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條命 貓的報恩

“報恩？”苗俊和汪路延面面相觑，汪路延指了指自己：“找我報恩嗎？”

“不然呢？”雪球兒指了指邊上的老黑，“難道是找他？”

“可是我生下來你就在我家了……”汪路延遲疑道，“莫非是……上輩子？”

雪球兒點了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的神色。

苗俊看着這一貓一人，心中默默吐槽：還有輪回轉世的梗啊……

汪路延則略有些興奮，撓了撓頭，說：“我是上輩子救過你的命？所以你此生結草銜環來了？”

雪球兒扁了扁嘴，道：“差不多吧，當年寒冬臘月的，我還小，差點凍死在大雪裏，讓你給撿回了府上，撈回了一條命。”

“府上？”汪路延難言激動的神情，“古代嗎？哪個朝代？”

雪球兒不耐煩地嘆了口氣，擡手撐着腮幫子，說：“安朝。”

“哇……”汪路延驚嘆一聲，“安朝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吧？你是千年貓妖啊……”

“啧！”雪球兒頓時眉毛倒豎，“仙！仙！我是仙！”

“哦哦哦，仙，仙，千年大仙。”汪路延連連點頭，“那我當時是什麽人啊？能有自己的府邸的話……那也是非富即貴吧？當官的？還是大富賈？哎我叫什麽名字啊？我要是去查史書是不是能查到自己啊？”

雪球兒又嘆着氣翻了個白眼，毫無耐心道：“你叫金天元，你爹是禮部員外郎，你自己啥也不是，功名也沒考過，十幾歲就滿門抄斬了。”

“噗──”苗俊一時沒憋住笑出了聲，然後趕緊掩住口，擡了擡手，“你倆繼續，繼續。”

汪路延被潑了點冷水，稍有些尴尬，又問：“那……那然後……你就修仙去了？”

“呃……嗯。”雪球兒敷衍着應了一聲，心虛地錯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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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初金天元将他撿回府上，原是準備當個玩意兒送給好友的，卻怎料被小侄子一眼相中，死活要養在自己院裏，他一貫是心疼這小侄子的，便順手贈給了他。

而這小侄子，其實就是雪球兒口中的畢月童子，當年是下凡歷劫投在了金府，小小年紀便目睹阖府上下因宰相造反的牽累而遭滅三族，肉身一殒算歷劫圓滿，自回天上去做神仙。

只是偏偏這養了幾年的貓兒實在割舍不下，便也帶回了天上去。而雪球兒在天上經年累月，便也漸漸從一只普通貓兒變成了畢月童子座下一只仙獸，因此說起來若非金天元當初将他撿回府上，他也絕不會有此仙緣，是以這份恩情實在該報答一番才是。

“不過你既然都已經是神仙了，”汪路延又追問道，“為什麽還要來報恩？”

苗俊一聽也忍不住附和道，“對啊，沒聽說過神仙報恩的啊，你看人家白娘子找許仙報恩也是為了了卻塵緣飛升成仙的……”忽然，他福至心靈，一拍手道，“我知道了！你說的這個仙其實就跟五大仙是一個意思吧？說是仙其實──”

“其實就是妖”幾個字還沒出口，苗俊看到雪球兒臉色已經變了，趕緊閉上了嘴。

“什麽五大仙六大仙的，你們肉眼凡胎不辨是非的，把那些小妖小怪信口叫成仙，那是對我們神仙的亵渎！”雪球兒氣呼呼道，“誰說神仙就不能報恩了？誰說報恩就是為了了卻塵緣飛升成仙的？本上仙就是在天上呆得無聊了看到恩人轉世了就想下來随便報報恩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苗俊和汪路延都連聲應承着，雖然不知道這位大仙到底有多厲害，但是畢竟人家不是凡人，還是不要惹怒為妙。

“那你……”汪路延又問，“為什麽在我家二十多年，還不報？”

雪球兒一聽，簡直要一口血嘔出來，瞪大了眼道：“我去我還沒報？你這二十多年，受過一回傷嗎？住過一次院嗎？哪個同學欺負過你？哪個老師難為過你？你哪次考試不過了？你哪家親戚找事了？你想上哪個大學上哪個大學，說保研就保研，想開店就開店，想買房就買房。這樁樁件件，哪個不是老子勞神勞力地給你打點的？！現在還問我為什麽還不報？！我還要怎麽報？！難不成我要幫你當上國家主席你才滿意啊？！”

汪路延被雪球兒劈頭蓋臉質問得啞口無言，頓時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仿佛就是一出楚門的世界。

苗俊在一旁聽着，心中卻暗自豔羨起來，聽他如此說，汪路延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也真的是太順遂了，我要是也有這麽個家養的神仙庇佑就好了。如此想着，他不禁扭頭看了看老黑。

老黑在确定雪球兒已經不會再在人和貓之間變來變去之後，已經不再那麽怕他了，聽着他叨叨半天，盡管有些難懂，卻也勉強能聽明白一二。

苗俊看着他全神貫注地頂着雪球兒，眼中一點清明都沒有，無奈地搖了搖頭，指着這貨當自己的家養神仙，拉倒吧。

雪球兒發了一通火，心裏痛快了許多，又淡定了下來，道：“不過這些事說實在的都不難辦，不過是耗費本上仙一些靈力修為罷了，關鍵是你這終身大事實在讓我操心。”

此話一出，苗俊和汪路延頓時都豎起了耳朵，下意識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又連忙彼此錯開。

“按說我該幫你撮合一段良緣，娶妻生子兒孫滿堂天倫之樂壽終正寝，就算報了你的恩。”雪球兒繼續說道，“但是偏偏你喜歡搞基！”

汪路延頓時臉上有些發燒，而苗俊聽了這話卻是心中一動，雖然之前已經推測他應該是彎的，但聽到這樣正面的肯定還是不知為何開心了起來。

“其實我也該想到的，你上輩子就是個短袖，跟李家那個小公子搞來搞去的，但是我也沒想到性向這種東西輪回都還能帶着啊。”雪球兒手指輕輕叩着桌面，像個家長教育孩子似的說，“但問題是你搞基就搞基吧，那你倒是搞啊？！上輩子好歹是個風流纨绔的公子，這輩子怎麽這麽悶騷？看上人家兩年都不敢說，不知道的以為你還活在安朝呢──安朝也沒你這麽保守的人啊！”

汪路延臊得滿臉通紅，使勁低着頭，不敢去看旁邊的苗俊。

苗俊卻又心裏涼了涼，暗道原來人家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看來我也只能是白日做夢了……

“所以我才不得不親自下場，跑到人家家裏去，撮合你倆認識，要不然怎麽會鬧出這麽多雞飛狗跳的事情？老子半顆金丹都沒了！”

苗俊愣住了。

汪路延喜歡了兩年的人……是我嗎……？

汪路延默默擡起手，把自己的臉深深地埋進了手中。

場面難得的終于安靜了下來，汪路延自顧自地害着臊，苗俊也別着頭不太好意思去看他。

雪球兒看着這兩人，無奈地搖頭笑笑，轉頭對老黑說：“你，跟我走。”

老黑一聽頓時又露出驚恐的表情，屁滾尿流地跑到了苗俊身後，雙手攀着苗俊的雙肩又開始打哆嗦。

“你躲什麽呀我又不要你的命。”雪球兒不耐煩道，“你跟我回避一下，兩位人類朋友要談戀愛了。”

汪路延一聽，連忙擡起了頭，一個勁兒地擺着手對苗俊說：“你別聽他瞎說！”

苗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回應。

雪球兒自顧自地又對汪路延說：“其實我本來想說先替你探探路的，看看你們倆相配不相配，畢竟你也就光看上人家的臉了，兩個人在一起呀這個性格、閱歷、成長環境都要考慮的──但是我也沒想到在他家剛準備調查調查，一變成人就把那蠢狗吓死了。”

苗俊聽了，下意識地拍了拍老黑放在自己肩頭的手以示安慰。

老黑被這一拍，立馬又顧不得害怕，開心地蹲在了苗俊旁邊。

“所以你們倆可以先聊聊，先接觸接觸。”雪球兒說着站起了身，“老黑，跟我去客廳。”

老黑一聽，又害怕地搖了搖頭，低聲道：“俊俊，我慫。”

苗俊一時無語，不由得反思平時是不是笑老黑慫笑太多了，低聲回應道：“那不叫你慫，那叫你怕。”

“哦哦，我怕，我怕。”

“好好好不怕不怕。”苗俊伸手撫了撫老黑的脖子，雖然平時都是這樣安慰他的，但是現在他已經變成了人樣，難免感覺有點怪怪的。

“你別這樣……”汪路延也跟着雪球兒站了起來，“搞得跟相親似的，很尴尬啊！”

雪球兒瞅了瞅，道：“有什麽尴尬的？這戲劇性的相遇，多有意思啊。”

汪路延窘迫地一個勁兒撓頭，“哎呀反正……這事回頭再說！先說正經的！”

“正經的？”雪球兒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苗俊和老黑，“什麽是正經的？”

汪路延紅着臉看了看苗俊，目光一對上，苗俊也覺得一陣尴尬。

“就……”汪路延指着老黑道，“就老黑啊！老黑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雪球兒一臉的莫名其妙，“不就是變成人了麽，挺好的呀，壽命還長了呢，能陪着苗俊一輩子，你開不開心？”說着看向了苗俊。

“呃……”苗俊一時無語，“開……開……”

“開心！”老黑卻突然接了話，“陪俊俊一輩子！開心！”

苗俊扭頭看了看一臉天真無邪的老黑，默默拍了拍肩，低聲道：“行了你別添亂了。”

“你別看他現在好像挺傻的，”雪球兒又道，“其實他只是因為之前沒聽過見過，所以很多事情不知道而已，你看，這麽一會兒，咱們說的話也能明白了，自己說的話也有邏輯多了是不是？你養這麽一個寵物，多好啊！”

“啊……是……是……”苗俊無奈地連聲附和。

雪球兒滿意地笑了笑，說：“那就好啦，你們可以開始談戀愛啦。”

“……”

“要不你們先回吧，今天也不早了，改天我請你吃飯。”汪路延無奈向苗俊道。

“好好好。”苗俊如蒙大赦，拉起老黑就往外跑。

“哎？幹嘛還改天啊，有什麽着急的事啊今天？”雪球兒叫道。

汪路延送着他們一路到了門口，然後低聲說：“真是抱歉了，給你添了這麽……大的麻煩。”

苗俊瞅了瞅身邊的老黑，苦笑着嘆了口氣，說：“也……也還好……雪球兒說得也對嘛，他要是個普通的狗也就活十幾年，這樣能一直陪着我了。”

汪路延抿了抿唇，沉默片刻，鼓起勇氣道：“改天請你吃飯……可以嗎？”

苗俊看着他誠懇的模樣，笑了笑說：“高富帥請我吃飯，我當然不會拒絕啊。”

汪路延傻笑着撓了撓頭，說：“什麽高富帥，都是貓變的。”

說罷，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老黑在一旁沒聽懂笑點在哪，但看着苗俊笑，自己也就開心地笑了。

雪球兒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心裏卻不知為何有點不悅，嘀咕道：“現在的年輕人談個戀愛怎麽這麽多事兒！”說罷哼了一聲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