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隐患
年級主任發動了全年級的老師輪流對三個班的人進行思想教育,把一些确實沒參與的拎了出來趕去寫檢讨,又對剩下的劃分了嚴重程度,大部分都只是動了嘴沒動手,只需要停課反省,因為高三的進度快,怕耽誤他們太多,就只用回家一天。聊到最後,辦公室裏只剩下打得最兇的七八個人。
“你們真是厲害啊。”年級主任喝了口水,一眼掃過去,“說說原因吧?”
“報告老師,我覺得跟寧思錯待在一個空間裏簡直是一種折磨。”
堯晰冷着聲音開了口:“那你滾出去。”
“少數服從多數,應該讓寧思錯滾吧?”
“寧思錯哪兒滾得走,這兒還有個走後門的複讀生呢。”
杵在最旁邊的容忱莫名被刺了一句,擡眼看了一眼說話的人。
“都閉嘴!你們是小學生嗎?莫名其妙在這兒吵什麽吵?”主任拍了拍桌子,氣得不行,“同學間有矛盾不是很正常?畢業了之後誰還認識誰,非得在這兒最後幾個月搞得這麽難看是吧?留個處分在檔案裏,心裏就舒坦了?”
一排人梗着脖子,誰都不說話。
主任看他們這副倔強的樣子就來氣,忍了又忍,念在他們是高三,還是給了個臺階:“這樣,你們好好聊一聊,要是互相諒解,停課反省幾天,這件事也就這樣了。要是不樂意,打電話叫你們家長過來,我倒要看看你們平時在家裏是不是也是這副德行。”
有好幾個人其實已經被唬到了,連忙挨個道歉,互相握着手就差沒哭出來,主任看得心累,見是二班的幾個,直接讓容忱帶回了教室。
折騰到将近七點,辦公室只剩下那個男生始終游離在外,吊兒郎當地靠着桌沿站着。
“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給我站好!”
男生不太樂意地直起了背,給面子地站好了。主任瞟他一眼,有些稀奇:“你是身上本來就背着大過無所畏懼是吧,不想道歉?”
男生咬了下後槽牙,笑了一下,邁開腿走到寧思錯跟前,伸出手:“對不起,是我把話說重了。”
寧思錯掀起眼看他,主任以為寧思錯還沒消氣,正要勸兩句,就聽見他說:“我接受,但你要和堯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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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晰本來正面色不善盯着男生看,突然被提到還愣了一下,扭頭看向寧思錯。寧思錯一字一句,又重複了一遍:“和堯晰道歉。”
“我對他說什麽了?”男生将手揣回兜裏,回想了一下,很誇張地做了一個表情,“哦,我說他是蠢貨,是吧?”
“閉嘴。”寧思錯往前擠了一步,狠狠地盯着他,“給我道歉。”
“他是玻璃心嗎,這有什麽好道歉的。”男生彎下腰,用只有他和寧思錯可以聽見的氣音說道,“我還說過你是爛抹布呢,你怎麽不生氣?”
“是嗎,你不道歉?”寧思錯笑了一下,用同樣的氣音回他,“那你強奸人至瘋,要不要我告訴你那個優秀企業家父親啊?他最近很喜歡我的一個朋友。”
男生的臉色一變,伸手要抓他,寧思錯眼疾手快地躲開,站到堯晰身側。主任注意到男生狀态不對,伸手拍了他的肩一下:“幹什麽?站好!”
分針緩慢地向前移了兩個,男生低着頭,沒看堯晰的臉:“對不起。”
堯晰一點也不想跟他有交流,扯着寧思錯的手諱莫如深地後退了一步。
“行了,你們倆先走吧。還有堯晰,你一天到晚抓着人寧思錯的手幹什麽?沒看到他受傷了嗎?你斷奶沒有?把手松開!自己走!”
堯晰吃癟,被迫松開了手,郁悶地看了一眼年級主任,磨蹭到了走廊上。寧思錯追上來,笑着戳了一下他的臉:“小朋友,斷奶沒有?”
堯晰佯裝兇惡地撓他癢癢:“我比你大半年——”
“知道了知道了。”寧思錯認了輸,舉手投降,一看到他纏着繃帶的手堯晰又沒那股勁兒了,紅着眼托着寧思錯的手,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了。”
寧思錯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收了收:“這又沒什麽。”
“不行。”堯晰擡起頭,用不太鄭重的表情說了句鄭重的話,“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寧思錯拿他沒辦法,只好含糊着應下來。因為有老師站在教室門口盯着裏面的人寫檢讨,他們不得不在後門處分開,各自走向自己的位置。
挨到八點,老師準許他們離開,堯晰早早地收拾好東西等在二班門口,見寧思錯正要拿水杯,一個箭步沖進去幫他裝進了包裏,解釋道:“太重了。”
寧思錯又想去拿幾本摞在一起的書,堯晰動作更快,一本正經地說:“太多了。”
“……”
寧思錯覺得自己被他當成了瓷娃娃,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把包扔給堯晰。堯晰如願以償地背着兩個包,挨着寧思錯往外走。堯晰解開車鎖,推了一下,臉色一變,忽然又把鎖挂了回去,去握寧思錯的手腕:“我突然想坐公交了。”
“發什麽瘋。”寧思錯看了一眼自行車的輪胎,皺起眉,“你車胎被紮了?”
“可能是沒氣了,熱脹冷縮嘛。”堯晰睜着眼說瞎話,推着寧思錯往外走,“走了走了,去坐公交。”
堯晰把寧思錯送回家,站在樓下看着燈亮了起來才跑回來取了自行車,一路推着鎖在小區樓下,跟譚知說輪胎不小心紮破了,讓她記得拿去修。譚知應了一聲,沒細究。
堯晰躺倒在床上,按了按眉心,有些焦慮地在床上打了個滾。
譚知給他換了新的輪胎,堯晰才騎了一次,當天下午就又被紮了。堯晰握了握拳,按着之前的流程又來了一遍,譚知只說他馬馬虎虎,随口應了下來。
事不過三,第三次被紮破的時候,堯晰就知道自己不能找譚知了。他把車重新鎖上,有些不理解這人別的不幹,一天到晚就在這兒紮他的輪胎是有什麽毛病,好在後兩次他都沒讓寧思錯知道,只說是騎車吹得臉疼,糊弄了過去。
他每天坐公交上學,為了避開早高峰早起了半個多小時,困得一個頭兩個大,把語文背成了英語,被老師拎起來扔到後排站着。
迫不得已,堯晰把那輛已經被替換的老自行車搬了出來,跟譚知說自己念舊,被對方施以一個大大的白眼。換回原來的自行車寧思錯倒是開心,不用再坐橫杠了,但與此同時他也對堯晰反常的行為起了疑心。
他翻了一下手機,把相冊裏的照片一鍵分享給了朋友。
寧思錯的手已經拆了繃帶,結的痂還沒掉下來,他總是忍不住想摳,堯晰為了盯緊他就一直握着他另一只手,寧思錯只能單手寫題,卷子沒法固定,時不時歪兩下。堯晰被寧思錯水淋淋的眼睛一盯,差點心軟,連忙晃了晃頭堅定立場,幫寧思錯固定好試卷。
直到下課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忘了提前去确認自行車的輪胎是否還健在,一路提心吊膽地過去,看到完好無損的輪胎時才松了一口氣。寧思錯抱着手臂,冷不丁開了口:“換了幾個輪胎?”
堯晰差點摔到地上,他心虛地把鎖收好,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四個。”
“真有錢。”寧思錯意味不明地評價道,“真能藏。”
“寧寧——”
“以後應該不會被紮了。”寧思錯坐上後座,攬住他的腰,“但你要再騙我呢,我就……”
他使勁兒在堯晰腰上掐了一把,迎着堯晰望過來的眼神一笑:“懂嗎?”
堯晰點了點頭,頓了頓,問道:“是他嗎?”
“嗯。”寧思錯垂下眼,“把柄只有在還沒用的時候才能稱得上是把柄,以後他再做什麽我就沒有能制衡的東西了,不過他應該也沒空找我。”
“你一直都準備了這些嗎?”堯晰的聲音在風聲裏被攪碎,顯得有些淩亂,“用來保護自己的東西。”
“那不然……”寧思錯貼上他的脊背,“我都不能活着見到你了。”
堯晰猛地按了剎車,回頭去看他。寧思錯擡起手,揉了一下他泛紅的眼角,安慰道:“開玩笑的。”
“以後不準這麽說了。”
“……嗯。”
樓棟門口有家長帶着小孩在教騎自行車,堯晰沒有過多停留,催着寧思錯趕緊上樓。寧思錯往裏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堯晰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抓着頭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後看了一眼背對自己的一大一小,頓了頓,擡起手,遠遠地沖寧思錯比了一個大大的愛心。
寧思錯一愣。
堯晰比完愛心,又給他抛了個飛吻,做完了自己倒是先臉紅,擺着手讓目擊者迅速離開。寧思錯憋着笑,轉身慢悠悠地上了樓。
他把鑰匙插進了鎖孔,推門的瞬間,寧思錯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加大力氣,猛地把門往後一推。門板撞上不知為何掉在地上的一件衣服,被卡了一瞬才狠狠往後摔去,客廳內一地混亂,四處亂扔的衣物甚至讓人無從下腳。寧思錯盯着眼前的景象,緩慢地放下了手,面色一點點沉下去,半晌才咬着牙冷笑了一聲。
“我操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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