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乖徒你要欺師滅祖嗎
杜水清挺得脊骨筆直,牙齒緊繃繃地咬着,提着長劍的手垂在身邊微微地抖,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幾十丈高的坪臺上站着的那一排人裏最右邊的那個,日光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他确實是不甘心。
從小到大他都是家族裏最卓越優秀的後輩子弟,即便後來進入對氣感、資質要求都極高的第一仙門,他也相信自己會成為同輩裏最傑出的人。事實上也正是這樣:在相同的資源和條件下,他的進境速度讓周圍很多精英子弟都感到驚嘆,而他也始終是這一屆弟子裏面修為最高的那個,他所表現出來的天賦甚至讓諸多外宗執事和長老都主動施與善意以結善緣。
可就在他最是春風得意,心想即便是第一仙門,只要給我時間我還是能把那些內宗師兄甚至長輩逐一趕超的時候,他遭遇了他人生的第一場前所未有的失敗——也就是去年的外宗大比的最後一場,他遇上了雲起。
剛入外宗的時候他就知曉雲起的存在,如同外宗中多數人對雲起不看好的負面态度,即便他知道那人在此前已經拿了十年的大比桂冠,他仍舊沒把這人放在眼裏。在他看來,天資愚笨者的堅持就是毫無意義的愚蠢和浪費時間,像這種倚仗外宗實力限制而固守不動的“師兄”早該被淘汰掉,這是屬于他們年輕的新生弟子的時代,該由他們來書寫新的傳奇;那些陳舊的東西,他也不介意親手抹幹淨,像之前打敗那些已經晉入靈種境的師兄們一樣。——然而就在決賽的場地上,他所瞧不起的雲起用外宗那最稚拙的讓他同樣看之不起的基礎劍訣,一招一式全無死角地破了他所有的攻擊,最後将他送出了擂臺。
失敗對他的打擊很大,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消沉下去,于是他費盡心思苦趕猛追,終于成了他們這一屆外宗弟子裏最早突破到靈種境的人。他重新站在了那個人面前,聽着其他人用鋒利的言辭奚落嘲諷,而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那個在這一年裏還是修為不得寸進的“師兄”。
沒錯,居高臨下,他就是這樣自以為的,——在督察長老出現之前。
督察長老臨走時的那句話輕易地打碎了他所有的自以為是。
他是驕傲,但他不傻,相反他比很多人都聰明,所以他很明白自己得罪了第一仙門裏面僅次于宗主的實權人物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他那實力雄厚的家族幫不了他,他自己卓越的天資根骨幫不了他,他引以為傲的術法修為也幫不了他。
或許他該像周圍那些開始惶恐不安的弟子們一樣,想辦法去內宗,請已經成為守峰弟子還是寒瓊峰第一代守峰弟子的雲起網開一面?或許這才是最正确最明智的方法?
或許是吧……但他不甘心。
杜水清咬得牙根都有些木了。他愈發緊地攥着手裏那把長劍,好像心神一松就會讓它從汗濕的手心脫落;他愈發用力地看着坪臺上的那個人,仿佛一眨眼就會落個讓自己悔恨終生的結果。
——無論如何他要拼上一拼,只一個外宗大比桂冠不夠,他希望自己的分量更重些,興許這樣就能讓其他守峰長老生出愛才之心将他選入峰內,能讓督察長老有所顧忌……就算是他的奢望,他也一定要嘗試一次……
坪臺上其他的守峰長老和守峰弟子對于杜水清視死如歸一樣的表情完全無法理解,始作俑者蘇葉子和之前有幸旁觀的雲起以及當時神識覆蓋隔着半座檀山就聞見禍害味兒的婵娟長老卻清楚得很。
雲起站在蘇葉子背後輕輕地嘆了一聲。
于是懶洋洋地撐着下巴坐在那兒的蘇葉子莫名心虛地坐直了腰:“……我看着那麽像以權謀私的惡人嗎?”
婵娟長老沒什麽起伏地很短促地笑了一聲:“當日還沒露面你就用輩分壓了所有人一山,你不像,一點兒都不像。”
蘇葉子選擇性地忽略了前半句,一臉純良:“我也覺得不是我的問題。”他轉頭看雲起,“那大概就是徒弟你的舊怨了。”
雲起無奈地看他一眼。蘇葉子眨了眨眼,把臉轉回去。
“現在轉投我們天鬥峰還來得及。”天鬥長老笑得促狹,然後視線似是不經意地在臺下筆直站着的杜水清身上瞥了一眼,“南山杜家的第一天才,如今看起來卻像個受了冤要誓死反抗的小媳婦,蘇師兄可真是…功力深厚。不過這個小家夥可沒那麽簡單。我若是記得不錯,雖然去年大比還是雲起師侄拿了桂冠,但最後一場的時間卻遠遠長于之前十屆的末場用時;一樣是基礎劍訣,雲起師侄去年決賽的真氣運轉速度至少比以往翻了兩翻。”他故意停頓了兩秒,然後才慢慢把臉轉回來,“今年,他可已經是靈種境了。南山杜家的靈種境天才,和普通初入靈種境連真氣轉化為真元都不習慣的弟子,他們之間的差距——相信我,一定很遠。”
雲起側了下身,神情平淡地點頭:“多謝師叔提醒。”
“啧,可真夠無趣的。”天鬥嘴裏這樣說着,眼神裏卻明顯地浮現一絲興味。只是剛延續了三秒,他就僵着脖子轉了一個小小的角度,回視那個把他盯得發毛的人,“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蘇葉子托着下巴,落在空處的食指尖在下唇上慢慢點了兩下,然後他對着有點炸毛的天鬥師弟綻開一個慈祥的師兄微笑:“我本來以為你在開玩笑,剛剛突然發現,你竟然至少從上一屆開始就惦記我的乖徒、你的師侄了啊。”
天鬥長老一僵,不知道自己從最後一句話裏聽出點殺氣是不是錯覺:“……我只是認真看了比賽而已,這種事情我相信旭陽師兄、婵娟師姐和洪荒師弟一定也看出來了。”
三位守峰長老被殃及池魚,洪荒長老輕輕咳了一聲:“杜家那孩子還在下面站着呢。”
臺下被遺忘了很久的下戰書的主角杜水清已經快要站僵了。
蘇葉子聽見被提及的南山杜家的第一天才,眼底一絲厲色劃了過去,只是掠去得實在太快,距離最近的洪荒長老也覺着可能是自己錯覺,然後他便聽見坐在自己旁邊這人笑吟吟地出了聲:
“‘外宗弟子杜水清’?我提醒過你。”蘇葉子的聲音絕對算不上宏亮,輕飄飄地落進臺上臺下所有人的耳朵裏,甚至還帶着一絲沒睡醒似的慵閑,“叫他師兄,……你沒這個資格。”
這絲慵閑,卻就在話尾的最後一個音上,陡然一擰,轉作鋒芒銳利的冷意。
“別說是你,就算南山杜家的老祖宗來了,他也沒那個資格!”
“……”杜水清的臉色一紅。
洪荒長老在臺上輕輕地傳聲:“蘇師兄,語氣有些重了。”
“語氣重了?”蘇葉子笑吟吟地轉回來,用的卻不是密音,臺上臺下都能把他對洪荒長老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仍是笑得溫溫柔柔的,好像沒察覺一樣,“杜水清若是回他們杜家祖墳地,指着他杜家老祖宗的老祖宗的棺材板用剛剛在臺下那個語氣請對方賜教,你猜杜家老祖宗的語氣重不重?”
“……”臺下杜水清臉色又一白。
臺上洪荒長老默默地把臉扭回去……以前沒有個徒弟跟在旁邊,還真沒發現蘇師兄這麽護犢子啊……
天鬥長老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以神識傳密音給洪荒長老:“蘇師兄竟然還會生氣,千年難得一見……我就從未見到過。”
婵娟長老是四位守峰長老中神魂境界最高的,同樣聽得到,瞥了一眼蘇葉子便忍不住插話:“可蘇師兄這般行徑,執法殿必然記錄,宗主出關後恐怕又要怪罪……”
話音剛說到一半,始終沉默地站在蘇葉子後面的雲起突然上前了半步,“師父,我的舊怨便我自己來解決吧。”
臺上婵娟等三位長老的密談戛然而止,不約而同臉色怪異地一齊看向雲起,但都沒能在那人臉上看出半點異色,也驗證不了心裏那個有點駭然的猜測:要想聽得他們的神識交流,那麽神魂之力必須得比婵娟長老都高才有可能。然而雲起修為如此低,更難修習的神魂之力能比得過靈種境的弟子就算不錯了,怎麽可能能和婵娟長老相比呢?
蘇葉子一怔:“你有把握?”
雲起難得猶豫了一下,“輸贏于我并無幹系。”
這論調叫後面弟子忍不住撇嘴,天鬥長老頗有興味地看他:“那你何必參加十一屆大比?”
雲起這一次停頓得更久:“……外宗弟子,可以不參加外宗大比嗎?”
“……”
“當然”兩字險些脫口而出,包括天鬥長老在內的四位守峰長老和各自的弟子都把宗門的門規從頭到尾快速地過了一遍……發現還真沒提外宗弟子有不參加大比這個權利。畢竟除了雲起之外,所有外宗弟子都經過開山納徒查驗氣感、根骨、丹田情況,凡是丹田閉鎖無法結成靈種的根本就不可能招進來,而那些本身修為進展緩慢而長時間未入靈種境的少數弟子,又沒一個能拿到大比桂冠,自然無人關注他們參賽與否。
——所以原來他們是把這麽一個純良正直、恪守門規、根正苗紅的好弟子平白地誣陷冤枉了這麽多年嗎?
蘇葉子這會兒也想明白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們一眼,才定睛望着雲起:“那便盡力而為就好。”
雲起默然,沒應聲也沒拒絕。
“雲起可以和你比鬥一場。”蘇葉子站起身來,走到坪臺前沿,直到腳尖都已經踏在空處他才停下。雙手搭上玉石雕欄,蘇葉子向前傾身,像是要隔着幾十丈的距離俯到杜水清面前去似的。一绺青絲便在他的動作間從他耳邊滑過去,垂在半空,他定定地看着臺下僵立的杜水清。片刻之後,輕泠悅耳的聲音響起,帶着一點冬末雪融的寒意——
“可如果你輸了呢?”
杜水清牙一咬:“那我便離開檀宗!”
臺上臺下衆弟子神色微凜。
蘇葉子卻搖頭:“不。如果你輸了,你必須留在檀宗。”他稍一停頓,在衆人的不解裏微微一笑,“但你不能進入宗主峰、旭陽峰、婵娟峰、天鬥峰、洪荒峰中的任何一峰。”
此言一落,臺下先是靜默,繼而一片嘩然低議——內宗七峰,再除去不收弟子的寒瓊峰也就是這位督察長老本人的峰頭,便只剩下普通內宗弟子去的第七峰了。以杜水清的根骨天資,他即便離開檀宗,仙域也有其他仙門願意搶着收他;而若是留在第七峰,那才多半要白費了自己的天賦、蹉跎本可光輝的一生呢。
“不想去第七峰嗎?或者……”蘇葉子不疾不徐地補了一刀,“我不收弟子,你可以拜雲起為師啊。”
“……”杜水清臉色已經變得快成萬花筒了。
臺上旭陽長老同情地看了一眼下面那個快被氣得吐血的弟子,傳音給蘇葉子:“師弟若是繼續氣他,待會兒就算雲起贏了也要有人說他勝之不武的。”
蘇葉子聽了傳音不動聲色,沉寂了一會兒之後他迎着臺下各類複雜的目光展顏一笑:“若是雲起輸了,我就站在這裏,”餘下的話音裏蘇葉子笑容斂去,字字咬得清晰着重,“——當着所有外宗弟子與守峰長老,給你認錯道歉。”
他身後不遠處雲起身形一震,而臺上臺下其餘人則同時陷入無比一致的死寂當中。
片刻之後最先回過神來的天鬥長老為難地揉了揉眉心,低聲道出了此刻所有人的心聲:“蘇師兄對杜水清狠,對自己更狠啊。”
衆人深以為然地點頭。
第一仙門裏的第一實權長老,若是真要當着所有檀宗長老弟子的面,給一個不知道比自己小了多少輩的後生認錯道歉,那真是百世英名毀于一旦了。
不過英名這種東西,天鬥長老懷疑地看向蘇葉子——這人真的有過嗎?
在衆人心思各異卻又安靜默然的時候,一向幾乎稱得上乖巧順從的雲起走到了蘇葉子的身後,眉頭皺起,難得地對師命表現出了抗拒:“師父,這是我的事情。”
蘇葉子自然聽得懂雲起的潛臺詞,他笑着轉身,倚在玉石雕欄上,側了下腦袋笑得無比溫柔:“乖徒,師父的話都不想聽了,你這是要欺師滅祖麽?”
這笑容再溫柔也沒給雲起留下半點拒絕的空隙,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俯身給蘇葉子行了個禮,轉身從坪臺後面的石梯那裏走下去了。坪臺之上與之下都安靜着,徐徐的風從開闊平坦的崖臺一側吹拂到另一側,所有人都不做聲地看雲起迎着風向一直走到場地中間、杜水清的面前去。
“你一定要今天與我比鬥這一場嗎?”
杜水清在被逼到懸崖邊上的此時,也不再顧忌眼前這人的身份了,他揚起下巴冷笑了一聲:“怎麽,你怕了嗎?”
雲起沒有說話,擡起眼來看着他。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