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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不在呢?要是他在就好了,和他鬥鬥嘴,說不定就不會這麽疼了。

她心裏湧上來一股莫名的委屈,咬着被角啜泣了起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胡亂按了兩下,話筒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聽不出來是誰,本能地哽咽着:“疼……好疼……”

有人焦急地叫了起來,她聽不清楚,只是胡亂應了兩聲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

☆、27

“都交出來,所有的錢,全都交出來。”

“才這麽點?”

“啪”的一聲,有人用力地扇在她的腦袋上,一陣劇痛襲來。

“回家多拿點知道嗎?不然揍你!”

尤念瞪大眼睛驚恐地看着前面的黑影,那些面目全都糊成一團,卻只能看到那兇狠的眼神。

前面江寄白走過。

她大聲尖叫了起來:“大白!大白救救我!”

江寄白沖着她笑了笑,冷酷地說:“靠自己,我幫不了你。”

不!別丢下我!

尤念在心裏吶喊着,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漸行漸遠,她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想讓自己消失。

對,躲起來,就不會痛不會難過了。

……

不知道渾渾噩噩過了多久,尤念清醒了過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黏膩得很,大熱天的居然覺得整個人都涼飕飕的。

肚子還是一陣陣的鈍痛,她摸了摸臉,一手濕漉漉的,不由得咬住了嘴唇。

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尤念屏息凝神聽了一會兒,冷冷地問了一聲:“誰?”

門被推開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尤念面前,帶着慣有的關切。

不是江寄白,是譚文杉。

若有似無的失望從尤念的心頭泛起,她捏住了被角,神情冷淡:“你怎麽進來的?”

“找保安爬的陽臺,我說我妹妹在裏面暈倒了。”

譚文杉邊說邊快步走到她床前,拿了一塊熱毛巾想要替她擦臉,尤念擡手困難地接了過來,迅速地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我沒事,你回去吧。”尤念強忍着疼痛下了逐客令。

“我能不管嗎?阿姨知道了得罵死我。”譚文杉無奈地搖了搖頭,“聽到你在電話裏哭,我都快急死了。等着,我泡了紅糖水,等會一口氣喝下去。”

紅糖水甜得發膩,熱氣蒸騰了她的眼睛。

藥店買來的暖寶寶貼放在床前,撕開的一個被細心地用薄布包了起來貼在了小腹上。

高壓鍋嗤嗤地響着,屋子裏滿是紅棗粥的香氣。

譚文杉在外面忙碌,尤念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和從前一樣,那個關心她、照顧她的大哥哥好像回來了。表象是如此得迷惑人的心智,如果時間能撥轉回到三個月前,那她此刻的嘴角說不定也會挂上一抹淺淺的笑容。

傻人有傻福。

天真單純的尤念,如果能和青梅竹馬修成正果,那真是一件簡單快樂的事情,比和那個江寄白在一起好太多。

只可惜,這段被長輩們看好的感情出了偏差。

尤念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喃喃地對着空氣說:“傻瓜,有沒有被感動啊?譚文杉、江寄白,這一個個的,你身邊可真不讓人省心。”

譚文杉捧着紅棗粥走了進來,尤念接過來吃了兩口,譚文杉的手藝不錯,紅棗粥又暖又甜,吃進肚子裏連鈍痛都好像淺了一點。

譚文杉看了她好一會兒,終于皺着眉頭開口:“小念,別一個人呆在外面了,這樣叫我怎麽放心。”

尤念擡起頭來,似笑非笑:“你多慮了,就算是親兄妹,也該有各自的生活,你的擔憂完全沒有必要。”

譚文杉愣了一下,頭痛地說:“別和我鬧脾氣了好不好?我承認我用小穎刺激你是我不對,可難道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是假的嗎?總不能一棍子全打死了吧?你都氣了這麽久了,該消氣了。”

尤念懶得理他,幾口喝完了粥:“我吃飽了,你回去吧。”

譚文杉沒起身,忍了一會兒,終于嘆了口氣:“好吧,我敗給你了,你要是真想演戲,那就演吧,不過,可不許拍什麽吻戲床戲,這是我的底線。”

尤念揚了揚眉,覺得十分好笑,譚文杉難道還在幻想兩個人在一起嗎?看起來他從來不關心娛樂新聞,不然只怕他能逃多遠就多遠。

“你憑什麽不許?”她涼涼地回答。

譚文杉沉下了臉:“作為一個潔身自好的女孩子……”

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打開一看,随後按掉了。“會随便和亂七八糟的男人拍這種戲嗎?一定要用……”

手機又響了,他惱火地接了起來,壓低聲音問:“幹什麽?我有事呢……不知道……明天再說吧!”

等他挂了電話,尤念靜靜地問:“吳柯穎?”

譚文杉有點狼狽:“她……總是纏着我。”

“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她身上,”尤念的聲音淡然,“你利用了她,當然也要付出代價。”

“我哪裏知道她會這麽難纏,居然還設計和我媽認識,跑到我家做客了。”譚文杉叫苦不疊。

尤念剛想說話,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着吳柯穎的號碼。

“別理她!”譚文杉的臉色一變,剛想去按掉,尤念先他一步接了電話。

“小念,你在哪裏啊?”吳柯穎在電話裏親昵得好像從前,“有空一起出來陪我喝咖啡嗎?”

尤念微微一笑:“不了,有客人在。”

吳柯穎頓住了,好一會兒才試探着問:“是誰啊?請他一起出來玩呗,我請客。”

尤念只是覺得好笑:“你們倆用不着這樣在我這裏兜圈啊,對了,你的東西我還沒有還給你,我托他帶來。”

她挂了電話,掙紮着下了床。

“你不好好休息幹嘛?”譚文杉惱火地說。

尤念咬着牙,一步步地挪到了客廳,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

她從茶幾上拿起那個信封,抽出了那張內場券,放在眼前看了看。

很貴。

不過,沒什麽好稀罕的。

尤念慢條斯理地撕了開來,兩片,四片……不一會兒,那張裝幀精美的紙成了碎片灑落在了桌上。她十分遺憾地摩挲了片刻,撿起來重新塞回了信封裏。

“你要做什麽?”譚文杉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能扔到她臉上就好了。”尤念幽幽地說,有點遺憾,“幫我還給吳柯穎吧。”

譚文杉怔怔地看着她,無盡的後悔終于席卷而來:“你就這麽在意?我上次,真的只是想氣氣你……”

又是一陣腹痛襲來,尤念再也沒力氣和他争辯,跌跌撞撞地躺回了床上。

譚文杉跟了進來,替她在小腹上蓋上了薄毯,語聲溫柔:“等你好了我們再談,你睡吧,我在外邊守着,有事叫我。”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腹痛好了很多,和以往不同,那另一個她好像真的有消失的*,居然還是她醒過來了。

一看手表,已經半夜十二點了,她下了床,走到門口,看到譚文杉和衣躺在沙發上睡着了,電視機被禁了聲,屏幕在一閃閃地跳動着。

尤念定定地看着他,一股莫名的滋味湧上心頭。

她有點感動,卻無法妥協,她想過屬于自己的人生,更不想屈從于這樣不是純粹的愛情。

她正琢磨着該怎樣讓譚文杉死心,大門“咔噠”一聲開了,江寄白推門走了進來。

那修長的身影看起來是如此熟悉和親切,尤念莫名松了一口氣。

“怎麽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大半夜開車趕回來,該怎麽罰你?”江寄白朝着她走了過來,語氣親昵。

譚文杉一下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愕然看着他:“你是誰?”

客廳裏有片刻的沉默,安靜得仿佛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到。

“小念,我是誰?”江寄白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是慢條斯理地看向尤念,“我們倆住在一起這麽久了,都不替我正式介紹一下?”

譚文杉又驚又怒:“尤念你馬上跟我回家,居然和一個陌生男人住在一起,叔叔阿姨非得氣死不可!”

尤念後退一步,神情詭異地看了江寄白一眼:“文杉哥,他是我男朋友。”

譚文杉呆了:“你說什麽?這才幾天功夫你——”

“是,我談戀愛了,他對我很好,每天出門都會說一次我愛你,不會限制我的愛好,尊重我的事業,最關鍵的是……”

“不會和其他女人搞暧昧。”江寄白很順溜地接口。

尤念再淡然也被噎了一下,不過,這一劑猛藥不能前功盡棄,她只好擠出一絲笑容,小鳥依人般地虛靠在他身旁:“是的,我覺得很幸福。”

譚文杉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盡,半晌才說:“小念,我沒想到,你會這麽狠。”

尤念看着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也沒想到,原本我以為,這個人會是你。”

譚文杉的呼吸粗重了起來,張了張嘴,大步朝着門外走去,“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尤念迅速地站直了身子,後退兩步,疏遠而冷淡:“多謝配合。”

江寄白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試探地問:“尤念二號?”

尤念的嘴角僵了僵:“你什麽時候搬走?我就不計較你騙我了,但是請你趕緊離開。”

江寄白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乖,趕緊去睡一覺,讓我家小鱿魚出來。”

“叫得這麽親熱,前幾天幹什麽去了?”尤念輕蔑地說,“敢做不敢當,親了我又不敢面對,孬種。”

江寄白有點汗顏,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罵他,把這兩天他的踟蹰不前嘲諷得淋漓盡致。

“我怕傷害你,不過,我想了很久,或者,我們可以試一試。”他看着眼前這個犀利冷淡的女人,一時有種錯亂的感覺,不由得懷念起另一個尤念單純溫暖的眼神。

尤念有點意外地看着他,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譏诮的笑容:“憑什麽,你以為你想試就可以試嗎?”

江寄白自信滿滿地說:“你乖乖去睡覺就可以了,別的就別操心了。”

尤念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知道為什麽會有我的存在嗎?”

“小時候受過什麽刺激?”江寄白猜測着。

“那你知道我什麽時候會出來嗎?”

“身體和精神出現異常的時候?”江寄白猜測着,看着茶幾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忽然明白了過來,“你……不舒服?”

尤念點了點頭:“對,下午的時候,痛得死去活來,可惜你不在。還有,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她卻沒有回來,你覺得,這會是什麽可能?”

☆、28

和尤念的相處出了偏差,江寄白想靜下來來,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該何去何從。

是該快刀斬亂麻,斬斷這段意料之外的感情,還是該嘗試一下好友們口中義無反顧的愛情,這是個難題。

他從來沒想過,在他思考的間隙,尤念有可能會有了別的選擇,或者就此消失,不再回來。

推開門看到譚文杉的一瞬間,他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當初面對應許失去知覺的身體時,他都沒有這種心悸的感覺。

而現在,眼前的尤念卻告訴他,那個傻傻的小鱿魚有可能因為他的猶疑傷透了心,縮進了自己的龜殼不打算出來了。

這怎麽可能?他不會允許。

“她會回來,”江寄白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從裏面看出點什麽,“我在這裏等她。”

尤念聳了聳肩,若無其事地一笑:“拭目以待。”

看着卧室的門慢悠悠地在眼前合上,江寄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應許有個從事心理治療的朋友叫秦豐,大家在一起玩的時候曾聽他聊起過一些心理學的基本常識。

兩個尤念性格南轅北轍,幾乎沒有相像之處,這種症狀,一般都是因為病患在小時候受過生理和心理上的重創,才會下意識地産生逃避自我的傾向,幻化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人格。

難以想象,那個成天大大咧咧的女孩,會受到過什麽樣的重創。

是他大意了,所有的事情接踵而來,以至于他忽略了尤念。

盧晴、林雲中的事情要處理,更要命的是,江老爺子忽然住院了,弄得他完全措手不及。

說起兩父子鬧翻,其實江寄白心裏有愧。

江老爺子一手創立了東吳實業,将近四十才有了江寄白這個獨子,熟悉他的人誰都知道,這兩樣都是江老爺子的心尖,碰都不能碰。

當初應許的事業和感情出現危機,江寄白為了能幫到這個知交好友,完美地策劃了一個訂婚騙局,騙過了應許的仇家,騙過了媒體親朋,更騙過了老頭子和董事局,在輿論和資金上給了應許強有力的支持。

幾個月前應許結婚那一天,江老爺子礙着老友的面子,憋着氣去參加了婚禮,回來不知怎麽就回過味來了,大發雷霆,當場把他趕出了家門,又發了公司公告,一腳把他踢出了董事會。

“你既然不懂東吳實業這四個字的責任和義務,那你就不配做我江振宏的兒子。”

江老爺子當時一字一句地盯着他說,眼底充滿了失望。

其實,當時的處境雖然驚險,但最後是應許扭轉了危機,結局對東吳實業來說反而有利無弊。

江寄白賠了小心,不過到後來也沒忍住辯解了幾句,兩父子徹底鬧翻。

尤念進組去的前一天,江寄白接到兩個姐姐的電話,江老爺子病倒,把公司的大權交給了二叔的兒子,他的堂哥江宇。

電話裏姐姐們氣得不得了:“寄白,你不知道江宇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就會在爸面前拍馬屁,做小伏低,長着一臉的關公樣,其實一肚子的曹操心。”

江寄白簡直哭笑不得,要不是心情太過郁悶,他還真得為姐姐們的妙語如珠擊掌叫好。

這幾天他一直住在離公司不遠的公寓裏,和幾個在東吳實業的心腹大致了解了一下公司的近況,确定了公司暫時不會有什麽異狀。

從江臻的口中得知,尤念下午已經回了s市,他這才緊趕着回到這裏,原本想要吓吓尤念,卻沒想到,被吓到的反而是他自己。

靠在床上思來想去了半天,江寄白拿起手機撥通了秦豐的電話。

電話裏,秦豐的聲音迷迷糊糊的,顯然被他從睡夢中吵醒。

“誰啊……你最好祈禱你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不然你就死定了……”

“出了點狀況,”江寄白簡潔地說,“幫我查點資料。”

秦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誰?你得病了?普天同慶啊,終于落到我手裏了!”

“我……女朋友。”江寄白有點猶豫着吐出了這三個字,忽然一陣輕松,有個像尤念一樣的女朋友,閑了逗一逗,空了寵一寵,抱着可以取暖,親着味道甜美,想象一下,好像是件十分美好的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江寄白一看手表,居然已經早上九點了。半夜和秦豐一直聊了一個多小時,早上直接睡過頭了。

尤念正在客廳裏吃早飯,江寄白抱着一線希望坐到她身旁,試探着叫道:“小念?”

“江先生,”尤念慢條斯理地撕下一片面包放進嘴裏,“我不記得我同意你這樣叫我了,你不在叫我這個名字的範疇之內。”

江寄白心裏一涼,失望地說:“是你。”

尤念的眼神滞了滞,淡淡地說:“還有,你還沒有刷牙。”

江寄白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那我換個稱呼,親愛的,你希望我用什麽口味的牙膏?”

尤念的呼吸紊亂了兩秒鐘,拿起牛奶杯咕嘟咕嘟喝了兩口,立刻,她的嘴角起了一層白白的泡沫。

江寄白的胸口湧上來一陣沖動,想要吻遍她甜美的唇線。

“請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她的眼神冰冷,“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倒在你的西裝褲下。”

一樣的五官,卻是完全不同的眼神和語氣。

好像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江寄白沒了聲息。

等他從衛生間裏洗漱出來,餐桌上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連半點早餐都沒有留,尤念正在玄關換鞋子,顯然想要出去。

“江先生,麻煩你自己整理好衣物搬出去,不然我叫人來扔可能會對你的物品有損傷。”尤念很有禮貌地提醒。

“你沒權趕我走,”江寄白提醒,“你約定了半年,日子還沒到呢。”

“相信我,你家的小鱿魚在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就是要把你趕走,”尤念淡淡地說,“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倆的觀點已經統一。”

“你有本事讓她和我來說。”江寄白狡猾地反駁,“對了,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尤念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不再說話,打開了門。

“等一等,”江寄白忽然想起了什麽,“等我兩分鐘!”

他飛快地跑進了卧室,不一會兒換了一身衣服走了出來,白襯衫,黑西褲,腳下一雙黑色小牛皮鞋,黑白兩色,配上服飾的一些細節點綴,将他隽雅的氣質彰顯得淋漓盡致。

尤念的呼吸一滞,迅速地調轉了目光。

“怎麽樣?”江寄白矜持地擡了擡腳尖,“這雙鞋很襯我。”

尤念譏诮地笑了:“修個鞋都要一萬多,我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會以為你是個落魄的窮光蛋,騙個小姑娘好玩嗎?江大公子,江少東,這鞋都在床底下曬灰了,你現在拎出來穿想要演戲給誰看?直接丢了還顯得你這人不虛僞。”

她傲然扭頭走了。

江寄白站在門口終于回過味來了:原來,除了那個吻,尤念已經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了,她以為他在騙她玩弄她,天,這黑鍋背大了。

江寄白跟了尤念一路,發現她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蕩,她走起路來不疾不徐,眼神專注,除了她感興趣的東西以外,別的都目不斜視。

從前的尤念要是走這一路,半途能停下來好幾回,東看看西瞧瞧,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江寄白分外懷念那個鬧騰的尤念,現在就算想讓那個唠叨的聲音充盈他的耳膜都不行了。

逛了一圈以後,尤念坐上了地鐵,從市中心到了城南,在學院路下了車。

顧名思義,學院路是各種教育機構的聚集地,從小學到大學,各種名校一應俱全,還有一些良莠不齊的職業技術學校。

江寄白有些納悶,s市戲劇學院在城北,尤念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他幾步就追上了尤念,和她并排而行。

“你自重。”尤念冷冷地警告。

“你可以叫非禮。”江寄白不太要臉。

尤念大口喘了兩聲粗氣,不吭聲了。

沿着林蔭小道,尤念到了一個學校,正值午飯期間,校門口很是熱鬧,很多學生圍在小攤販前買東西,也有幾個談戀愛的同學遮遮掩掩地躲在附近的角落裏親熱。

尤念在一棵大榕樹下停住了,定定地看着前方,眼神迷茫,仿佛在回憶着什麽。

江寄白看了看門口的牌子,永南中學,記憶中并沒有什麽名氣。

他想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過來,酸溜溜地問:“是不是在懷念遇到江臻的那一次?你那時候還在讀初中?”

尤念回過頭來看着他,那冷淡的目光漸漸柔和了起來,她咬了咬唇,低聲問:“你有沒有想起什麽?”

江寄白搖了搖頭。

尤念有點失望:“你哪個大學畢業的?”

“m國g大,我幾個朋友都在那裏讀書。”

尤念眼裏的失望更濃了,讓江寄白幾乎有了罪惡感,好像去g大念書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不過,我是大四才走的,前幾年,我在玩賽車,幾乎是不良少年的代名詞。”江寄白趕緊彌補。

尤念的眼睛一亮,屏住呼吸問:“那你還記得嗎,那時候……”

話音未落,她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她不得不停止了問話,飛快地從包裏掏出手機。

屏幕上跳動着譚文上的名字,她有點煩躁,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按下了通話鍵。

電話一接通,就聽到譚文杉劈頭蓋臉的聲音:“小念,叔叔忽然暈倒了,現在在醫院裏,你快來!”

☆、29

醫院裏人來人往,喧鬧得很,電梯前很擁擠,江寄白伸手擋住了人潮,護着尤念站在角落裏。

低下頭,江寄白能看到她的側臉,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嘴唇緊咬着,指尖用力地揪着衣角。

這些習慣性的動作,不管是哪一個尤念,都沒有變。

江寄白有點心疼,俯身在她耳邊說:“別怕,有我呢。”

尤念哆嗦了一下,驟然挺直了後背,擡手推了推他的胸口:“離遠點,悶。”

這樣被人嫌棄,真的是頭一遭。江寄白有點郁悶。

監護室的門開着,尤念疾步走了進去,尤啓軍正躺在病床上,紀昀一臉緊張地看着護士量血壓。

一見到她,紀昀沉下臉來,背對着尤念坐了下來。

尤啓軍卻眼睛一亮,虛弱地招呼:“小念……快讓爸爸看看你……被人欺負了都瘦了……”

“爸!”尤念一出聲都有點哽咽,“你怎麽回事,都吓死我了。”

“一口氣沒接上來高血壓犯了,別怕,”尤啓軍連聲安慰,“爸還沒看到你穿婚紗呢,說什麽都不能有事啊。”

紀昀氣急了,忍不住輕輕捶了他一拳:“你個老東西,剛才躺在這裏一動不動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說啊。”

“媽,你怎麽還打爸爸啊,”尤念瞟了紀昀一眼,“他都這樣了你還打他。”

“小念你不知道,我一直處在你媽的*下。”尤啓軍訴苦,“你趕緊搬回來住,我們倆結成同盟對付她。”

“好啊尤啓軍,”紀昀氣樂了,“你這一唱一和的真要造反了,女兒這樣你還護着她,到時候出了大事了我看你怎麽辦。”

“我的女兒我知道,”尤啓軍樂呵呵地說,“肯定是別人瞎編排她的,來,小念,坐下來告訴爸爸,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都是怎麽回事?”

尤念的眼底一熱,神情卻依然淡然,小心地坐到了尤啓軍的床前:“別人想害我,找人亂寫的。”

尤啓軍頓時激動了:“我就說嘛,誰這麽無恥?等爸爸去注冊個微博號幫你去吵架,我聽人說還能花錢買水軍,多少錢一個?爸爸來出!”

紀昀敏感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發現了什麽,聲音有點發抖:“小念?”

尤念看着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紀昀的臉一下子白了,一下子把尤念拽進了懷裏,顫聲說:“這……這可怎麽辦?”

她越想越氣急,惱怒地瞪着尤啓軍:“就你給慣得!就不該同意小念去演戲,小念好了這麽久,可才去了沒幾天就出事,還像以前一樣犯病了……”

“媽,我沒事。”

“阿姨,她沒事。”

江寄白的聲音和尤念的同時響起,紀昀驚詫地回過頭來,看着江寄白。

“阿姨,我咨詢過了,”江寄白的笑容溫和有禮,“小念只是有時候累了,想要躲起來休息一下,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只是多點少點而已。”

幾句簡單的話,卻一下子戳進了內心深處,尤念有一瞬間的失神。

“你是誰?”紀昀的眉頭緊皺了起來,“小念的事情你怎麽知道?”

還沒等江寄白回答,病房的門開了,譚文杉拎着一袋快餐走了進來:“叔叔阿姨,餓了吧,先吃飯……你來幹什麽!”

譚文杉沖着江寄白怒目而視:“阿姨,就是他騙了小念。”

江寄白并沒有反駁,只是走到了床前,坦然地看向二老:“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江寄白,目前正在追求小念,很抱歉,是我的失誤,讓網上到處都是關于我和小念的流言,不過那些都是假的,我的确和小念住在一起,但是我們倆是清清白白的,你們可以不相信我,但一定要相信你們的女兒。”

尤啓軍傻了:“你……就是那個……東吳實業的什麽董事?”

紀昀也驚疑不定地看着他,網上的照片都不清晰,在她的潛意識中,潛規則藝人的都是那種腦滿腸肥的中年人,這忽然來了一個翩翩公子,她簡直有點不适應了。

“小念現在這樣,我要付很大的責任,請允許讓我在身邊照顧她,也請叔叔阿姨再給她和我一次機會,讓她去追求她的夢想,不要輕易地讓她放棄,不然,不管是現在的她,還是從前的那個她都會非常難過。”江寄白的神情誠懇,帶着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

尤啓軍忍不住戳了一下尤念的手臂,湊到她耳邊悄聲問:“丫頭,這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這條件,說他在追求你,我怎麽覺得是你追求他比較接近真相……”

尤念咬了咬牙,卻又不能反駁江寄白,只好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姓江的,你可真是好口才,”譚文杉冷笑了一聲,“小念這麽單純,只怕你用不着幾句話就把她騙得暈頭轉向。”

“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居然會是和小念一起長大的,”江寄白的語氣淡然,帶着幾分不屑,“你在心底就先做了有罪推定,斷定尤念會在娛樂圈裏迷失自己,甚至和我做了什麽不清不楚的勾當,你真的了解尤念嗎?為什麽叔叔就能這樣無條件地相信小念呢?因為叔叔了解小念,而你,只是看到了皮毛而已。”

“文杉哥,是你來和我爸告狀,所以我爸氣暈了吧?”尤念靜靜地開口。

譚文杉迎着她的目光,一下子有點洩氣:“小念,我……我放不下你,我不甘心,我們明明在一起那麽久了……”

“文杉,總算讓我找到你了,”有人推門進來,一臉的笑意,“不是說好今天下午去看電影嗎?打你七八個電話了都不接。”

譚文杉狼狽萬分,幾乎不敢去看尤念清澈的雙眸,忙不疊地把來人往外推:“你來幹什麽!我要去了會找你的,這不是有急事嗎……”

“你總說會來,可總是我來找你,”吳柯穎委屈地拉住了門框不肯走,“小念你倒是給我評評理……”

“等一等,”尤念幾步走到他們倆面前,神情冷漠,“說清楚再走。”

譚文杉甩開了吳柯穎的手,着急地說:“小念,你相信我,我心裏喜歡的只是你,我和她……”

吳柯穎的眼睛都紅了,哆哆嗦嗦地說:“譚文杉,你說這話可真沒良心,難道過去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嗎?”

“文杉哥,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愛你,不管你會不會和吳柯穎在一起,我也不可能和你再回到從前,”尤念的聲音冷靜,“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個男人,別讓人瞧不起。”

譚文杉的眼底隐隐泛着紅絲,盯着她看了很久,頹然後退了一步:“小念,難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尤念拉開門,朝着他示意:“請,走了,咱們還是好鄰居,以後逢年過節,歡迎你過來吃飯。”

關上門,尤念長出了一口氣,江寄白走到她身旁,沖着她豎了一下大拇指,湊到她耳旁壓低了聲音:“喂,挺帥,我有點喜歡你了。”

尤念一擡手,把他撥楞到一旁。

尤啓軍呆愣愣地盯着房門看了一會,忽然掙紮着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暴怒:“譚家那小子這是什麽意思!他和那個女人什麽關系?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紀昀也惱了:“他早上還在跟我們說,想和你在一起呢,怎麽就忽然冒出這麽一個女人來?你怎麽從來沒和我們說過!”

“怕你們擔心。”尤念使勁撸着尤啓軍的後背,“深呼吸,別發火。”

尤啓軍呼哧了好一陣才平靜下來,定定地看着女兒,鄭重地說:“以後都要告訴我們,別擔心爸媽,省得爸媽還給你亂點鴛鴦譜,糟你的心,記着,別的都是虛的,你自己的幸福和快樂最重要,爸媽那時候強迫過你一次,一直後悔到現在,以後無論什麽事情,都不會再勉強你。”

紀昀在旁邊紅了眼圈,背過臉去擦了擦眼。

尤啓軍沒什麽大事,他有家族遺傳的高血壓,四十多歲開始就一直服用降壓藥控制,今早起來的時候,還沒等他吃降壓藥呢,譚文杉就一頭撞了進來,給他看尤念的新聞,又告狀說尤念和陌生男人住一起,他直接血壓上升暈倒了。

幸好沒有什麽并發症,監護了一天,醫生就同意出院了。

紀昀想讓尤念搬回家去住,尤念沒答應,她不會和從前一樣撒嬌,只會堅決地搖頭或沉默。

紀昀越看越傷心,尤啓軍只好安慰她:“這不都是我們女兒嘛,你再這樣,小念要難過了。”

江寄白把兩個長輩帶到旁邊,再三保證,他會好好照顧尤念,尤念要拍戲寫作,作息原本就和普通的上班族不一樣,回家的确不方便。而且,他有個朋友,就是這方面的專家,過幾天等尤念空了,他就帶尤念去診所瞧瞧。

“能相信你嗎?”尤啓軍狐疑地看着她,“我怎麽覺得,還是讓小念遠離你比較好。”

江寄白心裏暗暗叫苦,他已經非常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可靠穩重加熱忱了,以前就算在江老爺子面前,他都沒有收起那種灑脫淡然的調調,今天可算是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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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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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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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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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玩的深,誰把誰當真?
她是驕橫跋扈的公主,他是冷傲暴虐的國君,她誘拐敵國後被侵犯,殺他妻妾,滅他子嗣,卻寵冠後宮……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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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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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