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條命 兩種尴尬

回到305，坐在沙發上，苗俊看着眼前的老黑，才終于又發起了愁。

他原本并不是什麽愛狗人士，老黑也是三年前過生日的時候前男友自作主張買回來的，只是分手之後留給了他，他也就這麽順其自然地養到了現在，不知不覺也就慢慢變成了在大街上看到小狗就走不動道的dog person。

有時看一些愛寵題材的電影，或是看一些寵物安樂死的視頻和文章，苗俊都忍不住淚如雨下，不敢想象老黑也要先自己一步離開這個世界時自己會有多難過。

現在，老黑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人，雖說不用再擔心“白發人送黑發人”，可是……養着個大猛男當寵物算是怎麽回事？！

苗俊發着愁，老黑卻有些坐立難安起來，蹲在沙發上來回地扭着身子，神色也有些焦慮的樣子。

“你又幹嘛？”苗俊蹙眉問道。

“俊俊──”

“啧！”苗俊立馬打斷了老黑的話，“俊俊是你叫的嗎？──哎？你怎麽知道我叫俊俊？”

老黑眨巴眨巴眼，無辜道：“老白就叫俊俊。”

苗俊聽了不由得一怔，老白正是他對前男友的昵稱，聯系雪球兒之前所說，老黑這是自己當狗時的所見所聞都存在了腦子裏，只是現在才開始慢慢明白了過來。

“茗茗也叫俊俊。”老黑又道──茗茗是時不常來苗俊家蹭住的好閨蜜。

“媽也叫俊俊，叔叔也叫俊俊──”

“行了行了，”苗俊連忙又将他打斷，“那是他們，你能直呼主人的大名嗎？”

“主人？”老黑歪着脖子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主人！主人！”

“……”苗俊看着眼前這個猛男一臉亢奮地稱呼自己主人，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像是點了什麽付費高昂的特殊服務。

“你也別叫我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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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什麽？”

苗俊想了想，平日他除了管老黑叫老黑和小黑外，高興的時候也叫他大兒砸，但是總不能讓他管自己叫爹吧？

“你……你叫一下爸爸我聽聽看……”苗俊光是把這話說出來就已經臊紅臉了。

老黑一聽，卻立馬臉不紅心不跳地興奮叫道：“爸爸！爸爸！”

“停停停停停！”苗俊趕緊讓他打住，“你叫我……你叫我……哥得了。”

“哥得了！”

“哥！沒有得了！”

“哥！哥！”

“嗯……”苗俊微蹙着眉，老黑這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口口聲聲喊他哥，心裏倒有點甜滋滋的意思，有種養了個小狼狗的錯覺——其實也不算錯覺。

“哥！出去玩！”老黑又叫道。

“放屁！剛從外邊回來！出去個屁！”苗俊一秒怒了。

老黑一聽苗俊發火立馬就慫地縮了縮脖子，然後委委屈屈地說：“出去玩……拉屎……”

“……”

苗俊絕望地扶了扶額，“拉屎就拉屎，你現在不是狗了是人了，拉屎在家拉，不用出去玩。”

老黑卻是一愣，搖了搖頭說：“不行，不在家拉。”

“為什麽？”苗俊一時不解。

老黑抓耳撓腮，“在家……在家……不行……”

苗俊看着老黑的模樣，忽然福至心靈，猛然想起當初老黑還是小黑的時候，在家亂拉亂尿被前男友“教育”過好幾回，長大後就算憋到漏尿也不敢在家拉了。

“沒事沒事，”苗俊連忙安慰道，“現在不怕了，現在是人了，人可以在自己家上廁所。”說罷就拉起老黑朝衛生間走去。

“來，把褲子脫了，坐這拉吧。”苗俊指着馬桶道。

老黑皺着眉看了看馬桶，又看了看苗俊，忽然一拍手道：“啊！像俊俊一樣！”

“嗯？！”苗俊眉毛一豎，“像誰？”

“哥！像哥一樣！”

“對對對，”苗俊不耐煩道，“快上吧。”心中卻暗道：幸虧老子一個人住上廁所不帶關門的，要不還得示範一遍怎麽蹲馬桶。

老黑興奮地點點頭，一把脫下褲子，一屁股坐在了馬桶上，試探着開始用力。

苗俊趕緊閃身走出衛生間，剛要關門，老黑卻大叫道：“哥！哥！”

苗俊捏着鼻子探頭回來，疑惑道：“幹嘛？”

“你去哪？”老黑一臉的緊張。

“我能去哪？我就在外頭啊。”

“不走！和老黑在一起！”

“……你拉屎我跟你在一起幹嘛！臭死了！”

老黑癟着嘴一臉可憐樣地看着苗俊，雖然已經變成了人，但那一雙鴛鴦眼還是和小狗一樣，圓溜溜的，微微下垂，自帶一層惹人心疼的加成。

苗俊心中無奈，聽說狗狗排便的時候是最脆弱最容易受到攻擊的時候，只有看着主人才能放心，之前帶着它下樓上廁所的時候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可誰能想到它有變成人的一天啊！

“好好好，”苗俊默默地打開了排風扇，“我不走，你拉吧，我就在門口。”

老黑見苗俊确實沒再往外走，這才放心開始大便。

苗俊心中一萬個無語，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掏出手機打發時間。

結果沒過兩分鐘，噗通幾聲之後，老黑就興奮地站了起來，一邊提褲子一邊說：“哥！拉完啦！”

“哎喲卧槽！”苗俊趕緊拽住了他那可憐的短褲，“擦屁股啊大哥！”

老黑又愣了愣：“擦屁股？”

“……”苗俊一陣無語，莫非還要老子給你擦？

“你仔細想想，你哥我平時上完廁所是什麽步驟呀？”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循循善誘道。

老黑歪着腦袋想了想，慢慢坐回了馬桶上，然後忽然伸手拿過了苗俊手中的手機。

苗俊一愣，這又是什麽意思？然後看着老黑拿過手機擡手放在了洗手池邊上，才明白過來自己平時上廁所時都在玩手機，完事之後都是要先把手機放一邊的。

老黑放下手機後，伸手扯了幾格衛生紙，擦了擦，然後看看，又折一折，再擦一擦，如此反複幾回，丢進垃圾桶，反手沖了水，然後起身提起褲子，洗手，擦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直把苗俊都看呆了，心想你觀察我上廁所也是太仔細了吧！

老黑擦完手，笑眯眯地看着苗俊，叫了一聲：“哥！”

苗俊被叫得吓了一跳，然後看着老黑一臉期待的神情，無可奈何地伸手撫了撫他的脖子，說：“老黑真乖……老黑……真聰明……”

老黑被誇了之後愈發興奮，探着頭就在苗俊臉上舔了一口。

苗俊默默擦掉臉上的口水，苦笑地看着老黑，心道：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喲……

汪路延送走苗俊和老黑之後，也進入了一段時期的尴尬。

雪球兒自顧自地進了他的卧室上了他的床，找了個舒服的地界就四仰八叉地躺下了。

汪路延窘迫地站在門口瞅了他半天，欲言又止。

雪球兒張開一只眼看了看他，撐着身子坐起來，懶洋洋地問道：“幹嘛？”

“……”汪路延撓了撓頭，“你……我……這……咱們……以後怎麽相處啊……”

雪球兒輕輕笑了笑，“原來怎麽相處以後還怎麽相處呗。”

“這……”汪路延尴尬地手都不知道玩哪兒放，“這怎麽能一樣呢，你以前是貓，是我養的寵物，現在……”

“現在我也還可以當貓啊。”話音一落，雪球兒猛然朝前一竄，落地時已變回了白貓的模樣。

汪路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看着雪球兒優雅地走到自己腳邊，一如既往地翹着尾巴在他小腿上來回磨蹭，他卻全無了往日的喜悅，而是難以抑制地一個勁兒汗毛倒豎。

雪球兒擡頭瞅了瞅他，前爪往起一伸，倏地站了起來又變成了人的模樣，吓得汪路延心都要蹦出來了。

“你怕我啊？”雪球兒雙手抱胸，玩味地看着汪路延笑道，“我今兒可算見識到什麽叫葉公好龍了。”

汪路延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說：“我怎麽葉公好龍了？我只不過是一時不太适應──哎？龍？世界上有龍嗎？”

雪球兒未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愣了愣，答道：“有啊。”

汪路延頓時眼前一亮：“你見過嗎？”

雪球兒輕蔑笑道：“本上仙在畢月童子座下千年，什麽沒見過？”

“哇……”汪路延贊嘆着說，“跟畫上畫的一樣嗎？跟電視裏的一樣嗎？現在也還有龍嗎？”

雪球兒翻了個白眼，懶得回答他這些問題，轉身又趴回了床上去。

汪路延則顧不得這麽多，跟着也上了床，盤腿坐下，興奮地問道：“你說的西方白虎天是什麽地方啊？是天上嗎？平流層還是對流層？還是在大氣層之外？你們神仙在天上不會撞到飛機火箭嗎？衛星不會偵測到你們嗎？”

……

雪球兒被汪路延問得一陣頭疼，其實他看着汪路延從小就對這些神鬼的話題十分好奇，有好幾次也很想顯露真身給他看看的，不過一是怕他果真葉公好龍，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二就是怕他像現在這樣，沒完沒了地問個不停。

終于，在汪路延喋喋不休地一口氣問了幾十個前言不搭後語的問題後，雪球兒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伸手比了個“六”。

“什麽意思？”汪路延沒看懂，“誇我溜嗎？”

“……”雪球兒扁了扁嘴，“六個字，天、機、不、可、洩、露。”

“啊……”汪路延難掩失望的神情，“全都不能說嗎？”

雪球兒看着汪路延的可憐樣，心中有一時恻隐，說：“好吧，這樣吧，我一天可以回答你一個關于這些的問題，你謹慎提問。”

“只能問一個嗎？”

“只能問一個。”

汪路延抿着唇皺着眉仔細想了想，說：“你說你二十多年來都在保佑我對吧？”

“嗯哼。”

“那……我大三的時候……”

雪球兒心中一沉。

“我爸媽去世……你為什麽沒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