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孔雀

國喪之期一過，為晉王選良人的比武如火如荼地開展了起來。

比武在校場舉行，全朝官員子弟适齡男兒加上旻秧正好有十人。

旻秧一襲短打的立領水色衣衫出席，擡着高傲的下巴，站在人群之間相當紮眼，在看到慕容清懿的時候，驟然丢掉高傲了也才沒多久的臉，朝着慕容清懿揮手。

這樣的舉動惹得臺下的女眷們一個個如同含羞草一般輕身搖曳，嬌俏無比，都用手絹捂着臉，望着旻秧偷偷笑着，議論着：

“看那位小公子！比女孩子還好看吶！”

“年齡還小吧，臉都能掐出水來！”

“真的加冠成年了嗎？”

“不過看他那個樣子，真是可愛啊！”

“是呀！”

……

坐在其間正中心的女主角慕容清懿心中更是複雜，感慨良多，旻秧肯為她出席，她就已經覺得很是開心了。如果旻秧真的贏了的話，她何德何能這般幸運！

其餘九人皆為青年才俊，名門之後，問及旻秧的出身，旻秧皆淡然回答海外玄靈，無人知曉這海外玄靈是個啥，只是看旻秧這非凡的氣度，不卑不亢，猜測着大概也是名門之後。

只有兩人的名門，古今中外也只有玄靈島了。

第一項比試的內容是射箭。

在慕容清懿看來，這是旻秧的強項。

龍城羅剎江之上不懼風浪，步步生蓮的少年，一直是她內心深處最深刻的畫面，足夠銘記永遠，夢寐不忘。

十人各自十支箭，對着百步之外立着同人高的靶子。

旻秧雖然精神氣很足，但現在心情很不好。

最近幾日慕容風夏總是纏着胧月，因着她是女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簡直肆無忌憚，每次召見胧月都是冠冕堂皇的，恨不得将她的鳳栖宮和大鳳凰殿變為囚龍的牢籠，困住胧月每時每刻。

于是這樣的旻秧，射出來的第一支箭，就正中紅心，将靶心射穿了！

觀衆席上立刻掌聲轟鳴！所有女眷都在頃刻間變為了旻秧的迷妹，滿眼冒桃心，為旻秧歡呼。

慕容清懿更是開心得笑了起來。

校場侍從給旻秧換了個靶子，其他九名子弟看着旻秧個子不高，居然有如此能耐，更是感覺如臨大敵了。這不知名的海外玄靈，還真是不容小觑。

看着衆人如此的反應，旻秧收斂了一些，雖然接下來的幾箭都射中了靶心，但力度終是沒有第一箭那麽驚天動地了。

旻秧身邊的一名公子壓力太大，太過緊張了，手一抖，那一箭居然射到了旻秧的靶子上，還正中紅心。

全校場哄堂大笑。這該怎麽算分，給他算個負的十分嗎？

但這個時候旻秧已經拉起弓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一箭飛射而出，直接射在了這名公子的箭上，旻秧的箭順着公子的箭如同穿心一般，也射到了自己的靶心之上，公子的箭立刻碎成了渣，慘兮兮地掉落在地，只剩下幾根破碎的翎羽。

全校場又是雷鳴一般的鼓掌。如此令人熱血沸騰的畫面，如此令人賞心悅目的人！衆人激動地恨不得直接讓旻秧和慕容清懿當場成親！

最後，只有旻秧和大将軍家的小兒子林準勝出了，兩人皆是十發十中。雖然好像旻秧的表現更加惹眼，但這又不是在比試雜技，看誰的動作更加好看，所以兩人成績并列。

雖然還有下一項的比試內容，但射箭這一項一定要有個高低勝負，才能算是結束。

但倘若還是叫兩人對着靶子射箭，那就太過無趣乏味了。于是判官和武将們商量着是否還有其他的比試方式。

這個時候，氣氛突然沉靜了下來。能聽見校場外威嚴的腳步聲。

“陛下駕到——”随着大內總管一聲高亢尖刻的聲音，所有人都誠惶誠恐地朝着校場門口跪了下來。

慕容風夏破天荒地出現在了校場，身旁跟着胧月。

旻秧還是沒有下跪。一旁的林準跪在地上，好心地伸着手拽旻秧的衣角，叫她也趕快跪下來，要不然就是大不敬，結果手還被旻秧打了下來。

慕容風夏從一進入校場就看到了旻秧，一步步地走進校場，更像是一步步地走進旻秧。神情是不符合年齡的深不可測，無人得知慕容風夏此刻到底在想什麽。

胧月在一旁看着，覺得這樣的慕容風夏，很是奇怪。

慕容風夏也沒有怪罪旻秧，似乎是根本就沒有覺得旻秧無理一般的淡然，令衆人平身，直接問向判官，道此刻比試到哪裏了。

判官道旻秧與林準都是青年才俊，實力相當，不分伯仲。欲加試一場以判斷誰更勝一籌，只是衆人還在商議應該加試何內容。

慕容風夏笑着：“這還不簡單——來人！去鳳栖宮，将朕的孔雀屏風取來。”

衆人悄聲議論，這孔雀屏風是何物，莫非是傳說中的皇家聖品？

據說在開國太祖時期天師獻給太祖皇帝一扇來自天道的屏風，那屏風之上的圖案是另一個世界，如仙境一般，但衆人已有很多年未見這扇屏風了，這樣的傳說也就是說說，誰也不知道那仙境一般的畫面是何樣。

不消片刻，幾名禁軍将鳳栖宮大如牆壁的一扇屏風搬到了校場中央。

這扇漆木屏風有九屏，即使是搬到寬敞的校場都令人覺得校場被其遮住了視野。

屏風上繪着林間山水，花草樹木，青空浮雲，簡簡單單的工筆，使得畫面真實地活靈活現，真實地仿若是另一個世界。

但是所有人都在詫異，細細在屏風之上找尋着什麽。陛下不是說是孔雀屏風嗎？那為何這屏風上一只孔雀都沒有畫，甚至連一只鳥都沒有。

慕容風夏也什麽話都沒說，悠閑地坐在座位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時間仿若靜止，空間也仿若無聲。

這個時候，衆人突然聽到了一聲清晰可聞的鳥叫之聲。

如今已是深冬，帝都的鳥兒都飛去了南方，皇家園林的鳥兒也都進入了冬眠，一個個消沉地嘆氣之聲都發不出來。唯一還活躍着的鳥兒是随處可見，見人就跑，叽叽喳喳的麻雀，聲音又煩又小，哪會聽到這般鳥之鳴叫洪亮。

——于是，衆人看到屏風邊緣出現了一抹金屬光亮一般的藍綠色，随後，這抹藍綠色漸漸完整地出現于所有人的視野。原來這藍綠色是羽毛的顏色，出現了一只鳥！

——這是孔雀！

——屏風上居然出現了一只活生生的孔雀！

衆人驚詫，皆驚掉了下巴，無一不被屏風之巧奪天工所折服，不，這已經不能說是巧奪天空了，如此這般，玄妙絕倫，簡直是天上之物，是真正的皇家聖品！

這只孔雀極其傲氣，尾屏覆羽極長，羽尖具虹彩光澤，其圖案像是一只只眼睛，“眼圈”周圍繞以藍綠色及青銅色。

衆人正這麽驚詫着，又一只孔雀出現。這新出來的一只沒有前一只好看，像是前一只孔雀的褪色版，顏色灰白，但依舊也很是傲氣，很有精氣神。

如此看來這兩只孔雀，一公一母，自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十分怡然自得。

慕容雅歌今日不在，如果她在的話，一定會直接沖上前去，說什麽都要得到這扇屏風的吧。慕容清懿如是想。慕容雅歌，從小到大就特別喜歡孔雀。

慕容風夏輕佻地笑着，環視一周，最後目光落在了旻秧身上。

旻秧只是詫異，卻沒有多麽被驚豔到。眉頭又習慣性地皺了起來。

遠在慕容風夏身旁的胧月看到旻秧這樣，略微擔心，也感到略微奇怪。

慕容風夏道：“誰能射中這孔雀屏風之中的孔雀，那麽誰就是勝者。”

林準見到這天道之物，激動萬分，躍躍欲試，直接表明自己先來。判官看慕容風夏輕輕點頭，同意了。

林準站在離孔雀屏風百步之遙，拉弓，箭直直地朝着屏風射去。

箭入畫，屏風之中的孔雀似有靈性一般，輕輕扭頭，箭擦着孔雀側面而過，箭随即掉在了屏風之中的地面上，并未射中孔雀一絲一毫。

衆人惋惜，直到林準又射了三箭，皆是同樣的結果，這孔雀似乎有意識能躲過所有的箭，衆人的表情就都變為失望了，随即又将期許的目光放在了剛才一度表現驚豔的旻秧身上。

輪到旻秧，旻秧慢慢地對着屏風裏的孔雀拉起了弓，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

這個時候，旻秧卻放下了弓，道：“我棄權。”

全場嘩然。

判官提醒道：“棄權算作敗北。”

旻秧波瀾不驚道：“嗯。那我認輸。”

認輸也認得如此坦蕩，這名小公子果真是氣度不凡，但所有人依舊很是疑惑，旻秧為何寧願認輸都不願意一試呢。

慕容風夏看着旻秧，問道：“朕可否知曉你為何要棄權？”

旻秧作揖，道：“回陛下。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屏風之上是一個世界，這兩只孔雀在屏風之上，也出不去，它們兩只相依為命，畢生只有這個屏風的世界還有彼此。如果射傷的話那就不好了，如果射死的話，那就更是可憐了。射死一只，另一只形影相吊，兩只都射死，那這還叫孔雀屏風嗎？我不願傷害它們。”

全場人聽了這話，皆是默然了片刻，然後，不知是誰起頭鼓了個掌，滿堂人都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旻秧這輸得一點兒都不遺憾，反而贏得了所有人的欽佩！

胧月看着旻秧，也是笑得欣慰。天道的聖母光環難得不這麽令人讨厭。

旻秧暗暗想到，這條妖龍，站在慕容風夏旁邊，離着自己，臺上臺下，這麽遠，居然都笑得這麽勾人，真是不像話！看我回去怎麽收拾她！

慕容風夏狠狠地握着座位上的扶手，幾近将扶手掐斷，隐忍着，不禁苦笑。

這就是天命！

最後慕容風夏雲淡風輕地一笑：“好，這一局不算你輸，算平局。”

旻秧颔首：“謝陛下！”

衆人在欽佩旻秧的同時，也在欽佩慕容風夏頗具人情味，對旻秧特殊化處理，更加顯示了大燕包容萬象的氣度。這一場比試真是一段佳話，未來的日子裏必定在大燕源遠流長。

作者有話要說： 屏風的這個靈感來源于浜崎あゆみ早期演唱會版的《seasons》，我忘了是哪一場了，反正當年還是ayu還不是婆崎（喂），唱着唱着走進了屏幕裏還是走出了屏幕來着（你這腦洞真是……）

問：你看演唱會的時候都在想什麽？

答：我想的是水水每次演唱會都要挑女歌迷flirt，我也想在現場，我也想被fli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