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重重

寧思錯把背包一扔,踏過滿地的狼藉到卧室的櫃子裏一翻。果不其然,他上鎖的抽屜已經被拆開了,裏面的夾層讓人翻了個底朝天。似乎久賭成性的人總是對于金錢有着天然的敏銳嗅覺,小時候的寧思錯藏不住鄰居阿姨給的幾塊零花錢,現在也同樣藏不住他攢了很久的“酬金”。

他的手機裏還有不少餘額,銀行卡是專門用來存錢的,因為不怎麽用甚至連短信通知都沒辦。寧思錯弓着腰,手抖得不像樣,他費力地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快步往外走,速度越來越快,關門的時候動靜大得把經過的人吓了一跳。

沒有任何準備的劇烈運動讓他的肺部像是被壓榨過一樣疼痛無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抽空空氣裏的最後一絲氧氣,寧思錯捂着胸口喘了口氣,擡起手開始用力地敲門,裏面的人沒應,他又擡腿踹了上去。木制的門板不堪重負,發出一聲行将斷裂的聲響,在他再一次踹上去前,門被人打開,一聲哭嚎緊接着響起。

“錯錯,錯錯,錯、錯錯,我真的沒辦法了,他們逼我逼得太緊了……”男人從裏面撲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着寧思錯的腿。寧思錯拖着他往裏走了幾步,猛地曲膝把人一甩,拎着衣襟抵上地板,攥成拳的手毫不客氣地打了下去。

他沒有控制力氣,像是要生生将這個人打死,混亂一片的思緒在腦海中翻滾,糾葛成一片模糊的陰影,也許過了半分鐘,或者更久,求饒聲在他耳邊變成了聒噪的耳鳴聲,關節的痛感将他喚醒,寧思錯才閉了閉眼,喘着氣退後:“卡呢?”

“錯錯,你就幫我這一次吧,錯……”

“我問你卡呢?”男人的臉上都是被淚水稀釋了的血液,寧思錯只覺得惡心,“你他媽都不知道密碼,拿過去有屁用?”

“哈、不就是你那個姘頭的——”

寧思錯倏地回過頭:“你說什麽?”

“錯錯,你從小到大都不過生日,能在日歷上畫什麽十九歲生日倒計時?”男人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血從嘴角流了出來,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愈發猙獰,“看吧,我還是了解……”

“你他媽……”寧思錯又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他把人順着衣領提起來,用力地撞上了牆,“你拿去賭了?”

“咳、咳咳……錯錯,就這一次,我以後肯定不去了……”

寧思錯繃緊了手背,全身都在發抖。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從嘴巴裏嘗到了鐵鏽味:“還剩多少。”

“我下次一定不會了,一定——”

“我問你還剩多少!”

“兩、兩千……”

Advertisement

寧思錯像被重物重重擊打了頭部,整個人晃了一下,重心不穩地後退。半晌,他冷聲笑了一下,松開了手:“不到一天的時間,只剩下兩千,我是不是該誇你一句?”

男人着急地想要抓住他的手,被寧思錯推開,他哭着跪在了地上,在寧思錯腳邊磕了兩個頭:“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去了……”

寧思錯蹲下身,掐着他的下巴看他滿臉的血,說話時面無表情:“拿着兒子賣屁股的錢去賭博,爸,你有什麽感想?”

男人一僵,接着更加大聲地哭了起來,寧思錯覺得煩躁,直接松了手轉身離開。樓道裏不知是誰把垃圾擺在門口沒有扔掉,食物腐爛的味道讓他感到一陣反胃。

他扶着牆壁,一步一步地往下挪,停在最後一層時猛然彎下腰,身體裏的刀也跟着蜷曲起來,他試着讓它展開,把那塊隐隐作痛的病竈割掉*,但到底還是白着臉吐了起來。

男人哭泣的聲音似乎還在身後,像催命符一樣響着。寧思錯腿一軟,跪在地上吐出了最後一點酸水。

寧思錯對于八歲以前的記憶其實很模糊,可這一刻,他卻破天荒地記起了思盈走的那一天的景象。他第一次吃了一頓飽飯,随後就被抛在了巷子的某條岔路口前,下水道裏溢出的氣味沖擊着他的腸胃,在被發現之前,寧思錯吐光了他吃下去的所有東西。

他已經想不起來思盈當時的神情,卻永遠地記得食物反流時,他無法發出的哭喊聲是如何鉗住了他的喉嚨。

就和現在一樣。

外套帽子被拉起,寧思錯低着頭穿梭在老舊的巷道裏,耳畔的風聲淹沒了他的所有情緒,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寧思錯的大腦裏一片空白,像是忽然被人拿走了一直放在那兒的指路牌,叫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向那裏。

他被腳邊胡亂堆放的紙箱絆了一腳,剛剛站穩,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寧思錯。”

避陽的巷道牆壁潮濕而粗糙,寧思錯吃痛地閉上眼,男生臉上帶着笑,一手掐着他的下巴,将嘴湊到他的耳邊:“寧思錯,你可真是厲害啊,害我現在連出門半小時都會被我爸的秘書打電話追問,你說你怎麽就不會學乖一點呢?”

溫熱的呼吸灑到頸邊,讓寧思錯感到惡心,他試圖偏開頭,卻被人用力地往回撞,後腦勺再度撞上了牆壁。寧思錯痛得頭暈眼花,男生如蛇蠍般的聲音仍一個勁地往他耳朵裏鑽:“看你長得挺好看,本來我還很喜歡你,可惜就是太不聽話了。”

倏地,他“啧”了一聲,松開手去拿忽然開始振動的手機,擡了下手示意旁邊的人可以動手,末了又補充一句:“留一口氣。”

他接了電話離開,寧思錯因為脫力而順着牆壁跌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多喘一口氣,又被人用力掼起,整個後背都摔上了旁邊的垃圾桶,他和從裏面滾出來的垃圾袋一同砸在了地上,破碎的酒瓶正好落在他的背後,尖銳的邊角在皮膚上紮出了無數細小的口子。

拳腳裹着冷風打在身上,刻意避開了要害,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感模糊了寧思錯對于外界的感知,那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像被包裹在水裏一樣不甚清晰。

他像被拉扯着進了一個漩渦,意識不斷地下沉,又在劇烈的疼痛中被迫醒來,反複多次,到底撐不住,趴在地上,從嘴裏咳出了一大口血。

“哥,你別說,他長得還真是不錯。”

“你只拿了教訓人的錢,其他的別想。”

“嘿嘿,我知道,我就是随口說說。”

腐爛的臭味萦繞在鼻尖,寧思錯閉着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撐着地面站起來。校服已經完全被泥污弄髒了,上面還沾着一點不明顯的血跡。寧思錯自嘲似的笑了笑,重新拉起帽子,扶着牆壁一步一步往前走。

這條街緊挨着外面的鬧市,喧鬧的人聲隔着水泥傳過來,恍惚得像在兩個世界。

寧思錯倏地回頭:“誰!”

“噓,別出聲。”那人捂着他的嘴,壓低的聲音裏難掩興奮,“剛剛我哥在不好弄,你長得真的太對我胃口了。聽說你本來就是出來賣的,讓我上一下不吃虧吧?嗯?”

四肢百骸還存留着強烈的痛感,寧思錯緊咬着牙,用了全部的力氣将人撞倒在地,自己也因為牽動了傷口而疼得弓起腰。那人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沒了剛才那副好聲好氣的樣子,惡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往地上一掼,擡手打了寧思錯一巴掌,面目猙獰:“他媽的,跟我在這兒立什麽牌坊呢,死婊子。”

垃圾桶擋住了巷道的出口,這裏離外面的街道只有幾米的距離,寧思錯甚至能清晰地聽見交錯的腳步聲。他在耳鳴聲中喘了口氣,曲起膝蓋往對方的腹部踹去,舌尖的血腥味叫他混沌的大腦難得清醒了一瞬,寧思錯掙紮着起身,體力不支地晃了一下,被反應過來的人迅速地壓倒在地,脊背讓地面上突出一塊的石磚狠狠一撞,登時疼得眼前一白。

那人不知道從哪個垃圾袋裏翻出了一個酒瓶,正将碎裂的瓶口對準寧思錯的脖頸,警告道:“給我安生點!”

沒有瀝幹的酒液順着瓶口滴到了淤青上,寧思錯的眼前都蒙上了一層白霧,他眨了眨眼,試着掙動被制服的手,但不斷逼近的瓶口讓他不得不放棄。寧思錯仰着頭,望着頭頂漆黑一片的天空,忽然有些想笑,繃緊的脊背松懈了許多。

寧思錯想,沒有意義。

午夢千山,不過窗陰一箭。*

他應該從堯晰編織的夢裏醒來。

“媽,我知道,我馬上就回來了。”巷道外響起一道人聲,那人将腿支到地上穩定平衡,一手拿着手機,“我剛剛買東西,不是……沒有!行了,你打電話我都不好騎車了,我馬上回去,拜拜。”

那人重新扶好車把,在騎車往前離開的時候随意地往巷道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消失在轉角。寧思錯的身體劇烈地發着抖,他擡起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想要蜷縮起四肢好汲取一點溫暖,卻被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用力地掰了回去,貼上脖頸的濕熱觸感讓他想要嘔吐。

“喂。”黑暗的巷道深處忽然響起一道人聲,那人像是踩在什麽碎渣上,腳底發出一陣響聲,“我報警了。”

“我操你媽!”

酒瓶摔落在地,桎梏的力道忽然消失,寧思錯反應了一會兒才緩慢地偏開頭。他沒有去注意另一側的動靜,一直到那人拿着手機走到他附近,微亮的光在地面上晃了一下,他撿起被扔在一旁的校服外套扔到寧思錯身上,說:“馬上要下雨了。”

那人沒有等寧思錯有動作,看了一眼時間,腳尖朝外,腳步聲逐漸遠去。

寧思錯把拉鏈拉到最高,整個人縮成一團,靠在垃圾桶邊上喘氣。他将手放到左胸口處,很想做點什麽緩解裏面那顆心髒跳動時的痛苦,但不管怎樣都無濟于事,最終只能頹然地垂下手,靠在膝頭上發呆。

冰涼的雨發酵了滿地的垃圾,讓混濁的空氣變得愈發粘稠,寧思錯要很用力才能呼吸一次。他的身體裏全是聲音,而雨始終保持安靜。*

今晚的路燈那麽亮,那麽多,像被誰委托,來織一張溫暖的網。

寧思錯想,有沒有一盞,可以救起他。

--------------------

咱就是天氣太冷了睡忘了??新年快樂^^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