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刻薄

堯晰吹了半個多小時的風，臉上才平靜下來。他揉搓了一下臉，又深吸了幾口氣，推門進了卧室。寧思錯換上了睡衣，蓋着空調被躺在靠牆的一側，胸口規律地起伏着。

堯晰輕手輕腳地拿好換洗的衣服出去，洗了個最快的澡，又帶着濕氣進來，小心地掀開被子的一角，隔着老遠躺在床的另一邊，中間都能再塞個人。

他輾轉翻着身，寧思錯受不了似的從牆那頭翻過來，躺進他的懷裏，睜開眼睛瞪他：“別動。”

白天隐藏在入夜的燈裏，風躺進熟睡着的人的呼吸。堯晰看着寧思錯望過來的眼睛，像看一顆距自己最近的星。*

見堯晰莫名其妙又發起了呆，寧思錯心裏發笑，忍不住調侃：“在想什麽？”

堯晰閉上眼，摟緊了他的腰：“……想你。”

想他見過的無數種寧思錯。

像失敗的戒斷一樣，一天要比一天更上瘾。

寧思錯本來茫然一片的心口仿佛裂開了一道縫，滿溢出的貪婪和苦楚幾乎要将他淹沒，他不想讓堯晰注意到自己神情的變化，便閉上眼，尋着直覺吻了上去。

如果不想說、不會說，那就不要說。

至少現在，他們仍緊緊相依。

譚知要出差幾周，給堯晰打了一筆錢。堯晰連着點了幾天的外賣，寧思錯先受不了，拉着他上菜市場買菜。

堯晰還不知道小區附近有這麽大一個菜市場，像個沒用的人形雕塑一樣跟在寧思錯身後，幫人提着袋子，聽着寧思錯砍價，在心裏把寧思錯誇上了天，越發覺得寧思錯是個什麽都會的全能天才。

寧思錯看着擠進廚房的堯晰，嘴角抽了一下：“你會做什麽？”

“啊……”堯晰認真思考了一下，“煮面？”

寧思錯把他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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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晰委屈地整理了一遍餐桌，趴在桌上翻手機相冊。他拍過很多寧思錯，打球的寧思錯，睡覺的寧思錯，發呆的寧思錯，每一張他都能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翻到最後幾張跟別人聊天的寧思錯，抿起唇，把手機蓋在了桌上。

“又抽風了？”寧思錯端了菜出來，戳戳他的胳膊，“快點去幫忙拿。”

譚知平時做飯都是圖快，老是那幾樣，堯晰都吃膩了，這會兒被寧思錯投喂新菜品，胃連着心都一片滿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說道：“你好厲害。”

寧思錯見不得他擺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說出一些誇人的話，忍不住嗆道：“……閉嘴。”

他們把桌子擦了，拿了卷子過來做題。堯晰的速度要比寧思錯快上一些，就拿了個魔方在旁邊拼着玩，等寧思錯做完了再幫他改。一下午的時間消磨過去，寧思錯一道題都不想寫了，癱在椅子上把堯晰拼好的魔方弄亂：“我要休息！你這暴君，信不信我打道回府？”

“別。”堯晰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好聲好氣地說，“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

寧思錯冷哼了一聲。

他們都不餓，也就沒有急着吃晚飯，調好了投影儀，坐在地毯上看一部英文電影。明明是部愛情片，堯晰還閑得無聊分析起了裏面的語法跟詞彙，寧思錯忍了他一下午，已然耐心盡失，直接摁着人的肩膀吻了上去。

堯晰喘着氣，跟他抵着額頭，手指交錯着摩挲，似愛人間的溫存。

電影到後面有點無聊，寧思錯躺在堯晰的大腿上，閉着眼睛睡覺。堯晰低下頭，用手指輕輕碰了一下他的睫毛，發現寧思錯的睫毛動了一下，他像是覺得好玩，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寧思錯擡起手，摁着他的手腕往下一壓：“你是多動症兒童？”

堯晰沒再動，電影裏輕快的配樂勾起了他心尖上一點被掩飾得很好的貪戀。他擡起頭，看着帷幕上相依着的兩個主人公，喃喃道：“寧寧。”

“什麽？”

“我們是在談戀愛嗎？”

“……不是。”

“哦。”堯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寧思錯閉了閉眼，第一次覺得堯晰的笑讓他無法忍受，他翻了個身，背對着堯晰，聲音沉悶：“堯晰，如果你想停止，你可以随時跟我說。”

“我不想。”堯晰弓起腰，把臉貼在了他的脊背上，似乎忍着哭腔，“你想嗎？”

寧思錯沒有回答，他就把人抱起，嘴唇貼上耳朵，逼迫寧思錯聽清他的聲音：“寧思錯，你想停止嗎？”

“我……”寧思錯茫然地看了一眼正在播放演員名單的電影，攥了攥手心，覺得自己好像一腳跌進了一個無底洞裏，不斷下墜的失重感讓他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我不知道。”

綿軟，甜蜜，刻薄，不宜久置。*

這是寧思錯認知裏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