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沖突

人們總是逐新,喜歡更新鮮的消息和緋聞,有關容忱的傳聞幾乎是幾天之內就接上了寧思錯的八卦,成為了新的霸占同學之間休息時間的最佳談資,而聚集了容忱和寧思錯兩大主角的班級,也理所當然地陷入了輿論的中心。

畢竟是實驗班的學生,大多數人都不在在乎這些無厘頭的推測,旁若無人地上下學。但年級裏其他的學生已經開始“人以群分”,有時甚至會在留言裏直接攻擊整個班級。

寧思錯是不在意這些議論的,他只是不想讓同班同學受到牽連。

謠言找不到源頭才是最麻煩的事情,連遏制都不知道從何而起。好在很快就有老師發現了這件事,在各個班級裏敲打,那些打量的視線才收進了暗地裏。

堯晰陪着寧思錯一塊兒去校圖書館,像個護衛一些左看看右瞅瞅,警惕着有沒有人投來不友好的目光。

“你的脖子不累嗎?”寧思錯無奈,扯了一下他的手,“別管了,我都習慣了。”

堯晰抿起唇,借着書架的遮擋握住他的手,像一種安撫。

下午是學校組織的游園,以班級為單位行動,容忱帶隊讓整個班級一騎絕塵,遠遠地走在最前面。寧思錯在微信裏安慰堯晰,又說自己會在終點等他,這才跟着同學一塊兒進了附近的便利店買水。

因為有些人想盡快到終點好坐在大巴上休息,整個班級便分成了兩部分,容忱帶的那部分已經先行離開,剩下的由學習委員組織,留在第四個打卡點等待打卡游戲。

寧思錯蹲在草坪邊,百無聊賴地玩了一下腳邊的草,聽見已經陸續有其他班級到達第四個打卡點,正嘻嘻哈哈着說笑。寧思錯低下頭,拿手機給堯晰發消息:“你一個田徑冠軍,不會倒數吧?”

堯晰很快回了消息過來,連發了四個號啕大哭的表情包,說:“他們都是一群飯桶!!”

寧思錯忍不住笑,忽然被人往後推了一下,整個人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他掀起眼皮往四周看,幾乎沒有離自己很近的人,看上去像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寧思錯正琢磨誰閑得無聊在這兒整陰招,還沒捋出點思緒,便被老師抽到學號叫去搬水。

他跟着幾個男生站在一起,莫名覺得其中一個人有點眼熟,又實在想不起來是誰,正端詳着,抱在懷裏的箱子便被人不偏不倚地撞了一下,眼看要脫手摔出去,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後背上一股力道稍縱即逝,他被慣性帶着撲到了水泥地上,手掌擦出一大片紅痕。

“你沒事吧?”維持秩序的老師連忙蹲下來查看他的情況,寧思錯搖了搖頭,用餘光掃了一眼兩邊的人,果不其然看見他們在打手勢,應該互相認識。

他在心裏冷笑一聲,撐着地面站了起來,拒絕了老師送他直接去大巴那兒上藥的建議,重新抱起了箱子:“沒事。”

那幾個人像沒想到他手都傷了還要繼續,互相對視了一眼,露出一個有些玩味的笑。紙箱邊緣摩擦得傷口愈發疼痛,寧思錯将重心放低,冷眼盯着前面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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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出了那人是誰。

等把礦泉水全部分發下去,寧思錯手心的皮膚已經完全磨開了,血順着指縫往下流。學習委員本來領着已經結束游戲的同學在一旁休息,見狀連忙拿着紙巾上來,有些着急:“你這太嚴重了,還是直接去大巴那兒吧。”

确實該先去處理傷口,但等堯晰來了看他不在估計得說。寧思錯糾結地嘆了口氣,正盯着自己的手發呆,隔着老遠就聽見阮雯雯罵人的聲音,被罵的似乎還是堯晰。他吓了一跳,連忙把手揣進兜裏,低着頭往學習委員身後縮了縮,小聲道:“什麽都別說。”

堯晰對阮雯雯的“暴君”、“壓榨勞力”、“專橫無情”等等負面形容都采取了裝聾的作風,拒絕了他們幾次提出的休息提議,一路領着人從倒數超到了第七。

他遠遠地就看見寧思錯在跟人講話,連忙大步走上去,抱怨似的站到寧思錯邊上:“他們真的好懶。”

寧思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心讓他們聽到,你這班長就被踹了。”

“踹了還挺好,我早就跑了。”堯晰撇撇嘴,迫于學習委員就在邊上,也不敢做什麽過分的事,就貼着寧思錯的手臂往周圍看了一眼,“學校就買點礦泉水?太摳門了。”

“等會兒會發零食。”寧思錯話音剛落,老師就拿着喇叭叫大家過去領東西,手心還在隐隐作痛,堯晰的視線如有實質地墜在背後,寧思錯實在是心虛,連忙蹿進了人群裏,試圖站在堯晰的視線死角裏。

“同學,”堯晰頓了頓,說,“你為什麽要一直站在我前面?”

“啊?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學習委員欲哭無淚地往旁邊挪了挪,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寧思錯拉來幫他擋着堯晰,而且還沒擋成功。

寧思錯排在隊伍末端,一眼看見分發物資的人的臉,倒吸了一口氣。男生遠遠地沖他挑了下眉,做了一個寧思錯很熟悉的性暗示的動作。他默不作聲地将手縮起來,隔着袖子抓緊了手。

“看什麽呢?”阮雯雯咬着根棒棒糖走到堯晰身邊,也跟着往人群裏望了一眼,“老師喊我們去搬水。”

堯晰得瑟地揚起唇角:“看我老婆。”

“……啥玩意兒?”阮雯雯眨了下眼,又仔細看了一眼正在比賽中的隊伍,“這女生也沒幾個啊,藝術班的?”

“……男的,謝謝。”

“哦,男的,男的就……你說什麽?”阮雯雯往旁邊一退,震驚地看着他,“你什麽時候找了個男朋友?”

她想了想,不敢置信地盯着堯晰上下打量了一圈:“你別跟我說是——”

“寧思錯,”男生和寧思錯握了手,唇角勾起,緩慢地加重了力氣,看着寧思錯皺起的眉笑了一聲,“最近怎麽不去寶興路了?老板說你不在去喝酒的人都少了。”

“哦,那關我屁事。”對方始終沒有将手從袋子的拎繩上松開,保持着握手的姿勢不斷用力,寧思錯感覺血正在滲透質量堪憂的校服袖子往上沾。他緊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對面的人。

他是會刻意避開在同一個學校裏的人的,覺得麻煩多,只是擋不住某些傻逼拿錢開路,把自己當成了祖宗。前段時間都無事發生,寧思錯還以為他已經找到了新的樂子,沒想到這人的惡趣味一如往常,當着一群同學老師的面都敢整這一出。

他用餘光看見堯晰被阮雯雯拉到了另一邊的人群裏,便放下心來,打算強行抽出交握的手,身後的人忽然猝不及防往他身上撞了一下,寧思錯反應不及,整個人往前一撲。

原以為要摔到地上,結果面前的男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松了手去接他,直接造成了一個他投懷送抱的假象。

寧思錯喘了口氣,正要直起背,那人忽然将手按在了他的手心上,以一副要把他扶起來的樣子用勁摁了下去。寧思錯本就脫力,又被反複折磨傷口,霎時痛得腿軟,又往他那兒靠了一點。

“寧寧,這麽想我啊。”男生笑着加重了力氣,滿意地看着他越來越冷的臉色,“怎麽辦,我們好像成為了焦點。”

“松手。”寧思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我叫你松手。”

男生看着他,臉上陰沉的神色一閃而過。寧思錯以為他不會松手,便打算借着他的力氣站起來,結果他剛将腿曲起,面前的人就忽然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大步,像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嫌惡地盯着他,嘴唇微微張開:“惡心。”

寧思錯失去重心,整個人摔在了地上,他下意識用手撐住地面,結果本就磨損過度的校服袖子直接被刮蹭開了一道口子。

“寧思錯!”

堯晰推開人群擠進來,幾乎是跌在了寧思錯身邊,他抖着手把人扶起,被血染紅的袖口讓他幾近瞠目。堯晰摁着寧思錯的臉埋進自己胸口,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你幹了什麽?”

“你怎麽不說是他自己撲到我身上來的呢?”男生聳了聳肩,滿臉無辜地攤開手,“大家都看到了,是不是?我給他東西他一直不肯松手,現在還往我懷裏鑽,怎麽說呢……長得還是挺好看的。”

他頓了頓,收斂了笑意,流露出一些鄙夷來:“就是塊爛抹布,我嫌惡心。”

堯晰攥緊了手:“你再說一遍。”

“怎麽了,你跟他是兩年的同學,應該更清楚吧?”男生戲谑地上下看了他一圈,恍然大悟地張開嘴,“啊,你不會喜歡他吧?”

“太好笑了。”他捂着肚子笑了兩聲,表情都有些扭曲,“一個別人要都不要的垃圾,你還捧在手心裏,一班裏難道都是你這種蠢貨嗎?”

“你要不會好好說話就閉嘴,玩什麽地圖炮?”阮雯雯抱着手臂啐了他一口,把袖子挽了起來,“我看你人模狗樣的,倒是挺欠打。”

兩邊的人都被激怒,互相罵了起來,到最後直接發展成了撕鬥,幾個老師拿着喇叭喊了半天都沒能恢複秩序,還是叫了園區的保安過來才讓這群血氣方剛的青春期少年停下來。

年級主任走到中間的位置,面沉似水地把喇叭的聲音調到了最高:“一班、二班跟五班,跟着老師去終點坐大巴回學校,接下來的活動都不要參加了,給我回去好好反思!處分一個都別想跑!”

人群裏哀嚎一片,沒人想在高三這種關鍵時刻背處分,冷靜下來也有些後悔,開始嚷嚷着自己沒參與,年級主任一概不聽,數着人頭讓他們排隊,看到堯晰時才停了一下,皺起眉,到底還是改了口:“堯晰,到了終點你先帶寧思錯去處理一下傷口。”

堯晰點了點頭,抱着寧思錯跟在隊伍最後面,寧思錯搭着他的肩膀,從他懷裏鑽了出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可以走。堯晰跟在他旁邊,想牽他的手又心疼,最終只握住了寧思錯纖細的手腕。

容忱他們老早就在大巴裏休息,見這麽一大批人過來還有點意外。容忱從車上下來,遠遠地收到來自學習委員的求助,他皺了下眉,看向隊伍前方的年級主任。

“你們二班剛剛不是還在第四個打卡點嗎?什麽時候到終點的?”

“老師,我們分成了兩隊。”

“……行吧,你們這幾個班真是有個性。”年級主任氣得無話可說,直接讓人張羅着把人送上車,“你等會兒把車上的名單報給我,你們可以留下來參加晚上的晚會,其他人都得回學校。”

容忱看了一眼消失在人群裏的同學,問道:“他們怎麽了?”

“怎麽了?聚衆鬥毆!高三壓力是大,要靠打架來抒發嗎?”主任哼了一聲,揮了揮手,“你先去整理名單,別的別管了。”

教師專用的車上沒幾個人,寧思錯低着頭,一言不發地任由校醫清理掉手上的碎渣。校醫看他面無表情,恨鐵不成鋼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們這群孩子真是仗着年輕,恢複能力好,可勁兒地折騰。你這要是留了疤,那多醜呀?平時不能碰水又不好拿東西,幹什麽都不方便。下次注意點,千萬別摳結的痂,知道嗎?”

寧思錯點了點頭,看着她拿出了消毒水,整個人都一僵。校醫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會有點疼,忍忍。”

堯晰坐在寧思錯旁邊,見狀也不管校醫還在,伸手攬了他的肩膀,輕聲安慰:“沒事,疼了可以咬我。”

寧思錯偏過頭,臉頰擦過堯晰的手臂,他咬着牙忍住痛呼的沖動,埋在堯晰胸前微微發抖。堯晰心疼得不行,不停地按捏着後頸讓他放松,等繃帶纏好的時候,寧思錯跟堯晰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堯晰道了謝,領着寧思錯下車,年級主任見他倆手牽着手皺了下眉,倒沒說什麽,指了下二班的車:“你們一塊兒坐那兒吧,那輛車空一些。”

容忱坐在最前面,見他們上車便站起身:“沒事吧?”

堯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用回去嗎?”

“他責任感暴起,非要跟我們同甘共苦,也不問我們願不願意,就在這兒強買強賣!”一個坐在後座的男生喊了一句,惹得全車跟着一塊兒笑,堯晰也想笑,看着寧思錯面無表情便收斂了笑意,伸手捏了捏寧思錯的臉,小聲問他,“怎麽了?”

寧思錯搖了搖頭,靠在窗戶上發了會兒呆,忽然又側過頭,埋在了堯晰的肩上,聲音悶悶的:“抱我一下。”

這還是寧思錯第一次在有外人在的場合流露出這一面,堯晰驚得手都不知道怎麽放,比劃了半天才小心地把人抱住。

“堯晰,你會唱歌嗎?”

“嗯……兩只老虎算嗎?”

“……算了,你還是閉嘴吧。”

堯晰憋着聲笑了笑,低下頭抵住寧思錯的頭頂,沒頭沒尾地說:“我喜歡你。”

“那也掩蓋不了你五音不全的事實。”

“寧思錯。”堯晰沒理會他,自顧自地說,“不要再受傷了好不好?”

像是怕自己的語氣會顯得太強硬,他又放輕聲音加上一句:“我會害怕。”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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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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