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戰
慕容風夏走出了鳳栖宮,第一眼,就看到了臺下的慕容清懿。
慕容清懿遠遠地看着慕容風夏,神色複雜。
說她冷靜,那肯定是假的。站在她面前的是,是她的胞妹,是她的母親,也是她大燕的歷代帝王。站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人,但慕容清懿恍若能看到很多人。這令慕容清懿覺得無比諷刺。
慕容風夏雲淡風輕地瞥了一眼圍繞在殿前,人數衆多的士兵,看向慕容清懿,問道:“晉王,你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慕容清懿霸氣道:“我今日來此,是為了斬殺你這妖孽!”
慕容風夏笑了:“妖孽?你稱呼朕為妖孽?”
“對!”
“哈哈哈哈……”慕容風夏大笑。
慕容清懿看着慕容風夏,道:“在斬殺你之前,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有何遺言,你說。”
慕容清懿鄭重道:“你曾把我、把皇姐、把皇妹,真的當作親人嗎?”
慕容風夏皺眉:“你知曉一切了?”
“對!”
慕容風夏立刻冷哼,道:“呵,當過又如何?”單單一句不屑的話語,慕容風夏不再贅言。
沒想到慕容風夏居然是這樣的回答,慕容清懿如墜冰窖。
慕容清懿內心深處記憶最深刻的畫面,依舊是幾年前離開帝都之際,那個向着遠去的她揮手的華貴女人。
只恨,這樣的畫面,這樣的情感,皆是虛假。
小時候難得與慕容清懿、慕容風夏和睦相處的畫面,也諷刺到令人哭都哭不出來,三人不過皆是任人宰割的牲口罷了,這皇宮,不過是一個華麗至極的屠宰場,歷朝歷代的血液,能将整個帝都填滿。
慕容清懿握緊拳頭,擡起手,指着慕容風夏,對着士兵,清晰地吐出一個字:“殺!”
“是!”包圍大鳳凰殿的士兵領命,立刻向着慕容風夏沖去。
慕容風夏冷哼,大手一揮,一半的士兵仿若被邪風阻攔,被吹倒在地。另一半的還在向着慕容風夏沖去,慕容風夏一個回眸,這些士兵的身上立刻都着起了火,瞬間就被燒成枯骨!
火光燭天,熊熊大火仿佛發了瘋似的,随風四處亂竄,肆無忌憚地吞噬着一切。一時之間,鳳栖宮外,響起了士兵們撕心裂肺的哭喊!随着時間的緩慢流逝,哭喊聲漸漸化為無聲。
慕容清懿剛要拔劍,慕容風夏就如鬼魅般出現在了慕容清懿的面前,單手掐着慕容清懿的脖子,将慕容清懿舉上了天。
慕容清懿幾近窒息,手裏的劍掉到了地上,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慕容風夏眯着眼睛,看着慕容清懿,疑惑道:“你快要覺醒了?”
“……”慕容清懿掙紮着,身上燃起了點點火星。
慕容風夏笑出了聲,鄙夷道:“你看起來資質不錯,沒想到實質上居然這麽差勁兒!幸好朕當初沒有選你!”
慕容風夏狠狠地将慕容清懿甩到地上,慕容清懿吐出了一口血。
慕容風夏上前,踩着慕容清懿的胸口,居高臨下道:“你放心,朕現在不會讓你死的,現在就讓你死,太輕松,太無趣了!如今就覺醒鳳凰血的你,從今往後的十幾年之內的每一天,你自會恨不得殺死自己!”
“……”
“朕會一直注視着你!看着在接下來的年歲裏,你如何痛不欲生!”
“……”
——“……”
一聲龍吟響徹整個帝都!聲音帶着狂怒,向着鳳栖宮的方向沖來!
慕容清懿躺在地上,嘲諷地笑了,某人終于來了!
慕容風夏聽到這聲龍吟,神色一凜,放下了踩在慕容清懿胸口的腳。
在離胧月向着她沖來,還有百米的時候,瞬間化為鳳凰身,向着龍形的胧月沖去!
這是慕容清懿與胧月第一次見到鳳凰的真身,兩人心中皆是一震——這哪是鳳凰!這明明只是一具骨架!鳳凰的羽毛和肉身早已被焚燒殆盡,只剩森森白骨,每一根骨頭都反射着刀鋒一樣的寒光。
在鳳凰迎面面對胧月的時候,源源不斷的黑色惡氣從白骨中央滲出,燃燒着邊緣橘橙色,內裏暗黑色的火焰!沾染着周遭皆是罪孽,所到之處皆是被焚燒過後的灰燼!
胧月與鳳凰在空中搏鬥,風火雷電在帝都的整個上方叫嚣,深夜的帝都亮如白晝!
一龍一鳳下手皆是狠戾,恨不得每招每式都令對方直接死掉!恨不得将對方的心肺都挖出來!
慕容清懿趴地上,感覺胸口有如一塊通紅的烙鐵在烙着她的心髒,痛極,一口氣沒喘上來,暈死了過去。
此時,旻秧劈開了鳳栖宮的孔雀屏風與牆面。
兩只孔雀傲氣地從裂開的牆體中出來,随即飛向了遠方,遠離了這是非之地。徒留地上一片藍綠色的羽毛。
旻秧從裂縫中走出,鳳栖宮外混亂的場面盡入眼簾。
在這樣的混沌之中,旻秧擡起頭看着天空中漂浮的黑色巨龍,低低地叫了一聲:“胧月……”
這低低的聲音劃過天際,響到了胧月的耳內。
胧月扭頭,看到了破碎的宮殿處,站着擡頭仰望着她的旻秧。
一人一龍對視,一眼萬年。佛天地間只有她們兩人。
浮在空中胧月不管不顧,直接化為原形,從空中跳了下來,直接激動地沖上前,抱住了旻秧,叫着旻秧的名字:“旻秧!”
“……”旻秧抱着胧月,想說很多話,莫名的叫人想哭的情緒堵在心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本來想着再次與胧月見面,一定當做不認識胧月的樣子。但真的見到胧月之後,她發現她根本做不到那樣,并且任何埋怨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麽多日的彷徨與無助在此刻煙消雲散,連陰影都沒有留下來,仿若幹涸已久的枯苗只接了一滴水,就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
胧月摸着旻秧的臉,摸着旻秧的手,将旻秧還包紮着繃帶的手輕柔地貼在自己的臉上,深情地看着旻秧,叫着旻秧的名字:“旻秧……”
她心裏也有很多話相對旻秧說,但真見了旻秧,激動又開心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慕容風夏也化為了人形,跳到了地面上,看着旻秧和胧月,嘲諷道:“什麽時候了,你倆還在你侬我侬呢!”
“……”胧月與旻秧不予理會。
慕容風夏看着旻秧,道:“仙子,你忘了之前你所說的話了嗎?”
旻秧離開胧月的懷抱,看向慕容風夏,舉起了手中的斬龍劍,直指慕容風夏:“我都記得,你的罪孽,我幫你清。”
“哈哈哈哈……”慕容風夏大笑,“許多年前,你也是這樣的表情呢。”
“……”旻秧表情冷漠,但眼神堅定。
“那來吧,朕要看看,仙子你要如何清這海一般深的罪孽!”
旻秧對着胧月道:“大鳳凰殿內的鎖妖籠,你替我銷毀!這個——”旻秧劍指慕容風夏,“——我能對付!”
胧月點頭,雖然略微擔心,但她相信旻秧!
旻秧抓緊斬龍劍,向着慕容風夏砍去。
慕容風夏也在此刻幻化出了一把火舌劍,與旻秧抗衡。
在兩人的劍相對的時候,大地山河抖了一抖!兩人之下的地面上,從中間裂出了一縫隙,将兩人隔開。
兩人勢均力敵!
旻秧握着劍的手滲出了血,将繃帶全部染成了紅色。但這斬龍劍,旻秧卻握得越來越緊了。
慕容風夏道:“仙子,朕果然還是小看你了!”
“……”旻秧不說話,看着慕容風夏。
“仙子,朕問你,朕所創造的這盛世,難道不好嗎?”
旻秧直白道:“不好。”
慕容風夏嘲諷道:“可笑!怎麽個不好?”
旻秧一字一字道:“颠倒倫常,逆天而行。”
聽到這八個字,慕容風夏甚是失望:“仙子,你也是那般俗人嗎?覺得女人不能執政,覺得女人就比男人卑賤,覺得陰陽才能調和?”
旻秧搖頭:“不是。你的初衷很好,所做一切皆是為了讓男子女子平起平坐,但是你卻做錯了,你如此這般,和那些不把女子當做人看的男子有何區別!你為了成為你理想中的樣子,卻變成了你最讨厭的那種人!并且是你将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強加于你的後代及你身邊的人他們的人生!他們生而尊貴,但死得如同蝼蟻!”
慕容風夏露出一個最是嘲諷的笑容,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仙子,你這麽說,就很天真了!朕一個人這般做了,天下人會從打心眼底服氣朕嗎?他們真的懂朕是何意嗎?朕就明說了,我大燕泱泱近三百年的盛世,如若在明日滅亡,世人,只會記得最後一個帝王是女子,是女禍,是女子令一個皇朝滅亡的,卻無一人說是這麽多代的女帝,令大燕綿延百年的盛世的!”
旻秧接着慕容風夏的話:“所以——你也根本不算是個明君!你只是個靠着強權鎮壓世人的暴君!真正的明君,知民意,通天理!你說世人認為你是女禍,實際上,你也覺得你自己是女禍,只是你一直不承認罷了!你若想證明你的一切主張,那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來!如果你是對的,天下人怎會不贊同你!”
慕容風夏愣了一會兒,覺得旻秧的話可笑到了極點,卻想不出任何可以反駁鄙夷的地方:“哼!可是朕早已背棄光明,投向黑暗了!即使是死,也不會更改的!”
旻秧堅定道:“所以——我今日只能除掉你!”
慕容風夏笑着:“哈哈哈哈……那麽仙子,來吧,看看結果到底如何!這百年來的破事兒,今天,的确該有個非死即活的結果了!”
胧月來到大鳳凰殿的時候,發現殿內上空已然沒有鎖妖籠了。整座大殿空空如也。
正在詫異惶恐之時,花幟出現。
胧月道:“是你搞的鬼?”
花幟微笑:“當然。”
“鎖妖籠呢?”
“我藏起來了!”
胧月真想氣得抽她一頓,手指指着花幟:“你——”
花幟握住胧月的手指,道:“我知道你要銷毀它,但你有沒有想過,那可是天帝都忌憚的寶物,也許是這世間唯一能治得了天帝的東西!直接銷毀,最後你我肯定會後悔的!”
“那你如何?”
花幟道:“我已将其封印至魔界最深處了。只要天帝不滅魔道的話,或者我們不去滅天道的話,可能生生世世,直至永遠,都無人知曉。”
“……”胧月甚是猶豫,鎖妖籠中旻秧的慘狀,胧月想都不敢想。
“我知道你一切都是為了旻秧,但你現在所做,更是為了旻秧好。你別忘了旻秧的宿命!”
最後,胧月答應道:“好吧。但願如你我所願。”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一章——所以這其實是一篇女權主義男女平權文?(彌天大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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