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條命 漸漸升溫

十月下旬的時候，老黑和袁野的廣告終于上線了。

袁野是軍人出身，退伍後在一家安保公司當保镖，偶然參加了一檔同志題材的真人秀，因硬朗的外形和惹火的身材在節目中意外走紅，然後被思文娛樂果斷出手簽下，火速打造成了模特藝人。

但誠如袁野自己所說，他雖然五官英氣身材一流，皮膚卻是實打實的很糟糕，和老黑站在一起時對比則更加明顯。

老黑雖然膚色也不白，但是什麽粉刺毛孔黑頭痘痘一律沒有，整張臉看上去就像當初還是只哈士奇時的皮毛一樣，油光水滑，健康而富有活力。

苗俊暗自覺得這是自己喂狗糧喂得好的功勞，與有榮焉。

不過劇本的安排還是有些出乎苗俊的意料，袁野在夜店酒吧裏憑借外表吸引了一衆美女，而美女們則在靠近之後發現他皮膚上的瑕疵後又都搖頭走開，紛紛湊到了老黑身邊。袁野受到打擊，老黑亮出産品，一段兩人各種裸上身洗臉的鏡頭之後，美女環繞在兩人身邊，反而不被他們放在眼中，最終一起勾肩搭背地離開。

苗俊難以想象的一是袁野作為老黑的師兄，雖然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作品，但畢竟也在電視上穩定曝光了三個多月了，竟然真的在廣告中演起了弱于老黑的角色；二來……這廣告怎麽看最後都像是兩人去搞基了吧？！洗個臉把人洗彎了，誰還敢買？！

然而劇本都是導演廠商和公司敲定的，他暗自腹诽卻也不敢亂提意見，只得在一旁幫着盯着讓老黑把廣告拍了。

拍攝過程倒也沒什麽波折，老黑雖然是頭一次拍廣告，但是公司課程訓練到位，自己看電視的時候也沒少看過這種浮誇的廣告，左右不過一直賣萌耍帥，即便他不會賣不會耍，往那一站也夠萌夠帥了。

只不過顏值水平上的差距讓他稍稍蓋過了袁野一點風頭，好在袁野性情随和，也并不在意，一天下來，廣告順利拍完，轉交後制。

一起吃夜宵的時候袁野的跟拍團隊還一直在旁邊拍着，苗俊很想讓老黑跟這位師兄套套近乎搞好關系，可是老黑腦子裏哪懂這些，一門心思就知道吃。

苗俊當着鏡頭也不好意思教育老黑，只得自己主動與袁野攀談。

他當初在看節目的時候對袁野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好感，雖然他外形絕對沒得挑，但是在這樣一個節目裏以素人的身份參加，卻在開播兩個月後迅速簽約出道，在節目裏又表現得完全不像同志，演出一副憨憨傻傻的樣子，看起來完全就是利用同志噱頭博出位的賣腐直男。

不過簡單聊了聊之後，他發現這袁野好像真的有點耿直，說話不算風趣幽默，但是十分誠懇可親。

──只是不知是不是在鏡頭前演得太好了。

吃完夜宵已是半夜，回宿舍的路上，老黑鼓着個腮幫子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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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俊不知他忽然鬧什麽脾氣，但一天辛苦工作應酬他也疲累得很，便也懶得問，只想趕快回去睡覺。

簽約思文之後老黑要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便于平時的各項活動，但苗俊作為經紀人是沒有宿舍待遇的，從他家到思文不算近，他又沒有車，老黑三不五時又會上課活動到深夜，來回折騰也不方便，苗俊便也住進了老黑的宿舍。

但是宿舍是個挑高很高而面積不大的單身loft，樓上只有一張雙人床，苗俊和老黑都不願意讓對方睡地板睡沙發，于是只得睡在了一張床上。

苗俊對此原本是覺得沒什麽問題的，老黑還是個小哈的時候，他不願意讓他上床，一是小時候亂拉亂尿給留下的不良印象，二是他身上愛掉毛，收拾起來十分麻煩，現在既已變成了人，也就沒有這些顧慮了，更何況這本來就是老黑的床。

然而老黑每天爬上床時都興奮無比，老是要從背後緊緊箍着苗俊，每每裆部和苗俊的臀部相貼摩擦，一不小心就會起立敬禮，然後再被苗俊打下床。

拍完一天廣告，苗俊雖沒出什麽氣力，卻還是覺得困乏得不行，一進屋把衣服鞋襪一脫，拿起手機看了看明天的行程，驚喜地發現竟有一天休息後，舒舒服服地倒在了床上。

“我不洗了，忒累得慌，明天起來再洗，先睡了。”

說罷，将衣服脫至只剩一條內褲，鑽進了被子，準備睡前最後刷一波微博。

身上忽然有巨大的壓力覆了上來，苗俊扭頭看了看老黑近在咫尺的臉，疑惑道：“幹嘛？”

“我生氣了。”老黑腮幫子仍是鼓鼓的。

“……”苗俊無奈地放下了手機，雖然真的很想睡覺，但是難得老黑鬧點小情緒，還是只好耐着心問道，“為什麽生氣呀？”

老黑死死地瞪着苗俊，一藍一黑兩顆眼珠子裏反射出他自己的模樣。

“你是不是喜歡袁野？”

“啊？”

“你一直跟他說話，你是不是喜歡他？”

苗俊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那是你師兄，你在那傻狗似的就知道吃不知道客套，我還不得替你客套？公關課你咋上的？老師跟沒跟你講吃飯聊天的禮儀和技巧？豬腦子狗記性撂下爪兒就忘。”

老黑聽言，轉了轉眼珠，“那我以後跟他聊天，你不許跟他聊天了。”

“……”苗俊有點不服氣，“我憑啥不能跟他聊天？我想跟誰聊跟誰聊，還得找你打報告？”

老黑心裏頓時一股火燒到了眼睛裏，可是又不舍得對苗俊發作，咬着牙忍了又忍，一眨眼，兩顆淚珠“啪嗒”掉在了苗俊臉上。

苗俊一臉懵逼，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驚問道：“你哭啥？”

老黑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扁了扁嘴：“我不想讓你跟他聊天……”

“好好好好好。”苗俊擡手擦了擦老黑的眼睛，“不聊就不聊，還至于把你委屈成這樣了？”

老黑抓住了苗俊的手，誠摯地望着苗俊的眼睛，說：“哥，我喜歡你，我看到你和別人那麽好，我會不高興。”

“……”苗俊有些無奈，“老黑呀，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控制、占有他，我也喜歡你呀，但是我也會讓你去交別的朋友對不對？”

老黑搖了搖頭，“我跟你說過了我對你有性的沖動，不是親人的喜歡，是愛人的喜歡。”

“……”苗俊感覺自己當初講解的太多了，現在反而沒話說，沉默半天，只得道，“你……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這說法老黑倒是頭一次聽到，他一時不免愣住，按照燕紫給他做的身份，如今已有十八歲，可實際上他卻只在這世上活過三年，若按做人來算，甚至連兩個月都還不到，如果說太小……似乎也是合理的？

“好了好了。”苗俊撫了撫老黑的脖子，“別胡思亂想了，睡覺吧，難得明天沒安排，可以睡個懶覺啦。”

關燈之後，苗俊卻有些輾轉反側。

公司在經過初步的測評和讨論之後，給老黑定了一條模特藝人的包裝路線，簡單明了，一竿子捅到了五年之後，目标定位就是二三線流量鮮肉，不指望他有任何過人的演技或歌喉，就是要當個偶像。

苗俊對這樣的安排沒有什麽意見，畢竟以老黑的水平也确實當不了什麽歌王影帝的，更何況歌王影帝也未必有流量鮮肉賺的錢多，但令他唯一不解的是，公司竟然直接給他的定位就是出櫃藝人，而自己就是他的“圈外男友”。

苗俊當然知道現在對于同志話題不再那麽敏感歧視，左有王崴王斯那種國民cp，右也有文言耿思齊這樣在同志圈裏盡人皆知的八卦，可公開出櫃的藝人仍是屈指可數，畢竟同性取向還是非主流的群體，對一名同性戀藝人來說，他能接到的工作機會往往要比異性戀藝人受限許多。

而杜江緒告訴他這是文言親自拍板做的決定。

文言出于自身取向的原因，以及海外留學帶來的思想，一直想要開拓文娛行業裏的粉紅經濟藍海。

他此前先簽下了袁野，雖然由于節目的原因，他的取向一直未能公開，但這種模棱兩可的态度已經為他帶來了可觀的效果。

現在難得有一個外形氣質都如此絕佳的鮮肉，又在出道前就有了極好的鋪墊，文言決定拿老黑搏一把，把他的市場定位在女性和男同志的身上。

而開拓這個市場的一個關鍵要點，就是讓老黑維持在苗俊面前“忠犬小攻”的形象。

關鍵他倆的感情還是真的，這讓文言覺得真是天助他也。

──當然只是他覺得是真的。

老黑一天到晚肆無忌憚地表達對苗俊的愛意，苗俊又沒辦法向其他人解釋老黑他不懂愛，只能百口莫辯，勉強接受了這種炒作方式。

可是如此一直半推半就下去，他已經愈發覺得老黑情況不對了，對他的依賴、占有和欲望越來越強，天天晚上都要硬邦邦地頂着他入睡。

他曾想着老黑此前是沒見過世面，所以才誤以為自己喜歡他，而現在每天見面交往各色人物不一而足，老黑心中眼中仍是只有他一個，他又不能想辦法撮合老黑和別人，一來怕毀了他的公關形象，二來也怕他啥都不懂亂闖禍，只能繼續咬牙挨着老黑的愛。

而更令他糾結的是，自己也在相處中慢慢習慣了老黑對自己的依賴。

那種黏人的感覺和他還是小哈時還不同，雖然一樣全心全意地就想黏着他，但而今已是個大男孩，除了想陪他一起玩之外，還懂得觀察他的神色、體會他的心情、了解他的需要。

明明自己健身了一兩個小時，卻在下課後主動拿水給他來喝。明明自己上了一天的學，卻在回家時主動給他拿肩。明明自己是藝人，卻在每回外出住店時要把自己的套間讓給他住——其實是一起住。

好幾次苗俊在這樣的溫柔攻勢下都差點心思動搖：要不我就跟老黑好了得了？

然後又趕緊搖搖頭，将這可怕的想法趕出自己的腦袋。

怎麽可能！那是老黑啊！

但是這樣的心事糾結越久，就越糾結。

終于在老黑一節健身課上，苗俊借口回公司整理材料，偷偷溜了出去。

這種難以啓齒的心事，也只能去找汪路延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