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隐秘

譚知擔心堯晰的腳踝再度扭傷，這段時間都會推了工作留在家裏陪他，盯着堯晰給腳踝熱敷。堯晰苦不堪言，躺在沙發上承受來自譚知的緊箍咒。

“媽。”他想起寧思錯的眼睛，心裏一疼，眼眶禁不住紅了，連忙用手臂擋住，“我可以帶朋友到家裏來吃飯嗎？他父母不在家，總是自己一個人。”

“行啊。”譚知沒放在心上，“你倆也可以一塊兒學習。”

堯晰喜滋滋地把這事兒給寧思錯說了，還端了個一本正經的借口，說是不想讓他媽再盯着自己，實際上打的什麽算盤彼此都心知肚明。寧思錯摸了一下他的臉，臉上帶着笑，說的話卻是無情的：“不去。”

堯晰：“……”

他開始像過去一樣死纏爛打，從早到晚地給寧思錯洗腦，寧思錯被他說煩了，只好勉勉強強地答應下來。等到了堯晰家樓下，遠遠地望着亮起的燈，他又杵在原地不肯動了。

堯晰轉過身，安撫似的按了一下他的手心。寧思錯垂下頭，乖乖跟着他上樓。

譚知面前的寧思錯簡直乖得不像樣，臉上帶着笑，說什麽就認真地聽，還很捧場地點點頭，譚知越看越喜歡，禁不住懷疑這是堯晰從哪兒拐騙回來的乖小孩，直接忽視了自己的兒子，纏着寧思錯投喂。

她覺得寧思錯有點太瘦了，一點也沒有正在長身體的人應當有的樣子，又想起堯晰說過的話，母愛泛濫起來，一會兒拿盤切好的蘋果，一會兒拿出草莓，恨不得把寧思錯喂成一個飯桶。

寧思錯求助似的看了堯晰一眼，堯晰這才收了幸災樂禍的心思，以要學習為由把寧思錯拉回了自己房間。

但堯晰有點過于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平時在人來人往的教室還好，這會兒一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就忍不住看着寧思錯發呆，一道平時只要十分鐘的大題愣是做了二十多分鐘才寫完。

堯晰的視線微移，落在了寧思錯的手指上。寧思錯的字跡略帶潦草，但不難看出有練過字的底子，作為他唯一一門能在班級裏排上號的科目——語文，寧思錯每道題都做得很認真。

堯晰想起那張藏在床底下的舊試卷，又開始神游地想那到底是誰的卷子。他覺得寧思錯應該是因為自己才拿走那份試卷的，可他幫那麽多人寫過批注，寧思錯為什麽偏偏拿走這個人的卷子？還要把名字抹去——

堯晰越想越跟自己較勁，整個人都冒着酸氣，被莫須有的醋氣了個不輕，動靜極大地翻動試卷，寧思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對他沒事找事的行為習以為常，繼續半趴着寫題。

沒能引起寧思錯的注意，堯晰有些洩氣。他埋頭一邊寫題一邊想着那張卷子的主人，認為他肯定沒有自己一半好，寧思錯絕對不會喜歡他，應該只是碰巧拿了這張卷子……

才怪。

Advertisement

堯晰放下筆，愣愣地看着對面側着頭枕在手臂上的寧思錯，輕聲喊他：“寧思錯？”

寧思錯沒有動。

堯晰小心翼翼地把卷子挪到一邊，手臂越過簡易的小書桌，碰了碰寧思錯的肩頭，對方沒有反應，他便确信寧思錯睡熟了。

他在這裏自我煩惱，煩惱的對象卻睡得很香，堯晰咬了咬牙，氣得哼了一聲。

但到底沒舍得把人吵醒。

他做完了最後一份試卷，寧思錯還是沒醒，窗外已經下起了雨，天氣預報說這将是入秋前最大的一場雨，雨輕風色暴，窗戶被敲得很響。堯晰輕手輕腳地起身，拿了毯子給寧思錯披上，又盤腿坐在地毯上，挨着寧思錯看他。

安靜的，乖順的，睡着的寧思錯。

“寧寧。”他用指尖碰了碰寧思錯的耳垂，又順着往下，碰到頸側和肩頭，再次将唇齒微合，喊道，“寧寧。”

他想要像這樣喊寧思錯，親昵的，任性的，恃寵而驕的。

寧思錯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沒有振動，他開的是靜音。

這讓堯晰有點奇怪，但他還是望了一眼，對方發的是一張圖片，鎖屏上只顯示了文字，沒辦法看到圖片的內容。

堯晰想起寧思錯抽屜裏的那張照片，抿起唇，小聲在心裏和寧思錯說了對不起，伸手拿起了他的手機。

他試着輸入了寧思錯的生日，錯誤。

換成一二三四五六，還是錯誤。

堯晰像恍然大悟一樣，又有點不敢置信，指尖都在抖，按了自己的生日輸進去。

桌面彈了出來。

堯晰發着呆，反複确認寧思錯的密碼真的是自己的生日，他雀躍得幾乎要把人晃醒來追問為什麽這麽做，但發照片的人又接連發了好幾個，後面的都是很短的視頻。

堯晰皺着眉看寧思錯給對方設置的備注，一個句號。

他猶豫了一下，點開了聊天界面。

偷看別人的手機是不對的。堯晰的良心在勸告他，因而他只想着快速劃一下，确認沒問題就好，但視頻和圖片的縮略圖讓他喉嚨一緊，緊接着加載出來的大圖更是如同當頭一棒，連血液都差點倒流。

堯晰屏住呼吸，翻完了所有的圖片，不小心按了退出，看見對方新發來的一條文字消息，只有一行字。

“你讓我删掉了一張，沒想到我還有這麽多吧？”

堯晰攥緊了手機，憤怒讓他繃緊了脊背，指關節似乎都磨出了聲響。寧思錯輕輕動了一下，翻了個身，像是覺得冷，下意識地往身旁湊了湊，靠到了堯晰的懷裏。他滿意下來，呼吸逐漸平穩，倒是把舉着手機的堯晰吓得全身僵硬。

堯晰試探着擡起手，摟住了寧思錯的肩膀，見他沒有醒便松了口氣。他重新低下頭，把對方發來的東西全部轉發給了自己，這才按了按屏幕回複：“你想怎樣？”

對方回得很快，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一樣：“周六晚上七點，還是上次的地方。這次你要是再帶東西，可就不是上醫院躺幾天那麽簡單了。”

堯晰回了一個“好”，同時删掉了聊天記錄，把寧思錯和自己的聊天框裏的部分也按了删除。做完一切，他屏住呼吸将手機放回原位，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垂下眼，看着寧思錯的臉，拿指腹輕輕頂了頂，對方仍毫無反應。他嘆了口氣，另一只手也抱緊了寧思錯，下巴挨着他的頭發，在雨聲裏發呆。

上天為什麽要讓寧思錯過得這麽艱難呢？堯晰想，他明明是個不挑食也很容易滿足的人，任誰上點心都能照料得很好，可卻偏偏有人一定要以折磨寧思錯取樂，好像看到寧思錯掙紮着求生，自己也能從中得到一些快樂似的。

他眼神暗了暗，在心裏構思着計劃，寧思錯似乎被他胸膛的劇烈起伏驚動，迷糊着喃喃：“……堯晰？”

“嗯。”堯晰低下頭，親了親他的發旋，“你繼續睡。”

寧思錯隐秘的呼吸聲被堯晰藏進心裏，系在心頭，沉入瓶底，悄悄地就自行造出了一罐不為人知的蜜*，堯晰揣着這蜜，只想把寧思錯抱得更緊些，貼得更近點，好要他滿心滿眼裏只有自己。

--------------------

試圖在今年三月前更完去年三月寫完的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