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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子門口,立着的人,不是姚阿四又是哪個?
“姚阿四!”
姚露咬牙切齒地叫了一聲,聲音雖不高,可帶着的怒氣滿滿。
她雖然生氣,卻沒打算把人都吵醒了,一個堂堂的小姐被自家的下人給騙的團團轉,這被小夥伴知道了,咱這張老臉可往哪兒擱?
姚阿四還穿着她那身灰黑的衣裳,似乎面對惱怒中的二小姐,面色仍然沒什麽變化,很是坦然地沖着姚露拱了拱手,“二小姐有何吩咐,這山間夜裏冷,還是莫要在外頭久呆的好。”
姚露咬人的心都有了。
“姚阿四,你說那條道是去白河縣的,可方才我問這裏的村民,這裏根本就不是什麽白河縣!”
姚阿四似乎挑了挑眉頭,輕描淡寫地表示驚訝,“咦,不是白河縣麽?”
“這是林縣!姚阿四你帶的路,根本就是錯的!”
特娘的,讓姐四個在那條稀爛的小道上受了大罪,這厮居然還給老娘裝傻!
姚露捏緊了拳頭。
姚阿四似乎愣了一愣,方道,“哦,想來是小的記錯了也是有的……”
她話音未落,就覺得面門前涼風嗖嗖,一個明晃晃的拳頭就砸了過來!(未完待續)
☆、73. 落入林縣
這一拳頭虎虎生風,來勢兇猛,不過姚阿四那是經驗老道的武者,哪裏看不出來這不過是花樣子而已,輕輕松松地便躲了過去,嘴裏還好整以暇地道,“二小姐息怒!”
姚露一擊不中,心中發狠,擡手便又是連環幾拳,這幾下她自認為還是下了工夫,使得行雲流水,跟府裏的幾個侍衛對練時,那可是得過無數恭維的。
誰知道自己的得意招數,且是全力使出來,居然連這該死的姚阿四的衣角都沒碰着!
還有工夫在哪兒不緊不慢地求個情啥的,“二小姐且息怒,有話慢慢說……”
聽在耳中,更添惱火,姚露這面上哪裏挂得住,一口老血哽在胸中。
這也就是出門在外,不然,非得指着姚阿四讓人拖出去打上幾十大板不可。
“好大膽的東西!”
這明顯的是拿本小姐開涮啊,姚露如何能忍,拳腳齊出,卻仍是沒能碰到姚阿四,惱羞成怒之下,氣喘籲籲地罵道,“該死的東西,還敢躲!”
姚阿四忽然單膝跪地,身子一低,恰好躲過姚露飛踹出來的一腳。
“既是這般,小的任憑二小姐責打便是……”
她跪在地上,上身挺得直直的,一副‘二小姐就是這麽任性,咱當下人的就是這麽委屈’的模樣,姚露一巴掌揮了出來,将要挨上姚阿四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皮時,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丫丫了個呸的,這該死的家夥,把自己幾個人帶到了這岔路上,後頭還知道還有什麽歪主意壞盤算呢?
現下又這般作态。自己就算是打她個一兩下,若是打輕了,自己不解氣,若是打重了,這姚阿四又不傻,當然會躲了去,說不定回去還要給自家大姐告黑狀什麽的……
姚露深深地吸了口氣。把自己捏得死緊的拳頭背到身後。
“哼。本小姐看在大姐的面上,暫時不跟你計較!”
姚阿四雙手抱拳,“小的謝過二小姐寬宏大量。”
說出來的話雖然很是恭敬有禮。聽在姚露耳中卻那般的刺心。
“哼,你領錯了路,本小姐也不敢再留你,你回去京城吧!”
雖然姐四個帶的下人裏頭。似乎這個姚阿四的武功最高,行事也最老道。可留着這個家夥,誰知道她什麽時候就又要使個壞啥的,本小姐別被她給賣了……
姚阿四半低着頭,目光在暗中閃了一閃。
“二小姐說得是。不過……”
“這深山老林裏,雖然幾位小姐都是有身手的,但人生地不熟。萬一碰到了什麽險境,豈不是小的罪過?還是由小的護送二小姐一行出了這深山。到了那平安穩妥之地,小的再引罪離開,……二小姐?”
姚露一聽她這般說就火冒三丈,“出了這深山?平安穩妥之地?本小姐還敢信你嗎?”
若不是她相信自己家大姐無論如何也不會害自己,說不得這會兒姚露都會以為如同那傳奇話本裏頭那般,富貴人家的姐妹之間為争家産,要把另一個置之死地哩!
姚阿四擡起了頭,一雙眼望着姚露,月色映照之下,顯得很是忠心誠懇。
“小姐方才提到了林縣,小的突然想起,咱們定國公府,在林縣縣城郊外八十裏處,有一座莊子,原本是老國公幾十年前置下的,看管莊子的莊頭也是老國公手下的人,想來離此處也就是半天的路程,小姐們不如就去那兒小住一段時日?”
姚露擰起了眉頭,“林縣的莊子?”
定國公府幾代勳貴,通婚的也都是相等的門第,這積累下來的財富自然相當可觀,良田莊子這些當然少不了的。
但在姚露的記憶裏,也不過就是京郊那幾座常去的,什麽溫泉莊子,避暑莊子,秋獵莊子,再多就加上個專門給府裏供應菜肉糧食的莊子,還真是從來沒想過,在這樣看着鳥不生蛋的地方,居然還有自家的一個莊子?
“正是,這林縣因全縣都地處深山峻嶺之中,跟外頭的往來不多,幾位小姐躲在這裏,想必最是安穩隐匿。”
姚露聽着這話就來氣,這厮分明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一行人往這個什麽鬼莊子引呢,還什麽安穩隐匿?
本小姐又不是犯了事又被家族發配,憑什麽就要住到這荒山老林,交通不便的破地方來?
“嘿,你倒是挺會為本小姐打算啊,還想讓本小姐就一直窩在這破地方不出去?”
姚露冷笑出聲,一甩衣袖,就大步走了進去,懶得搭理這個姚阿四。
仍半跪在地上的姚阿四,擡眼望着姚露的背影,低下頭偷偷咧了咧嘴,沒有則聲。
姚露氣鼓鼓地走回院內,在那土炕外側和衣鑽進被中。
才合了眼,就聽姬滿笑道,“露子你的血甜,蟲子喜歡!”
姚露頓時睜了眼去瞧,這什麽姐們啊,落井下石啊?
黑咕隆咚的,哪裏看得清人影兒,不過姬滿冒了這一句就再無它聲,只發出幾個呼隆呼隆的鼻音,姚露這才反應過來。
哦,原來這厮是在說夢話呢?
想來是白日裏偷着樂,這會兒倒是笑出聲來了。
姚露不由翻了個白眼,低聲咒了一句,“這什麽人呀?”
正待再度合眼,卻又聽衛璧悠悠嘆了口氣,“什麽賢良淑德,有本事,自己生個孩子去!”
這位也是一句說完,便再也沒了聲兒。
呃,這得是有多大的怨念呀。
姚露撇了撇嘴,轉身把被子蒙在了頭上。
這一夜姚露居然還睡着了,而且是最後一個醒的。
用過早飯一行人便準備啓程。
姚露把紅葉叫到跟前,千叮萬囑,讓紅葉親自去跟這山民家裏打聽清楚去縣城的道路。
紅葉悄悄回姚露道,“二小姐,他們說的路跟阿四說的沒差。”
真沒想到啊,這姚阿四不聲不響,不吭不哈的,就把幾個小姐給坑到這兒來了。
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不過,紅葉自己心裏惦量着,這姚阿四哪裏來的這般膽量,敢蒙騙二小姐?
定是大小姐擔心二小姐出了府會成了那脫缰的野馬,四處歡蹦亂跳,又惹出什麽亂子來,這才在二小姐身邊安插了這麽探子啊,這不,明明想去白河縣看美貌小郎君的二小姐,這會兒卻困在這兒荒山野嶺上頭,就算想去惹麻煩,她也沒那個條件啊……
“嗯,內個,二小姐啊,既然咱們都到了林縣,不然,咱們就去那個莊子上住幾天?”
姚露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不去!”
不就是繞了點遠道嗎,等咱去了林縣縣城,照樣能去旁的形勝繁華之地逍遙自在去!
姚阿四卻是如同沒事人一般,仍是面無多少表情,該趕車趕車,該做活做活,完全不介意姚二小姐的冷眼。
一路上也不知道是姚阿四老實了,還是因為姚露和紅葉的嚴防死守,姚阿四倒沒有再整啥妖蛾子出來。
那條在山間難行的小路總算又岔回了大道上。
當然了,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林縣是貧困小縣,雖然是官道,卻明顯得要差上好些。
姚露打定了主意,等到了林縣縣城,就把這個姚阿四給趕走。
“啊,前頭那可不就是城牆的模樣麽?哎,總算到了白河縣城了,不容易啊。”
姬滿在車中探出頭來,這一路上可真不易,姐幾個還真沒吃過這般的苦頭啊。
姚露強自笑笑,默然不語。
她都還沒好意思告訴小夥伴們,姐四個都被這個姚阿四給坑了,這到的不是白河縣而是林縣呢。
“咦,這城牆,怎麽破破爛爛的,咦,林縣?”
孫柳眼尖心細,已是發現了不對之處,不由得驚呼出聲。
果然在數百步之外,荒草地的中央立起一座小城。
土坯城牆不過一人高,還有好些地方塌了角,那破舊的城門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木頭,似乎用力一腳就能給踹倒,城門上方挂着一個石頭牌匾,上寫着林縣兩個大字,這字跡的邊緣也都模糊不清,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了。
這四位貴女,見慣了洛京京城那高大巍峨的城牆,如今再看這林縣縣城,就好像是皇宮和窩棚的差別一般。
就算姚露已是有幾分心中準備,看到這般模樣,心底不由得一涼。
看到這般簡陋的城門,誰還會指望林縣城裏能有像樣的客棧?
這特麽的還不如在齊家鎮呢好吧?
都看出差異來的三個小夥伴把目光都投到了姚露身上,姚露面上涼飕飕的,只好雙手一攤,指着姚阿四道,“莫要看我,是這厮領差了路!”
姚阿四倒是鎮定自若,領着兩輛馬車停在了縣城門口,跳下來沖着四人拱手道,“是小的的錯。”
那三人互相看看,都是無語。
這是先斬後奏啊,自己三人又能如何?
孫柳撇了撇嘴,本來還羨慕這露子有個好大姐來着,這會兒看來麽,嘿嘿……
經過了一路奔波,此時四位貴女,最盼望的,就是能有個單人獨間的潔淨卧室,有點幹淨的熱水洗個澡,至于說檔次麽,只要能跟齊家鎮那般也不是不能湊和。
可交了幾文入城費進了城之後,小夥伴們越看越是心寒。(未完待續)
ps:嘿嘿,古代女尊版變形記。。。
☆、72.姚家舊莊
“呃,這就是林縣最好的客棧?”
四個小夥伴站在一座破敗的小院前,都有些傻眼。
進了林縣縣城,這小城小得緊,不過是縱橫兩條小街,兩邊房舍都是破破爛爛,來往行人看着也是灰頭土臉,目光呆滞。
等紅葉打聽到了林縣最大的客棧後,幾個人沒用一杯茶的工夫就尋到了地方。
這所謂林縣最大的客棧,不過是一座回字型的小院子,牆坯都還是土制的,只在前頭貼了一層磚以作門面。
屋宇低矮,巴掌大的窗子,牆面斑駁脫落……如此的景象,就算是衆人都盼着能尋到個地方歇上一歇,此時也沒一個能張得開嘴說要住下。
然而,如果不在林縣住下的話,離此最近的城鎮也要兩天的路程。
而且據說那去京城的道路上的索橋,不知道怎地突然斷了,所以這一行人,就算是想要回京城,也得繞到更遠的其它縣城去,然而據說相鄰的兩個小縣城,也都跟林縣沒差多少……
“那莊子在哪兒?還不帶路!”
姚露十分沒好氣地沖着姚阿四吼了一句。
進了林縣之後,姚阿四雖然狀似識相的沒有吭聲,可姚露瞧着,總覺得這厮在暗中偷笑。
到了這此地步,若是不想在這樣‘最好的客棧’住下,也就只能去姚阿四所說的莊子上小住了。
畢竟,只要是定國公府的莊子,那屋舍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
姚阿四響亮地應了一聲,眼底透出淡淡的笑意,領着兩輛馬車出了林縣縣城。直朝北面而去。
姚露陰沉着臉,不時地伸出頭來盯着前頭的道路,還有正在趕車的姚阿四。
心裏不由發狠,這個該死的姚阿四,若是再敢騙自己,自己可再不能容她,哪怕被小夥伴們笑話個夠。也要把姚阿四趕離自己身邊。
不幸中的萬幸是。雖然是從林縣縣城到莊子上的路,倒也沒比所謂的官道難走,雖不寬闊。路面倒還平整。
“二小姐,這條路,是老國公當年買下莊子的時候修的。”
姚阿四仿佛不會看主人臉色般,偶而還轉過身來給姚露講解。姚露只冷眼旁觀,哪裏搭理。倒是姬滿還興致勃勃地問上個幾句。
大約走了兩個多時辰,馬車轉過一處山坳,視野忽然開闊,幽谷遙遙在望。山谷北面的山勢平緩,是一望無際的草甸子,碧草青青。牛兒羊兒在其上悠然啃食。
山谷西面是高山,一片密樹茂林。南面臨着湖泊,那湖泊粗看也有幾百畝,仿佛一個半月,将山谷環抱,而山谷的中間,是一片平坦的沃野,阡陌縱橫,遍植青苗,中心靠南的位置,一所莊園依山而建。
四個小夥伴原本都有點精神不振,對這定國公府的莊子沒抱太大的希望。
此時放眼一瞧,見那莊園平地而起,依山就勢,層樓疊院,光是那外牆就有兩人多高,那砌牆的石磚,都用的是完整的半人高的巨石,更顯得渾厚堅固,底氣非凡。
姚滿瞧得兩眼放光,啧啧稱贊。
“咦,露子,你家這個莊子,倒是有點意思,從前可從沒聽你提過。”
雖然這些日子一直走的是山路,姐幾個總在山中打轉,可這山和山比也是大有不同,明顯得這姚家莊子的所在,風景如畫,背山臨水,可算是個風水寶地。
孫柳亦是打起精神來,面露期盼,點了點頭,“只希望這莊子表裏如一,能讓咱姐們好好的歇兩天。”
衛璧打了個哈欠,“露子你可得給安排個安靜舒坦的地方,這好幾天都沒睡好了。”
姚露長了這麽大,也是頭回到這莊子來,看着外頭似乎還不算差,但裏頭麽……
她不由得狐疑地望了姚阿四一眼。
姚阿四卻是難得地面上帶了幾分笑模樣,回身請示道,“四位小姐,不如由小的先行一步,去通知莊內的人出來迎接如何?”
姚露點了點頭,目光陰沉地瞟了姚阿四一眼。
“去吧,莫要再搞什麽妖蛾子就好。”
這姚阿四千方百計地把自己哄到這莊子來又如何,自己又不是沒長腿,住上幾日,歇過勁來,自然是遠走高飛,難不成還非得窩在這窮鄉僻壤不成?
姚阿四跳下馬車,大步流星地朝前跑去,這趕車的就換作了紅葉。
姚阿四速度飛快,姚露和小夥伴說幾句話的工夫,就瞧着她已是到了莊子的大門口,擡手拍門了。
沒過一會兒大門打開,姚阿四走了進去,須臾便見一名老者率着四五個人迎了出來。
“老奴姚榮見過二小姐。”
姚露見這老者大約也有五六十來歲,據說還是當年跟在老國公身邊伺候的小厮,這老者一來就深深行下大禮,大約是數十年來頭回見着小主子,激動得老淚縱橫。
姚露雖然心中還有些不爽,卻也是趕緊側過身子,趕緊示意紅葉把老者扶起,少不得說上幾句寬慰之語。
原來這位老者名叫姚榮,是當年老國公院子裏的小厮,當年也是清秀小哥一名,後來嫁了個國公府裏的侍女,只可惜命數不佳,姚榮的妻主生孩子時難産,一屍兩命,姚榮便成了小寡夫,後來老國公在林縣買了莊子,因林縣這地方偏僻,府裏下人們都不樂意到這兒來當差,正好姚榮那時心灰意冷,便自願到林縣來看管這處莊子。
這一呆就是三十多年。
這處莊子的規模,在定國公府的諸多莊子裏算是中等的。
除了正院之外,還有四個小些的偏院,因從沒有主子來住,也不過是稍事修整,并沒有多少鋪陳。
老者帶着衆位小姐參觀了一回。
所幸雖然房中沒有什麽擺設,但屋宇庭院,都還是京城裏的布局,打掃得很是幹淨整潔,花草樹木亦是照顧得不錯,看在四人眼中,倒是寬心不少。
四人相互對望,心中都是淚流。
天啊,這回總算能有個像樣的地方能住了!
到了自家莊子,姚露大手一揮,給小夥伴們一人分了一個院子。(未完待續)
☆、75. 早有安排
林縣莊子一直是姚榮管着,除開他這個老莊頭之外,還有五六名仆從,外加三四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
這些孩子都是往年災荒時,榮老漢收留的孤兒,因他們這些孩子都無家可歸,看着也勤謹老實,榮老漢便将這幾個人都收留在莊子裏做活,名字都在縣城記了檔,算做定國公府莊子上的仆役……
當然了,也是寫信禀告了國公府的,只不過這種小事,也到不主子面前,更不用說身為富貴閑人的姚露了。
這好幾十年來,終有主子過來小住,因此無論是榮老漢,還是莊子裏的其它下人,無不是心中歡欣鼓舞,賣力幹活。
姚露等四個小夥伴一人占了一個院子,榮老漢便将莊子裏的四名小厮和四名粗使,都分派給各院跑腿使用,幫着大丫環們布置屋子,各人忙活得幾乎腳不沾地。
終于在太陽落山之前,四個院子的正房,都收拾得似模似樣了,雖然跟各人在京城府裏的居所沒法子相比,但好歹是這兩天住得最舒适的了。
姚露住的是最東邊的院子,正房卧室內,最裏側擺着幹淨整潔的羅漢床,青磚地上鋪着新從庫房尋出來的地毯,雖然顏色暗淡,也能看出來只是因為年代久遠了,并不是用舊的。
正房內還用屏風和多寶閣隔出了明暗兩間,中間的位置是一張八仙桌,兩側圈椅,下首還擺着兩把椅子并一張小幾,以供會客之用。
兩側的粉牆之上還挂着四時花鳥圖,雖非珍品名家,看着也還賞心悅目。
看着床上陳設都換成了自己慣用的。熏的桃花香将屋內最後一絲陰涼的潮氣趕跑,姚露脫下外裳和中衣,在新澡桶中洗了個痛快澡,這才感到這幾天積累的郁氣頓時一消,等再換上自己那天水碧羅的寝衣,爬上柔軟絲滑的床鋪時,更是舒服得渾身毛孔都舒展開了一般。
這一夜。姚露睡得格外香甜。
遠隔百裏之外的定國公府正院正房。定國公和周正夫卻是共坐在一盞宮燈燭臺之下,似在商量着什麽事情。
周正夫手中捏着一個寸許長的紙卷,已是對光盯着看了許久。
那紙卷上頭寫滿了蠅頭小字。
周正夫看得眼圈微紅。面帶不舍。
定國公姚涵之伸出一只手,輕輕地蓋在周正夫的手背上。
“亦清,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不是已經到了地方麽?那處都是當年母親留下的人,且姚阿四也是個能幹的。想來這幾個孩子在林縣,當可保無虞。”
亦清是周瀾的字。也是當年周瀾嫁入姚家時,姚涵之為他取的,這浣花朝中,男嫁女娶。娶回來的夫郎若是得妻主喜愛敬重,才會得了親自取的字。
妻主難得這般柔聲安慰,周正夫擡起眼。微微一笑道,“話雖是如此說。可露兒打小就沒離開過府裏住過,那莊子離京城又遠,也不知道吃的用的能不能供得上,而且露兒的性子夫人您也是曉得的,只怕不會老實地呆在莊子上……”
哎,反正這麽一想,哪兒哪兒都不對了。
眼瞧着夫郎眉宇間不自覺地就籠上了一層憂色,姚涵之擡起手輕輕地撫上周瀾的眉心。
眼看着因為自己這親昵的動作,讓自家這個端莊大方的夫郎難得的頰生紅暈,定國公唇邊泛起寵溺的笑意。
“果然是養女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啊……那劣女從前在家游手好閑,惹事生非,鬧出了多少令咱們頭疼的亂子?這回不過是到自家的莊子上住上個把月,又能吃了什麽苦不成?就算是有些小小的不如意,那也正好磨磨她這個嬌縱的性子,這眼看着就要娶夫生女的人了,自己不立起來,難不成這一輩子都要靠着父母長姐不成?”
周正夫跟姚涵之幾十年夫妻,一直是恩愛夫妻,妻主做的決定,他就再無不依的,也就是這回,他才有些微詞。
原來自從姚二招惹了不該招惹的男子之後,姚家主子們為防萬一,已盤算好了計劃。
故意先是禁了姚二的足,又吓唬姚二以為母親會逼着她娶那個煞星,以姚二的性子,再無不逃跑之理,而此時姚霜這個大姐又适時出面,給姚二大開方便之門,還安排好了眼線,一路上牽着姚二的鼻子走,姚霜這個傻女郎就這般,不知不覺,自動自發地去了林縣這個偏僻小縣上的舊莊子。
一來那地方偏僻荒涼,京中人再也想不到最愛熱鬧和享受的姚二小姐居然會躲到那兒去,二來那裏衣食住行都比不上京城,且不似京城中,有那麽多花天酒地尋歡娛樂之所,大約姚二小姐在莊子上能有的消遣也就是在莊子周邊看看風景,抓抓野物什麽的了。
定國公覺得,讓自家老二在那兒呆上一段時間,什麽時候她的性子改好了,再把她接回來不遲。
周正夫自然是知情識趣的,亦是伸臂将妻主摟入懷中,鼻際輕輕嗅着襟懷間傳來的淡雅香氣,輕嘆一聲道,“哎,只盼這回的事兒早早了結,能讓露兒早些回來。”
“這回回來,定要趕緊給這匹野馬套上嚼子,定親娶夫,想來露兒慢慢也就定性了。”
就算娶回來的夫郎管不住姚二也沒關系,只要生了娃娃,怎麽地這小家夥也得在家裏老實上一兩年吧?
當初定國公初娶了周瀾,何嘗不是有一段不怎麽着家的時日?
後來兩個娃接連出生,就算是女子不負責教養撫育,倒底是親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娃兒,定國公也慢慢改了往日習性。
定國公靠在自家夫郎的懷中,一雙手掌自然而然地就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一心二用地答着話,“行,這件事就全靠亦清了。”
雖然是老夫老妻。這樣的親昵還是某人氣息微亂了幾分,原本琢磨着的再派人去送點東西的話,就被暫時性地遺忘了……
離定國公府數條街之外的孫将軍府,正是孫柳孫二小姐的家。
将軍府的宅院雖不比定國公府那般宏大莊嚴,但除了規模上略遜色之外,旁的相差不大。
孫柳的居處是西邊一處院子,挨着花園。方位在将軍府裏算是不錯的。只地方略小了些,這也是當初孫柳的夫郎萬鑫還沒嫁過來時就挑中的。用萬鑫的話來說,地方不在大。夠住就行,不然主子就那麽兩個,平白還要多留着好多人手看管,白費了人力月錢!
此時小院的正房中燈火通明。堂上點着兩三盞燈,把個屋子照得亮堂堂的。一位二十歲出頭的男子端坐在桌前,抱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算盤單手打着,劈裏啪啦地快如爆豆,而另一只手卻是飛速地在桌上攤開着的帳本上記着着什麽。
“公子。夜深了,還是早些安歇了吧?”
旁邊一個清秀的小厮輕聲地提醒着,面上是掩不住的憂色。
唉呀。自從府裏的二小姐,也就是公子的妻主突然離家出走了之後。公子就幾乎是天天都熬夜到這麽晚,那打算盤的聲音能響到半夜,聽着那聲聲密急的脆響,總讓人覺得心裏揪得慌。
年輕男子身穿一件家常棉布長袍,長發梳成了最簡單的發髻,只用一條發帶綁了,顯得那平凡的五官倒有幾分清爽,微淡的眉宇間籠着層郁郁之色,目光只是落在自己手中的算盤珠子上頭,手下快速如飛,仿佛全然沒聽到小厮的勸告似的。
可不正是孫柳口中的鐵公雞萬鑫?
“公子?”
小厮憂心忡忡,哎,這是何苦來呢。
“公子,若不然,往那邊府裏傳個信什麽的,讓幫着找找二小姐?”
自己早就勸過公子,孫二小姐那就是個順毛驢,就算是給她上了籠頭,也得前頭吊根胡蘿蔔不是?
自家公子可好,也不知道是聽了哪個的話,覺得妻主就得管起來,還得嚴格地管,先時有府裏的老爺撐腰,二小姐也就忍了,可須知,自家二小姐那可是有名的京城四姝小刁女,在京城那也是壞出了名聲來的,怎麽可能就真的被家裏的夫郎給壓制了?
這下二小姐離家出走,将軍府裏派了多少人去追人,連府裏最精銳的家将都出動了,卻仍是杳無音信……
二小姐這一失蹤,可不就把自家公子給閃在了府裏?這不尴不尬的,光有巨萬的嫁妝可有什麽用?連個繼承家業的小小姐或是小公子都還沒有呢!
而且這兩天,一直支持公子的老爺,如今的态度似乎也有點微妙起來。今日公子去請安的時候便得了幾句不輕不重的話呢啊!
“我知道,你若是困了,就先去歇着便是。”
雖是說着話,但那黃金算盤珠子卻仍是劈啪作響,上下翻飛,密集如雨。
小厮欲言又止,只聽萬鑫慘然笑道,“便派人去尋了又如何?人不回來,難道還能綁着不成?”
今日父親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說暫時不必為孫柳憂心,這位妻主大人,原來是跟着另外三位小姐一道離開的京城,就是那去的地兒,也有定國公府派人來通知了,至少安全無虞。
“從前老二總是在外頭招災惹禍,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一般,惹得老大夫郎心內有想法,畢竟這府裏的家業,将來大部分都是要交給大房的。所以先前我便盼着娶了夫郎回來,能管住老二,果然,你進府這些時日也确實把老二拘得嚴實,算是功勞,可是阿鑫啊,這禦妻之道啊,卻不是一味地壓制,也要剛柔相濟,用些溫柔手段的……”
“趁着老二這段時日不在,阿鑫你也琢磨琢磨,要如何籠住女人的心才是啊!”
孫正夫的話猶在耳邊,他的心裏便似有一團悶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那靈動手指下的算盤珠子,其實不知何時已是亂了章法,那往帳本上記着的,也開始字跡淩亂起來,跟前頭的工整對比鮮明……
對于姬尚書府和錦鄉侯府來說,亦同樣是個不眠之夜。
姬府正夫正跪坐在自己的小佛堂裏,嘴裏念念有詞。
“求佛祖保佑我小女兒平安回來……”
早知道會逼得滿兒出走,自己就不那般着急地要她跟王家表侄子完婚了,她願意拖上一兩年也沒關系,千萬不要離家一年半載的,等回來卻給自己帶了個女郎,說是自己的女婿啊!
跟姬正夫的腦補比起來,衛家三房的幾個男人就消停得多。
不過是在床榻上輾轉反側,把消息靈通跟着妻主一道逃家的小侍阿楠給咒了個一百遍嘛。
臨走之前那段時日正好府裏幾位主子催着三小姐備孕,因成親年餘,妻主仍然沒消息,于是衛正夫作主,停了三房所有男子的藥,輪流服侍……
正可謂機會人人有,拼得就是運氣和……能耐。
而如今可好,妻主離家,唯一跟在身邊卻是那個身份最為低微的小侍,這豈不叫人惱恨萬分?
萬一過上一年半載的,妻主回了家,阿楠卻抱着個香香軟軟的胖閨女跟在後頭,這畫面,光是想想就不能忍啊,瞧,今兒得了消息,正夫贏氏就病倒了吧?
于各府的水深火熱不同,四位貴女一夜好眠,清晨睡到自然醒,早就日上三竿,居然醒的時辰也差不多,快要開始吃午飯了。
忠心能幹的榮老漢早已是安排了一桌酒菜,算是為四位小姐接風。
姚露伸着懶腰,晃晃悠悠地從小院裏出來,跟着紅葉去飯廳。
半道上剛好碰到了姬滿,二人說笑着進了飯廳,衛璧和孫柳兩個也都是剛到,坐在桌邊沒有幾息的工夫。
小夥伴們的心情都不錯,特別是看到那一桌八個像樣的大菜,那心情就更往高裏蹿了。
姚露挾了一筷子魚嘗了嘗,只覺得極鮮嫩,好似入口便能化掉的一般,這味道簡直不能太好,就是在府裏,廚子們超常發揮也不過是這個水準罷了。
“這魚可是莊子旁邊的湖中所産?”
榮老漢一直叉手服侍在邊上,聞言趕緊回道,“正是,這魚是今晨才讓人從湖裏撈的,雖然手藝粗了些,但好在魚兒極新鮮……二小姐喜歡吃,老奴定讓他們每日都去揮兩條。”
姬滿正抓着一條兔腿兒,啃得滿嘴流油,聽了便笑道,“難怪這肉這般香呢,難不成這兔子也是才進山打的不成?卻沒想到定國公府就是定國公府,連一個小莊子上都有漁獵的能人。”(未完待續)
ps:這兩天總換電腦,才發現章節序號錯了,幸好內容沒錯。。。。
☆、76. 安家三郎
榮老漢聽了姬二小姐的誇贊,趕緊擺一擺手,道,‘回姬小姐的話,莊子裏頭的人手不多,雖然都還勤謹,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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