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六十九條命 在劫難逃
雪球兒腳下一軟,連忙扶着沙發坐下,他看了看汪路延,模樣還是原來的模樣,但眼神卻全無了一貫的澄澈坦白,分明寫滿了紛繁的前塵往事。
汪路延拾起那一個木盒,又看了看裏頭那枚珠子,而後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擡眼問道:“你認不認得英瑞垚?或者雲翼?”
雪球兒讷讷地點了點頭:“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雲雀和鷹妖……”
汪路延眉心一動,繼而苦笑兩聲,說:“我說呢,哪有這麽天上掉餡餅的事,果然是給我做的局……”說着又擡眼看向雪球兒,說:“是為了報複你?”
“大約是吧……”雪球兒答道,想了一想,又安慰道:“也并不全是,畢竟……畢竟還是你有本事,他們才……才會用這個辦法……”
汪路延擺了擺手,說:“不必說了,我自然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的,只想着急功近利,難免給人利用,只是他們做這個局,單單為了讓我取回記憶?又怎麽算得報複你?”
雪球兒咬了咬下唇,反問道:“你現在取回金天元的記憶了,感覺有什麽不同?”
“不同?”汪路延愣了愣,垂目沉吟片刻,道:“要說不同,感覺像是忽然年長了許多。”
汪路延說着,臉上浮起黯淡的笑容:“雖然上一世也不過十幾個年頭,但是該享的福都享了,該經的事也都經了,活過,也死過,現在心裏,倒是有些開闊。”
雪球兒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變得慘白,苦笑一陣,說:“正是了,他們不敢輕易動你,用了這招,你已不再是你了。”
“我不是我?”汪路延反問道,“我如何不是我了?金天元是我,汪路延也是我,難道不正是因此,你才會來找我報金天元的恩嗎?──只是,若說報恩,你合該盡力成全我和李颉才是吧?”
雪球兒心中一涼,道:“我怎麽沒成全了?你莫不是取回上輩子的記憶,就把這輩子的事忘了不成?”
汪路延笑了笑,說:“你想法子撮合我倆的事我當然記得,但我也知道你後來是如何跟老黑裏應外合促成了他倆、還有你我的。”
一股怒火在心頭直竄雪球兒面門,他轟然起身,冷笑道:“你既是這麽個心思,大不了我現在就去将他們兩人擒了來,把這珠子也給苗俊用了,讓你們兩個再續前緣,如何?!”
汪路延笑笑說:“不用不用,你急什麽?他們兩個工作也忙,貿然打擾也不好,我問一問苗俊,看他什麽時候方便,再說。”
雪球兒滿腔怒氣,看着面前神情淡然的汪路延,卻發不出火來,手中的拳握了又握恨不得将那珠子砸碎了才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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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路延看了看雪球兒,卻笑着站起了身,拉了拉他的手,說:“你氣什麽?我不過是想同苗俊說一說李颉的事,他若也變回李颉,那是再好不過,他若仍想和老黑在一起,我也不能勉強不是?終究那已是上輩子的事,而今在我身邊的,不是你麽?他不願意,我照樣同你好。”
雪球兒瞠目結舌,愣了許久,問道:“若他也拿回前世的記憶,你果真就要和他好?”
汪路延歪頭道:“這不正是你報恩的意義嗎?──又或者,這正是你要歷的情劫?”
雪球兒如遭雷擊,木然地立在原地,他從未想過他與汪路延的感情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也不敢想象汪路延的口中竟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你們……你們好了……我呢……?我怎麽辦?”他的嘴唇輕顫,忍不住問道。
汪路延眼珠轉了轉:“你可願意做小?”
雪球兒呆如木雞,愣愣地看着汪路延,眼前浮起一層水霧。
汪路延又笑了笑,說:“不願意也無妨,你不是喜歡做貓嗎?繼續做你的貓兒也好……要麽我們倆好了,算你報完了恩,你回天上去也成。”
五髒猛烈地痙攣了一下,喉頭湧起一陣腥甜,雪球兒死死地咬了咬牙,掙了掙脖子,臉頰微微抽搐着,說:“好,報完了恩,我就回天上去,絕不打擾你們。”
汪路延看着雪球兒,忽然擡手撫了撫他的臉。
雪球兒下意識地朝旁邊躲了躲,汪路延笑道:“怎麽?我看你對我用情極深的樣子,為何要躲?”
雪球兒盯着汪路延的眼睛,冷冷道:“我愛的是汪路延,你已經不是他了。”
汪路延“噗嗤”一笑,說:“我怎麽不是了?你仔細看看,我就是我啊。”
雪球兒掙開了汪路延的手,說:“汪路延不會有這樣的眼神、用這樣的語氣、說這樣的話,你不是他。你也不是金天元,金天元再如何多情放誕,說及李颉他也不會如此輕佻戲谑。你有着他們兩個人的記憶,卻沒了他們任何一個的品性。你被那鷹妖變成了一個怪物。”
汪路延搖頭笑笑,“我不明白你的話,我是汪路延,我也是金天元。我心裏還放着李颉,但我也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從前我不知道一個人會同時愛上兩個,但是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們兩個我都愛,這是我的錯嗎?”
“是我的錯。”雪球兒頹然道,“我哪怕有一次留心,也不會讓你中了這樣的計,好好的日子,都毀了。”
汪路延走近兩步,再次牽起了雪球兒的手,說:“你也不必自責,任誰也料想不到他們會有如此耐心布這樣的局。況且當初也是我自己太過自信,太想證明自己,才會讓你不要再插手工作上的事。若說過錯,他們作惡占了九成,我自負占了一成──不怪你的。”
汪路延一邊說着,另一只手便撫上了雪球兒的腰背,唇齒慢慢朝雪球兒靠近,話一說完,便輕輕在他臉頰上吻了一口。
雪兒球兒怔怔地垂着目,未予回應,汪路延又親了兩下,柔聲道:“我在那珠子裏,把上輩子又過了一遍,出來後,竟像是十幾年未曾碰過你了。”
說着手指沿着腰線一點一點滑下,輕輕地落在雪球兒的臀上。
“想得緊呢。”
雪球兒周身一緊,擡手推了推汪路延的胸口,說:“你心裏有別人,就別碰我。”
汪路延另一只手卻猛然将他一箍,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有什麽別人?我此刻心中眼裏都只你一個。”
雪球兒看着汪路延的臉,無比熟悉,無比親切,可那一雙眼睛,卻是無比的陌生。
“別碰我。”雪球兒冷冷地重複道。
“你不是要報恩嗎?”汪路延眼中噴着火,大手揉捏着雪球兒的雙臀,“快些,以身相許吧。”
“我說了別碰我!”雪球兒猛地一揮手,汪路延淩空飛起,重重跌落在沙發上。
汪路延疼得呲牙咧嘴,怒道:“這算什麽?!你若當我是金天元,就該任我消受,你若當我是汪路延,更沒道理如此對我!”
雪球兒手上已下意識地幻出了利爪,恨不得将這輕薄自己之人撕成碎片,但看着他的臉,卻又下不得手。
汪路延從沙發上跳起來,惡狠狠道:“今日我就是要你的身子!你從也罷——”話未說完,忽然一陣頭暈目眩,兩眼一黑,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雪球兒一驚,連忙上前将汪路延扶起,卻見他額角撞到了茶幾上,鮮血直流,整個人已經軟綿綿地昏死過去。
他連忙祭出金丹,給他醫治了皮外傷,想着他大約是被困在靈珠裏太久而身體虛弱,但看着他的樣子,想到他方才的種種言行,考慮再三,雪球兒将他運回到卧室床上,卻沒有将他喚醒。
他伏在他的床頭,靜靜地看着他的睡顏,安靜而祥和,像往日的汪路延一樣,全然看不出剛剛那副令人生厭的模樣。
雪球兒擦了擦眼角,心中恨不得将英瑞垚扒皮抽筋,但他也知道,即便果真手刃了他,汪路延也不會變回原來的樣子了,想到此處,雪球兒心中忽然一陣抽痛,雙眼一眨,落下了兩行清淚。
“雪球兒……”汪路延在睡夢中喃喃地叫了叫他的名字。
雪球兒連忙擡手擦了擦淚,不想給他看到,卻見他并未醒來,輕輕松了口氣。
“延延……”他也低低地回應了一聲,擡手撫了撫汪路延的碎發,而後探着身子在他唇上溫柔地吻了一口。
“哎呀!抱歉抱歉!”
雪球兒聽到聲音,連忙擡眼一看,卻見土地正滿臉含笑地擡手擋着雙眼,可是眼睛卻從指縫中直勾勾地看了過來。
“我也沒想到你才和英瑞垚打了一架回來就能……就能這個,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我改天再來。”
“不用。”雪球兒道,“他睡了,你有什麽事?”
土地聽了雪球兒的話,疑惑地看了看汪路延,問:“睡了?這是睡了還是昏了?看着不太對啊。”
“不要緊,總之是會醒的,你到底有什麽事?”雪球兒又問。
“呃……”土地尴尬笑笑,說,“那個……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道歉?”雪球兒愈發困惑,“道什麽歉?”
“就是我之前不是一直盯着英瑞垚,怕他作亂嘛,但是除了剛來的時候你和你那師弟找他那次,他一直沒什麽動作,可是後來他的手下一直在和汪路延接觸,我以為你是知道這事的,然而直到剛才我才知道原來你一直被蒙在鼓裏……害得他也出了事……所以……”
雪球兒心中了然,擺了擺手,說:“不必,這怎麽能怪你呢?是我們自己不小心。”
土地笑道:“話是這麽說,好歹這地界是我在管,還專門盯着他,沒想到還是出了這事。他……不要緊吧?”
雪球兒看了看汪路延,說:“他取回了前世的記憶,變得不像他了。”
“啊……”土地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打算如何?”
雪球兒怔怔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現在腦子裏亂得很,毫無頭緒。”
土地聽了,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說:“靜下心,慢慢參悟,這都是情劫裏的一環,你要超脫出來才算過了這一關。”
雪球兒一愣:“你也知道渡劫的事?”
土地點了點頭:“你師弟曾經關照過我,讓我看着你點,若有情況要及時找他來。”
雪球兒一聽,頓時有些惱火,轉頭看着汪路延,擡手祭出了金丹。
土地一驚:“你要做什麽?”
“把他上輩子的記憶再封起來。”雪球兒冷聲道。
“這樣對壽命是有減損的!”土地連忙勸阻。
“不怕!有我護着他!減損也無妨!”話音未落,金光大作,一團白霧從汪路延的面上蒸騰而起,凝成了一顆紐扣大小的珠子,落在了雪球兒手上。
“唉……”土地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雪球兒收回金丹,盯着掌心的珠子,哼笑一聲道:“成什麽仙,歷什麽劫,我偏要快快活活的,誰也管不了,誰也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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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