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七十條命 前緣勾銷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你爺爺我是誰！”

“二叔，這貓兒好白呀，果真像個雪球兒一樣，我能摸一摸嗎？”

“也是趕巧你那侄子喜歡，我雖也愛貓，可是我家府上你還不知？能讓我養這種頑物？”

“我打死你這不長進的混賬！你平日如何頑劣也罷！何苦非要去招惹李家的人？！”

“二爺，我家少爺說了，便是老爺将他打死，他也定不負你。”

“逆賊金杜，弑君謀反，罪大惡極，着，滅金氏三族，以儆效尤！”

汪路延猛然驚醒，眼前一陣發黑，頭疼欲裂，胃裏也是翻江倒海。

他踉踉跄跄地翻身下了床，沖進洗手間，跪倒在馬桶邊上，“哇哇”地幹嘔一陣，卻只吐出了膽汁苦水。

“怎麽又吐了？”雪球兒在廚房聽到聲響，急忙趕了過來，祭出金丹給他醫治了一番。

汪路延無力地沖了水，扶着洗手池站起身，洗了把臉，看着鏡中的雪球兒，揉了揉太陽穴，蹙眉問道：“什麽情況這是……？”

雪球兒收了金丹，轉轉眼珠，問道：“你還記得什麽？”

汪路延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努力回想了一陣，說：“我記得……我去開會……然後……然後……雲翼……雲翼帶我去見他老板……啊！”汪路延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個英總拿了一個珠子，說讓我摸，能看到前世記憶！我摸了之後……之後……就不記得了……”

雪球兒看着汪路延這熟悉的言行，苦笑兩聲，說：“他讓你摸你就摸了？你咋這麽實在？”

汪路延轉過身，靠在洗手臺上，抽過毛巾擦了擦臉，說：“人家是客戶金主啊，我不能得罪啊，再說了，我前世的事你也跟我說過，知道就知道呗，也沒什麽，我才摸的。──哎？摸了也沒看到前世記憶啊？騙我？”

雪球兒輕輕嘆了口氣，擡手亮出了那枚紐扣大小的珠子，“你的記憶在這。”

汪路延看着珠子愣了愣，顯然沒明白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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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兒拉起汪路延的手就往外走，說：“你好幾天沒吃沒喝了，我給你做了點早飯，你一邊吃，我一邊跟你說這裏邊的事。”

汪路延受寵若驚：“你給我做早飯？我不是在做夢吧？”

來到餐廳，看着桌上擺着的三明治和咖啡，汪路延饒有興致地将面包片翻開，看到裏頭一層一層的生菜、西紅柿、火腿、起司、煎蛋還有花生醬，擡眼看看雪球兒，一臉的不可思議：“你還真會做飯啊！”

雪球兒扁了扁嘴道：“這有什麽難的？不過我平日沒興趣做罷了。你嘗嘗吧。”

汪路延連忙點點頭，捧起三明治就咬了一口，眉頭卻是一皺，艱難地掙了掙脖子，又連忙喝了兩口咖啡。

“怎麽？”雪球兒挑了挑眉：“手藝不行啊？”

“不是不是，”汪路延連連擺手，“剛吐完，嘴裏苦，你等會兒，我刷個牙再吃。”說完起身就跑去了洗手間。

兩分鐘後，汪路延一邊蹭着嘴一邊跑了回來，抄起三明治就塞進嘴裏，連咽都沒咽就着急忙慌地稱贊道：“好吃！太好吃了！”

雪球兒唇角忍不住揚了揚，說：“行啦，你慢慢吃，我給你捋一捋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說罷，便從雲翼與英瑞垚的身份講起，一路說到了汪路延如何取回了記憶變得不像他自己，最終又是如何被雪球兒再次将記憶封印。

“就是這個，”雪球兒又亮出了那枚珠子，“這裏頭就是你前世金天元的記憶。”

汪路延捧着咖啡，呆呆地望着那枚晶瑩的珠子，又擡眼看了看雪球兒，問道：“我真說那些混賬話了？”

雪球兒翻了個白眼：“那可不？”

汪路延趕緊放下杯子，握住雪球兒的手，将那珠子在他掌心裏緊緊扣住，說：“可千萬別再讓我碰這玩意兒了，我發誓，我絕對對苗俊沒有任何想法了現在。”

雪球兒看看他認真篤定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将那珠子收了起來。

“沒想到……我上輩子這麽渣啊……”汪路延默默垂眼看着眼前的杯子。

雪球兒想了想說，“也不算渣吧，頂多是花心風流了些，不過後來喜歡上李颉後倒也沒再流連煙花地了。”

“那也是……說出讓你做小什麽的這種話……”

雪球兒輕嘆一聲，說：“那确實也不像他的所言，只是你拿回他的記憶，有他對李颉的情感，又和你對我的感情不相容……所以才會這樣。”

汪路延擡頭道：“就像雙重人格？”

雪球兒琢磨一陣，說：“有點，又不完全是。”

汪路延胡撸胡撸頭說：“算了算了，反正這事至少已經解決了。”

雪球兒又想了想，躊躇說：“我此前一直沒告訴你苗俊就是李颉，現在你知道了……你……你怨我嗎？”

汪路延眨巴眨巴眼：“我怨你幹嘛？上輩子的事了，我管他呢？我現在愛的就是你呀。”

雪球兒心中一暖，臉上竟有些發熱，道：“其實我此前一直不敢告訴你這話，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我還想你永遠也不要知道呢。”

汪路延笑了笑，說：“我雖然對上輩子啊什麽的挺好奇的，但是如果因為繼承了之前的回憶就混淆了對你的愛，那我肯定不要的──苗俊肯定也是這樣，就算你沒把我的記憶封起來，我真把他叫來了，他為了老黑也不會想拿回原來的記憶的。”

雪球兒一聽這話，笑了笑，說：“你一說這個我倒想起來了，老黑他倆其實也有段故事兒呢。”說着，便把老黑的前世仲良儉與李颉的因緣講了講。

汪路延聽罷驚掉了下巴：“老黑竟然是仲良儉轉世？？屠夫仲良儉？？？”

雪球兒聳了聳肩，汪路延仍在震驚中難以自拔，“我的天……這特麽……也太神了吧！民族英雄哎！”

雪球兒笑了笑，說：“什麽英雄奸臣的，不過凡人彼此屠戮罷了，再如何英雄，造下殺業，照樣要輪入畜生道千百回，不過也是他運氣好碰着了我，幫他倆續上了前緣。”

汪路延想了想，說：“這……這也不算續前緣吧？照你所說，仲良儉不過一心單戀李颉而已，李颉恐怕對他也沒什麽感情吧？”

雪球兒臉色一冷：“怎麽的？就跟你有感情呗？要不我給你倆續上？！”

“不用不用不用。”汪路延趕緊賠笑，“你瞅你那樣兒，說兩句就急。”

雪球兒冷哼一聲，将珠子往桌上一撂，說：“反正記憶就在這，蓬萊那個靈珠就在那邊茶幾上，你要準備就找苗俊就盡管拿去，折損的陽壽就當白瞎了！”

汪路延一愣：“折損的陽壽？什麽意思？”

雪球兒一驚，沒想到得瑟大發說漏了嘴，只得硬着頭皮解釋道：“封印記憶嘛……就……就有點副作用，折損了你一些陽壽。”

汪路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折損幾年啊？”

雪球兒道：“沒……沒幾年……放心吧，你福壽綿長着呢，折損折損，沒什麽大不了的。”

汪路延聽罷，抿了抿唇，沉默許久沒再言語，雪球兒瞅了瞅他，嘀咕道：“到底是個凡人，這麽怕死。”

汪路延擡眼看向雪球兒，說：“我不怕死，我就怕死了見不着你了。”

雪球兒一愣，看着汪路延說不出話。

“如果我死了……”汪路延繼續說道，“你還會去找我的轉世嗎？”

雪球兒張了張口，卻沒答話。

汪路延黯然垂下眼睛，說：“你是神仙，我只是凡人。上次淨弘在這時，你跟他說你要跟我好一輩子，等我死了，就找我的下輩子，再好一輩子。我當時聽了，還想着能永生永世和你在一起呢。但是想想，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金天元了，下輩子的我……也不是汪路延了呀……”

汪路延的話像把利刃刺進雪球兒胸口，紮得他陣陣作痛。

汪路延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柄上摩挲着，忽然擡頭道：“要不你教我修仙吧，我也做了神仙，咱倆就能永遠不分開了。”

雪球兒苦笑兩聲，說：“你以為修仙是誰都能修的？你又沒有那個仙緣和根骨，更何況凡人修仙首先要緊的就是斬斷塵緣，你倒是為了耽溺塵緣，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汪路延聽言喟嘆一聲，又默默垂下了眼。

雪球兒看着他灰心的神色，心裏也跟着難受起來，勉力笑道：“我在天上活了千年，無煩無憂，倒不如與你相好這一年的喜怒哀樂多。壽數長短，比起日子快不快活，終究算不得什麽的。比如讓我選是同你相伴到老幾十年便死去、還是回天上做陽壽無盡的逍遙神仙，我還是選你。”

汪路延擡眼看看雪球兒，也擠出一個笑容：“只羨鴛鴦不羨仙？”

雪球兒看着他，粲然一笑，“鴛鴛相抱何時了。”

略帶哀愁的笑容在兩人的臉上綻開，化作了一個溫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