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位份

九位份

涼亭下,一身白衣的巫女雪翩然而立,聽見腳步聲近,她緩緩轉過身來。

“大巫女。”巫女雪突然跪地,惹彥伊愣怔。

“你是胡亥的人,為何跪我?”

“大巫女可通曉過去,預知未來,小的理應對您恭敬。”

“過去、未來?”彥伊不解,“我不知這些,你弄錯了。”

“小的不會看錯,大巫女既然不願言明,應是有自己的考慮,小的無權過問。”

彥伊繞過她行至涼亭下,盯着湖面上偶爾浮起的魚群不再說話。巫女雪之意她怎會不明白,卻不能同她多講。她如何會知道自己知過去、曉未來,恐怕一切都是她胡言亂語,如同那些路邊擺攤的神算子,撞上了便是算得準,撞不上,不信則已。

彥伊打量她一番,這個時代的巫女也如同‘神算子’,只是懂些醫術,有些真實的本事罷了。

巫女雪慢慢起身,“不知大巫女找我何事?”

“沒什麽?我只是想知道些做巫女的事情。”

“大巫女盡管問,小的知無不言。”

彥伊看向她,“我聽說你從未害過人。”

“我是巫女,不應害人。”

“你長得很漂亮,人也善良,為何要跟着胡亥?”

巫女雪微微蹙眉,“公子是好人,也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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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麽得到你的?搶來的?”

“不是。”巫女雪看向彥伊,“小的跟着公子,同大巫女跟着将軍的理由相同,是我自願前來。”

彥伊驚愕起身,“你喜歡他?”

“是,小的喜歡公子,他也喜歡我。”

“那他為何不娶你?這麽久了,只要你做他的巫女?”

“他。”巫女雪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淡淡回,“公子只是說喜歡我,并未說要娶我。”

彥伊靠近她,盯着她有些傷感的眼睛,“你喜歡他哪一點?”

“大巫女喜歡将軍哪裏?”

彥伊被問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良久,她清了清嗓子,“誰說我喜歡蒙恬的。”

“你管将軍叫蒙恬?”

“不然叫什麽?叫他蒙恬是給他面子。”

巫女雪淺笑搖頭,“看來将軍是動了真心。”

“他才不是,他一點都不體諒我,還處處為難我,欺負我,以前我對他還有那麽點兒喜歡,現在全沒了,對他恨之入骨。”

“小的從不敢相信将軍會愛上一個女子,可是,那日巫女病重,将軍所作所為讓小的震驚,更讓小的相信,他将你看得極重,甚至超過他的性命和尊嚴。”見彥伊蹙眉疑惑,巫女雪意外,“他沒告訴你?那日,他為你求了人,包括我?”

彥伊點頭,“這我知道。”

“那日,将軍為你求遍了人,他本可以命令我救你,卻怕我不用心,所以求我一定要救你,從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他是真心待你。”

“是你告訴他,要他每月都喂我喝一碗他的血的?”

“是。”

彥伊氣惱,“你為何要騙他?”

“我沒有。”

彥伊拽起巫女雪的領口,惹他驚愕瞠目,“大巫女?”

“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這病是吃藥才會好的,同蒙恬的血一點關系都沒有,你要他每月取血,安得什麽心?”

巫女雪臉上現出不可思議,又有些害怕,微微垂頭,“公子說,将軍對扶蘇公子的尊敬遠勝于對他,要我讓将軍吃些苦頭。”

“混賬胡亥。”

“大巫女不可這樣說,會有口舌之災的。”

“怎麽?我今日所說,你還要告訴胡亥?”

“小的不敢。”巫女雪跪地,“今日所談,小的向神明起誓,絕不說出。”

彥伊垂目看她,“你喚我‘大巫女’,那你是何級別?”

“小的只是巫女,并無排位。”

“那‘大巫女’之上是什麽位份?”

“神明。”

彥伊不大明白,卻能理解一點,‘大巫女’在巫女行列內位份應該很高,足以讓他們每個人尊敬。她擡手扶起巫女雪,“若我是大巫女,你們是否都要聽命于我。”

“是,又不是。”

彥伊蹙眉,“什麽意思?”

“大巫女可以吩咐小的做事,小的也會答應,卻不一定出于真心,那麽,大巫女得到的消息,看到的事情就不一定是真實的。”

“你倒是誠實。”彥伊對她此舉有些意外。

“我對大巫女真誠,只因我家公子對大巫女有拉攏之心,想要通過我來促成此事。”

“拉攏了我,便是拉攏了蒙恬,他胡亥是這樣想的嗎?”

“是。”

彥伊本就有同胡亥交好、保護蒙恬之意,見他也有此意便順坡而下,“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我改日會登門拜訪。”

軍營校場,蒙恬正在練兵,盯着新來的一百人打量半晌。

“白刃,那兩個送入夥房。”

其中一人不知哪兒來的膽子,跪地求道:“将軍,我要上戰場建功立業,我不要去夥房。”

第一次有人自己提要求去一處,連白刃都有些愣怔,看了看蒙恬臉色,立刻喝斥那人,“在軍中,聽命是首要之事,你這新人不懂規矩,來人啊,二十軍棍。”

晚飯,彥伊跑去軍中找蒙恬一起吃,“我聽說你今天罰了一個人。”

“是蒙毅那小子同你講的吧。”

彥伊點頭,湊近他,“我覺得你做的不對。”

“我一向如此治軍,你就不用操心了。”

彥伊再離他近些,“人各有志,不能由你決定他們的用處。你今日派去夥房的二人,興許是行軍打仗的将才,一雙手可以擊退一衆敵軍,反而在廚房內指點飯菜,可能連飯都做不好。還有些你留在軍中之人,興許能做出美味佳肴,讓大夥兒吃得樂呵,戰場上力氣更足,卻握着兵刃驚慌地同敵人火拼,實在有些可惜。”

蒙恬輕哼一聲,将她向一旁推了推,并不理睬。

“我同你說話呢。”

“我聽着呢。”

“那要給個反應呀,你這人太不懂禮貌。”

“我給反應了,覺得你說的不對,這不推走你了。”

彥伊起身,“蒙恬,別以為你是将軍就什麽都懂,我要向你挑戰。”

“挑戰?理由呢?”

“第一,我無聊,想找個事兒做。第二,你做事太獨斷,需要搓搓你的銳氣。”

蒙恬放下碗筷,“白刃,你進來。”

“将軍。”白刃看向一臉不快的彥伊,知道二人又起了争執。

“這幾日我們可有行軍安排?”

“沒有,諸方各地都很安生,這幾日只軍中練兵。”

“那好。”蒙恬看向彥伊,“你說,怎麽挑戰我?”

“打排球。”

蒙恬、白刃對視,皆不知這是何物,不禁聳聳肩表示不明。

“是一種球類活動,我畫給你,你找人做成我說的那樣,記住要有彈性,就是軟的,落地還能蹦起來的那種圓東西。”

幸好國內不缺能工巧匠,白刃找到一工匠手做出了一個圓形黑物,雖與彥伊所畫有些出入,卻也能用,且很順手。

彥伊抱着拍了拍,又在地上彈了彈,滿意點頭,“就是它了。我來說規矩,然後我們各領人馬開始比賽,成王敗寇,輸了要答應贏者一個條件。”

“好。你說說規矩,我聽聽。”蒙恬捏了捏手中黑球,不知到底該如何玩。蒙毅、白刃也很好奇,眼睛盯着黑球就沒離開過。

彥伊立身衆人面前,清了清嗓子,“規矩很簡單,我們每隊七個人,相互往對方陣營推打這個球,讓其不許落地,落地一方輸。”衆人一會兒蹙眉,一會兒點頭的聽彥伊講規矩,模樣極其認真。

彥伊講完規定,拽過來蒙毅,“他歸我。”又将白刃推給蒙恬,“他對你太忠誠,會告訴你我的戰術,所以不要。”

“我不會。”白刃着急解釋,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跟着彥伊比較靠譜,卻忘記看蒙恬的臉色。

彥伊湊近蒙毅的耳邊,“将那日想入軍,不想做夥夫的小兄弟叫來,我幫他完成夢想。”

挑好各隊人選時已經天黑,彥伊被蒙毅送回府內,路過軍營門口時見白刃守門,彥伊疑惑,想要上前打招呼,卻見白刃慌忙轉了身去。

“蒙毅,那小子不太想搭理我。”彥伊識趣,繞過他離開。

“他呀,今天選隊伍時不是沒選大哥嘛,被大哥罰去守門了,他自然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親近你。”

“蒙恬小氣。”

“你這樣說就錯了。軍中講究的是絕對的忠誠,即使這樣玩鬧之事,也要端正這種态度。”

彥伊停步,狐疑地盯着蒙毅,“你呢?對你大哥可是絕對的忠誠。”

“那是自然。”她見彥伊擡手,立刻道:“不過,我早想贏大哥一次了,所以,再忠誠也會幫你,你就放心吧。”

“你今日挑的那些人呢?可會給蒙恬放水,故意輸給他?”

“放心,那些人對我百分百聽從,既然我要他們全力以赴地對大哥,他們便會如此。”

彥伊收回手掌,打量面前之人,“原來你也如此得人心,看來蒙恬最大的敵人是你。”

蒙毅頗為自豪,“幸好我是他弟弟,不是他的敵人。”

第二日,彥伊早早行至軍中,領着挑好之人林中訓練,排好陣型和部署,雖然時間緊迫,卻也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再不濟也比蒙恬之衆毫無準備和戰略的好。

比試定于下午,衆人校場圍觀,軍中發令官充當裁判,依據彥伊所說将規矩記得極清。蒙恬領人剛剛站好,突然跑來家中的幾個小厮為衆人的胳膊上系了黑繩,他擡頭看向彥伊,見他們每人都系了紅繩,蒙恬疑惑,不知這是何意。

兩隊網前站立,彥伊倒是做的十分正規,非要挨個的握手以示友好,衆人雖不知何意,卻也跟着做,以為是比試中必須的舉動。

彥伊捋起袖子,看向蒙恬,“剪刀石頭布,誰贏了誰先發球。”

蒙恬極其遲鈍加不順暢地輸掉了發球權。

發令官清了清嗓子,回想着彥伊所教的詞句吆喝道:“紅方發球,預備,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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