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妖孽

慕容清懿再一次見到旻秧的時候，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旻秧說過要自救，慕容清懿當時當旻秧心有不甘，只是癡心妄想，說說罷了。結果旻秧還真從鎖妖籠裏出來了。

第一次見到旻秧，她以為旻秧只是一個人類小年輕，對旻秧的感覺是不屑與輕視。

後來，羅剎江上乘風破浪，大戰妖龍的少年令她心動與心悸。

旻秧坦然女子身份後，她又對旻秧又愛又恨，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接受。

直至看到鎖妖籠的中妖孽，慕容清懿對旻秧的感覺直轉急下，因人妖殊途而感到恐懼和害怕。

後來慕容清懿思索良多，還是認定那個記憶中的旻秧。

但是現在的旻秧——更像是另一個人一般，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

終于換上女裝的旻秧頭枕在慕容風夏的大腿上，微微閉着眼睛。

說她醒着吧，她卻似乎什麽都不理會，說她睡着吧，慕容風夏喂她東西吃，她還能張嘴。

明明還是那張臉，衣服也還是那個清新淡雅的風格，但慕容清懿怎麽看，都覺得這個樣子的旻秧，妖異得不像話！就像世人謾罵的一樣，真是個妖孽，紅顏禍水，亂世妖妃！

慕容風夏也是一副閑散的樣子。依舊是那副群臣都很滿意的樣子，要君王樣有君王樣，但說是昏君樣，人們更是相信。

之前慕容清懿覺得慕容風夏還是一個小女孩，因着命運的捉弄，造化弄人，不得已一夜長大，端坐在帝國最尊貴的王座之上，先帝逝去之後再也沒有曾經的小女孩天真模樣——但現在，慕容風夏這個樣子，真像是小女孩心心念念了許久，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娃娃。

——旻秧，正是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最後輾轉反側，終于得到的玩具娃娃！

與鳳栖宮一派歲月靜好不同，整個大燕此刻都快要炸了。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都在談論着最近發生的事情。

——“聽說了嗎？陛下納了鎖妖籠之內的妖孽為妃呢！”

——“陛下不是剛跟龍女殿下成親嗎？”

——“哎呦聽說成親當日，陛下都沒有進龍女殿下的宮殿呢！”

——“不是說她還禍害了大燕開國前兩任帝王，後來被當時的除魔人趕走了嗎？”

——“聽說陛下還要為她修建摘星樓，要通到九重天之上呢！據說天道的仙子仙女加起來，都沒有這個妖妃好看呢！”

……

群臣更是雷厲風行地彙聚在大鳳凰殿外，個個慷慨激昂地要斬殺妖妃，更有甚者說國難當頭，大燕要完，不停地磕頭，将殿前的鳳凰地磚都磕出了血，整個大鳳凰殿前，都開滿了紅色的罪惡小花。

遠在鳳栖宮的旻秧置若罔聞，慕容風夏卻不得不去大鳳凰殿走一趟了。

慕容風夏起身，摸着旻秧的手，一副難舍難分的模樣，道：“等朕回來。”

“嗯。”旻秧躺在席子上，淡然點頭。

一旁的慕容清懿看着這兩人的相處模式，也是一愣一愣的。明明之前都是那個樣子了，怎麽現在又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慕容風夏離開，留下慕容清懿與旻秧。

旻秧依舊躺在席子上，閉目養神。她還是很累，不知道法力何時才能恢複。

她的雙手包裹着厚厚的繃帶，臉上還有着輕微的被鳳凰火灼燒的痕跡。但看起來情況已經好轉了許多。

慕容清懿道：“旻秧，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如你所見。”旻秧淡然道。

慕容清懿揪心道：“我不是告訴你，要你等我的嗎？”

旻秧搖頭，又閉上了眼睛：“不用了。這本來就是我自己一個人做的孽，何必把你拖下水。”

慕容清懿又問道：“那你想要如何？”

旻秧睜開眼，與慕容清懿對視：“将這世事倫常扭正，即便是我死。”

慕容清懿聽得也是茫然，這颠倒的世事，旻秧如何以一己之力，将其正序呢。

旻秧心底道，如果無法扭整，那就将這一切毀滅，從零重新開始吧。

這個時候，一聲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慕容雅歌出現在了鳳栖宮。

她舉着劍，從正門入，直接沖到了旻秧的面前，尖細的聲音比往日還要刺耳，顯然是怒到了極點：“你這妖孽！”

這把劍煞氣極重，吓得宮人皆是躲到了一邊。慕容雅歌長劍對準旻秧，旻秧卻依舊悠然地吃着水果。

慕容清懿站起身，站在旻秧面前，攔着慕容雅歌，也是不懂這個時候慕容雅歌又在湊什麽熱鬧：“皇姐，你要如何？”

慕容雅歌義正言辭道：“我為我大燕，斬殺了這妖孽！”很好，如今的慕容雅歌認清了自我，已經開始不再自稱“孤”了。

慕容風夏站在大鳳凰殿前的高臺上，睥睨天下一般看着眼前俯首卧倒的大臣們。

大臣們說一句話，磕一個頭，像是小雞啄米一般。惹得慕容風夏真想把他們拖出去直接砍頭。

——“陛下！請陛下三思呀！那妖女，禍害了我大燕開國兩任帝王還不夠嗎！如今，她還要繼續禍害陛下您呀！”

——“我大燕洋洋灑灑将近三百年的盛世，斷不可葬送她手啊！”

慕容風夏不滿。這位大臣的話說的，真是的。是說大燕的基業斷送于旻秧之手，還是斷送于她慕容風夏之手呀。

這盛世，不都是她所創的嗎？

——“陛下接連與兩名女子成親歡好，這算是什麽事兒呀！”

——“是呀是呀！這簡直有違倫常！”

女子跟女子在一起，就是有違倫常，想當初大燕第一任女帝出世的時候，也有人說有違倫常呢！

而且這位大臣說的，連之前胧月的帳也算上了！

妖龍她還能扯淡道是神龍龍女，旻秧這被關在鎖妖籠的妖孽要怎麽圓回來呢。

——圓什麽？她是帝王，說什麽都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不容任何人反對！

慕容風夏淡淡地對着臺下之人開口：“你們是覺得，朕身上的鳳凰之氣，還壓不住那妖氣嗎？”

“……”

“朕平亂，鎮國，還壓不住一個妖孽嗎？朕在你們心中，就這麽無能嗎？朕是一個昏君嗎？”

“……”

“朕要你們，是為了我大燕的昌盛，而不是為了讓你們一個個實現血薦軒轅的虛無稱號的！”

“……”

“朕意已決，你們若還是想不通，那是你們自己的問題，可以挖出腦子來看看，是怎麽個不對勁兒。再有胡鬧者——拖出去斬了！”

“……”

臺下頓時大氣不敢再喘一聲，人人心中都在流着淚，滴着血，都在想着要将旻秧千刀萬剮。

慕容風夏轉身，奔向鳳栖宮。不再理會這等瑣事。

這邊慕容雅歌與旻秧還在對峙之中。

慕容雅歌劍指旻秧：“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旻秧說了很多次了，她是天道之人，但除了慕容清懿之外，沒有一人相信。所以現在慕容雅歌再問，她也當做沒有聽見。

見旻秧不說話，慕容雅歌舉着劍，直入旻秧胸口。

千鈞一發之際被趕來的慕容風夏一陣掌風推開。看得出來慕容風夏極其看重旻秧，都不在意自己會法術的事情暴露于人前。

慕容雅歌氣得直接将劍扔到了地上，沖到慕容風夏面前：“皇妹！你這是為何！”

聽到這個稱謂，殿內所有人都選擇了噤聲。

慕容風夏直接一個巴掌扇了過去。這聲巴掌聲音極其響，大大地打了慕容雅歌的臉，相當不給面子。

慕容雅歌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臉，看着慕容風夏。

慕容風夏道：“你應該叫朕陛下！哼！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慕容風夏怒道：“到底誰才是不像話？”

“你與朕如今是君臣之別，你确定你要這般對朕說話？”

“沒錯！”

慕容風夏指着慕容雅歌：“呵！像你這樣，從小還一直篤定自己日後會成為帝王！可笑！”

“你……”

慕容風夏諷刺地笑着道：“當初生下來你的時候，就應該直接把你掐死！”

“你！……”慕容雅歌氣極反笑，“我出生之日，普天之下的孔雀皆開屏展翅，是乃吉兆！你居然敢這樣說！”

慕容風夏不屑道：“對！朕就敢這般說！大燕以鳳凰為尊，像是孔雀之類的凡鳥，怎敢與其争輝！明明是大不敬，非被人說成是吉兆！慕容雅歌你好大的狼子野心！”

“你！——”

“你馬上退下，朕不想再看到你！這是朕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倘若你再犯錯，不要怨我不念舊情！”

“……”

慕容雅歌氣得甩手走人。

慕容清懿颔首，也追了上去，離開了鳳栖宮。

旻秧盯着慕容雅歌掉在地上的劍，趁着慕容雅歌和慕容清懿還在攪亂之時，面無表情地将其踢到了一邊，隐匿于無形之中。

慕容風夏走到旻秧面前，道：“你還說你是天道之人——天道之人哪像你這般，自己不動手，就将這天下攪得天翻地覆！”

旻秧也覺得諷刺。的确是這樣，她什麽事情都沒做，天下就亂了，這一切的禍事之源，卻還都歸結于她的身上。

旻秧懶洋洋道：“對呀，我之前是這樣，現在，依舊是這樣。”

我，天生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