叫貓奴嗎？”

“哦……”苗俊尴尬笑笑，默默垂下了眼。

雪球兒大方落座，眼睛在桌上巡視一番，斜眼看向汪路延，道：“可樂也只有三杯！”說罷拿起汪路延面前那杯，說，“不嫌你髒，喝你的了。”

汪路延看着雪球兒淡然自若地喝了幾口可樂，然後就開始大快朵頤，還吃得津津有味，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是貓妖嗎？”

“咳咳咳咳咳！”雪球兒聽他這麽一問，被嗆得連連咳嗽，怒喝道：“什麽貓妖！老子是神仙！”

苗俊詫異地擡起頭，看了看眼前這一手菠蘿派一手炸雞翅的少年──這是個神仙？

汪路延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雖然他之前盤問老黑的時候已經猜測過雪球兒不是普通的貓了，但是神仙？神仙？自己養了個神仙？

雪球兒看了看他們兩個懷疑的神情，冷哼一聲說：“本上仙是西方白虎天畢月童子座下雪球兒大仙，爾等凡夫俗子，便是窺一窺本上仙尊容已是幾世修來的福分，還敢質疑本上仙的身份不成？”

“……”

汪路延和苗俊一時都有些無言，即便已經有了前面所見的種種鋪墊，可聽到這麽一番話還是太過荒謬了。

西方白虎天是什麽東西？畢月童子哪位啊？而且怎麽會有大仙叫雪球兒這種名字？？？

“那老黑……”苗俊遲疑着指了指老黑，“也……也是神仙嗎……？”話一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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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雪球兒将手中的食物一撂，忿忿道，“什麽神仙！不過就是條狗而已！吃了本上仙的金丹化出這麽個人形，還差點要了本上仙的命！若非本上仙仁德留他一命，這會子早就魂歸陰曹再堕輪回去了！”

苗俊聽了雪球兒如此說，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些惱火，好像羞辱了他家兒子似的。

汪路延則疑惑道：“神仙……也會死的嗎？”

雪球兒聽了一噎，搶白道：“問那麽多幹嘛！怎麽說你就怎麽聽不就完了！”

汪路延瞅了瞅苗俊，尴尬道：“能不能麻煩你……原原本本的，把這來龍去脈解釋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對啊……”苗俊還在因他剛剛的話而不悅着，蹙眉道，“我家老黑好好的幹嘛就要死了啊……”

雪球兒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還是滿臉恐懼的老黑，無奈嘆了口氣，拿起可樂又喝了一口，說：“其實也沒什麽複雜的，不過就是我白天在你家，化成人形的時候……把他給吓死了。”

苗俊一怔，轉頭看了看老黑，恍然大悟：“所以你說你說睡着了……你其實是被吓死了？！”

老黑縮着脖子看着苗俊，讷讷地重複道：“死……？”

“對，吓死了。”雪球兒淡淡道，“本來不過是個狗而已，本上仙是不會放在眼裏的，但說到底也是本上仙一時不察，害了這麽一條命，上天還有好生之德呢，本上仙就拿金丹出來救一救他的狗命──誰料他才回了魂就一口把老子的金丹吃了！”

苗俊又是一陣茅塞頓開，原來老黑說的眼前那好吃的就是金丹。

“神仙的金丹……”汪路延遲疑着開口道，“這麽随便就要拿出來用嗎……而且這麽輕易地就會被搶走？還是被個狗吃了？”

雪球兒一聽，頓時臉上一陣漲紅，本來剛才吹噓自己是上仙已經有點心虛，一不小心還露出了自己道行不足的馬腳，連忙胡謅道：“我當然也可以捏個訣施個法救他了！但是……但是那樣……折他的陽壽！本上仙……慈悲為懷！才親自用金丹來給他續命！怎料他恩将仇報！”

苗俊聽了，疑惑道：“金丹要是給老黑吃了，你再拿回去不就行了嗎……？”

雪球兒氣道：“你懂不懂什麽叫金丹啊！那是本上仙精氣神所在，金丹離體就只剩了這麽個肉身，怎麽拿得回來！況且這蠢狗滿屋子亂竄！抓也抓不住！老子元神都要散了，只能趕快回老窩補元氣！”

雪球兒半真半假地解釋了一通，連“本上仙”的自稱都顧不得了。

雖然隐去了金丹一丢他就慌得不知所措以為自己要魂飛魄散所以落荒而逃這一個細節，不過405因他平日靈力外洩卻是也算是養元神的好地方，這一點到沒有胡扯。

而苗俊聽他一口一個蠢狗的，心裏卻又有些不爽，老黑再怎麽蠢也是自己的兒子，被人這麽說任誰也會不高興。

汪路延則顧不得這些，又問道，“所以你是準備回來養好神再去找老黑的嗎？”

“呃……嗯。”雪球兒違心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回了家之後化成貓身，是原以為這樣會妥當些，能便于儲存恢複靈力以便再次行動，卻未料這貓的驅殼太老，反倒更快地耗散了靈力，險些真的把命搭進去。

“那為什麽會一下子虛弱成那樣……醫生都讓安樂死了啊……”汪路延追問道。

“……”雪球兒轉了轉眼珠，“我是裝的，這是我的計劃，為的就是盡快能找到老黑，拿回金丹，事實證明我很成功。”說罷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苗俊又看了看老黑，問道：“那你現在已經把金丹拿回去了？”

雪球兒瞥了一眼老黑，輕哼一聲，說：“為了留他一命，分了半顆金丹給他。”

苗俊和汪路延都是一驚，苗俊忙道：“不用不用，你拿回去吧，還讓他當狗就行。”

汪路延也說：“對啊，你一個神仙，随便就把金丹分了一半出去，這樣難道不會出問題嗎？”

雪球兒故作淡定地又拿起可樂喝着，心裏琢磨着該怎麽圓上這個謊。

他實在不想讓他們知道他根本不會回魂術，原本頭一回也是打算拿金丹分出去個幾年道行給他續命的，剛才在寵物醫院的觀察室裏，是老黑好奇湊上來看他，他才抓緊時機取回了金丹，然後眼看老黑沒了他的金丹又要一命嗚呼，情急之下又兼剛取回金丹靈力不穩，才不小心分出去了一半給他。

現在要讓他把半個金丹拿回來，還要讓老黑再變回狗，這兩樣對他來說操作起來都是實在是太困難了，所以他決定先維持現狀，反正就算真的給老黑繼續用着，也不過幾十年的壽命。

“嗯……不必了……”雪球兒壓着嗓子做作道，“我剛剛掐指一算，這也是命中注定，本上仙合該遭此一劫，而老黑也是注定要變成人的。”

“要知道為豬為狗的，皆是前世造了殺孽，今日堕入畜生道供人奴役、受人宰割，以解前世之緣。既然今日因這等機緣脫了畜生道化作人形，而又非成精成怪的，乃是罪已贖盡，且免了一遭輪回之苦，直接成人，定是前世殺孽之外也有陰德，因此才有這等福報了。”

雪球兒說着下意識地捋了捋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長須，裝出一副老神仙嘚嘚瑟瑟的樣子，眼睛卻微微閉着，生怕眼神漏了怯。

苗俊聽得目瞪口呆，轉頭看了看傻子一樣的老黑，心中腹诽：供人奴役、受人宰割？我平時根本就是祖宗似的在供着他呀。

“那他就永遠變成人了？”他不甘地問道。

雪球兒仍優哉游哉地閉着眼：“然也。”

汪路延撓撓頭，問道：“那你呢？”

雪球兒睜眼瞅了瞅他：“什麽我呢？”

“你……”汪路延措辭一番，“是要這樣……當個人呢……還是變回貓呢？”

雪球兒輕輕一笑，又阖上了眼：“本上仙想要什麽樣就什麽樣。”

汪路延心中一陣尴尬：那你不是要在我家嗎……這叫什麽事兒……

苗俊看着老黑，也是滿面的愁容，心想這可怎麽辦？好好的狗子變成人了，我莫名其妙要養活這麽個大兒子？你這光吃一天就得吃掉我多少錢啊……

老黑呆呆地看着苗俊，把手上最後一點漢堡塞進嘴裏蹲下，說：“俊俊，老黑變成人。”

“……”苗俊默默錯開了眼睛，心道你可不變成人了麽，你還挺明白。

“老黑變成人……”老黑又重複道，“老黑也是老黑。”

苗俊幽幽嘆了口氣，“行吧行吧，你說是就是吧。”

“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汪路延又開口道，“你為什麽……會來我家啊？”

苗俊一聽，也忙擡起了頭，追問道，“啊對呀，你為什麽要去我家啊？”

雪球兒又看了看眼前的兩人，扁了扁嘴，翻了個白眼，說：“為了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