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娘娘回來了!”
遠遠看見皇後疾步走入宮殿,橙香趕緊上前迎着,還沒來得及繼續說話,皇後已從她身側走過。
“娘娘怎麽了?”見皇後不太對勁,橙香小聲詢問着跟在娘娘身後的紫瑤。
紫瑤卻是搖了搖頭,她确實不知道娘娘怎麽了。
“莫不是娘娘在慈安宮受了委屈?”橙香繼續小聲猜測着。
“別多嘴亂猜。”
接到紫瑤的警告,橙香抿着嘴,老實跟在後頭走着,突然想起來正事來,趕緊道:“娘娘,安陽侯夫人在裏屋等着見娘娘……”
話音剛落,橙香便見杜芷書停下了步子,因為她已經看見了屋子裏頭坐着的杜芷琴。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杜芷琴看向杜芷書身後的宮婢們,吩咐着。
皇後雖沒有說話,可侯夫人是皇後娘娘的親生姐姐,她交代一聲,宮婢們也是老實遵守,很快屋子裏只剩姐妹二人。
“怎麽回事,臉色很不好看?”杜芷琴關心詢問着。
杜芷書深吸了口氣,面色恢複平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飲了一大口茶。
“聽說你去慈安宮了?怎麽,挨訓斥了?”
杜芷書沒有正面回答,只道:“大姐今日怎麽入宮來了?”
杜芷琴見她不願提及慈安宮事情,已是斷定她今日在慈安宮得了不快,“今日是杜太後召我入宮閑敘家常,剛剛在宜壽宮我和姑母也聊到你了,姑母說你在三個姐妹中脾性最大,最是倔強。入了宮,該忍的必須忍着,得收斂了脾氣才不至于得罪人。”
杜芷書笑了笑:“咱家脾性最好,最是忍讓的二姐入了宮,也不見有好下場。”
說到淑妃,杜芷琴眼神暗了暗,半晌,嘆道:“你比你二姐聰明許多,平時處事也比你二姐圓潤,可一旦激怒了你,卻總愛走極端,這樣太危險了。姑母這些年為何能在宮中生存下來,只因為一個忍字,姑母不得先帝寵愛,卻穩坐後位,因她肯忍着蔣貴妃,如今雖無子嗣,仍舊端坐太後之位,是又忍着張太後,姑母是杜家最聰明的女人,你沒事多與姑母相處,聽着點姑母的話,別竟想些有的沒的,瞎攪合。”
杜芷書看着大姐,眯着眼,仍舊笑着:“姑母隐忍一輩子,才堪堪穩住了杜家在後宮的地位,付出與收獲我并不覺得對等。”
“在這後宮,你要談對等首先得活着!張太後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主,她敢對付你二姐,便也敢動你!你一入宮就找張太後不痛快,不是在找死啊!”
杜芷書眯了眼,道:“大姐消息好靈通啊,都聽了我哪些錯處?”
瞥了眼杜芷書,杜芷琴嘆息了一聲:“後宮總歸這麽大,姑母在這裏幾十年,若連這些都不知道,豈不是白活了。”
太醫局的事情知道的人多,昨兒百花苑與元妃沖突時,她身後也是跟了十名宮婢,要傳到杜太後耳朵裏倒不是難事。
“你也別查是誰透出的風,你這裏都是寧和宮的下人,且不說有姑母的人,當初你二姐的事情還沒查清楚,裏頭更有不少張太後的人,實在不知道你為何要收了他們。”
“查這個做什麽,勞心勞力的。”杜芷書笑了笑:“有張太後的人才好,有些事情便不需要我刻意傳過去,有人代勞了,況且,人在我宮裏,有些賬日後可以慢慢算。換一批新宮人,大姐便以為都幹淨了?”
杜芷琴也沒再揪着這個話題,回歸了正題,說着:“你把紀存智那個瘋子又弄回太醫局我不說什麽,可也不該挑這個時候啊,等上一兩個月,便沒人注意了。還有,元妃是個疵瑕必報的小人,有句古話說得好,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大姐把事情想得可真好,杜家的女兒一入宮,便有數雙眼睛盯着,即便三四個月過去,我的舉動還是會引得有心人注意的,二姐入宮三年,從不曾行差踏錯,結果也不見得好!姑母護不住杜家的女兒,我只得自己想法子。”
說了這麽多,杜芷書卻一句沒聽進去,杜芷琴也是急了,道:“小詞,姑母和大姐都是關心你!”
杜芷書安靜了一會兒,才回着:“大姐或許有幾分真心,可姑母未必。”
“小詞……”
杜芷琴想要替杜太後解釋,杜芷書卻沒給機會,繼續道:“放心,二姐才薨逝不久,父親态度強硬,連陛下都給杜家服了軟立我為後,張太後心裏便更有數了,短期內她定不會再動我,堂堂皇後緊接着又暴斃宮中,天下百姓都要看皇家笑話了。”
杜芷琴雙眼炯炯看向杜芷書,眼神銳利,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半晌,起身說道:“你當真是心中有數還是根本不畏死亡?”
杜芷書一愣,低頭喝着茶,笑道:“大姐說笑了,小詞怕死得很。”
“你入宮那日,父親回來得很晚,他把我叫到房內,我隐隐瞧見父親眼泛淚光,這麽多年了,我從沒見過父親那般模樣,如同失去珍寶一般的頹喪。你知父親和我說了一句什麽話麽?”見杜芷書仍舊低着頭,杜芷琴繼續道:“父親說,他定不會再犯第二次錯,只要有杜家在一天,定有你在一天。父親雖然嚴厲,卻很疼愛你,芷棋的離去,讓父親已然兩鬓斑白了,小詞,即便是心疼父親,你也要好好的。”
屋裏一陣靜默,杜芷書都沒注意到杜芷琴的離去,只一個人雙手捏着茶杯,出神了許久。
夜已深沉,杜芷書捧着話本子已是接連打了幾個哈欠,紫瑤趕忙上前,替杜芷書捏了捏肩頸:“娘娘坐了一個多時辰了,要不要起來走動走動?”
“這麽晚了,娘娘還是先休息吧,在府裏時,娘娘幾時這麽晚睡過,話本子明天還能接着看的。”吳嬷嬷很是心疼說着。
一旁橙香原本已是困頓萬分,聽了吳嬷嬷的話,困意消了,忍不住笑出聲,“娘娘是在等着陛下呢。”
一句話,惹來兩記白眼,橙香雖不知哪兒說錯了,但娘娘和紫瑤姐姐都這樣看着她,肯定是錯了的,便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紫瑤低頭看了眼皇後,自從安陽侯夫人離去後,皇後娘娘變得異常沉默,如今竟肯等陛下到這個時辰!
“娘娘,奴才打探過了,陛下今夜去了柔福宮,不會過來了。”李公公匆匆進來禀報着。
聽着這話,屋裏各人臉色不一,其實大家也早猜到了,這麽晚不見陛下過來,肯定是不會過來了,只是乍一聽李公公的話,大家都有些不适應,畢竟皇後入宮這幾日,陛下每夜都過來,讓大家差些忘了,這後宮裏講的是雨露均沾,娘娘獨守空房也是遲早的事情。
杜芷書這才合了書,讓屋子裏的人都下去休息,只留了紫瑤在一旁伺候。
“你覺着宸妃是個怎樣的人?”杜芷書突然問着紫瑤。
想了會兒,紫瑤搖頭:“奴婢說不好,只覺着宸妃娘娘很會讨人歡心。”
“她入宮可是做了許多準備的,今日陛下不過是去她宮裏玩了會蹴鞠,竟能讓陛下晚上還記得過去她那,可見宸妃機靈是有的,你若是張太後或元妃,會更讨厭本宮,還是宸妃?”
杜芷書這般問着,紫瑤卻不敢答話了。
“不說話,那便是讨厭本宮了。”說完,杜芷書倒不甚在意,只躺在床上,道:“行了,你也下去吧。”
不知皇後剛剛問話是何意,作為奴婢,主子的心思只能猜不能問,主子的吩咐也只能順不能逆,遂吹熄了宮燈,霎時屋內暗黑一片,紫瑤輕着步子緩緩退了出去。
本該是安穩的一夜,卻被窸窣的聲音驚醒,杜芷書素來淺眠,睜眼,對上了一雙黑眸,而他的右手正扼在杜芷書脖子上。
那人一身黑衣蒙着面,顯然沒有預料到杜芷書會突然醒來,短暫的愣神後,見杜芷書要張嘴呼喊,更加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冷聲道:“想要命就別出聲!”
杜芷書在猶豫的一瞬,卻聽見他冷冷的聲音繼續說着:“他死了,你為什麽還活着?”
這一句話,成功讓杜芷書禁了聲,愣在當場。她死死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想要把他看穿似的,亦伸手想去扯下他的面罩,卻被黑衣人另一只手制止、困住。
感覺脖子上的手愈發用力,壓住了她的喉管,讓她差些喘不過氣來,杜芷書卻真的一聲沒吭,只張着嘴,出神看着眼前的人。
在她以為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時,黑衣人卻是松了手,“你不配與他共赴黃泉。”
杜芷書咳了一聲後,才是緩過氣,而後張嘴問着:“你是誰!”
黑衣人卻沒有再看杜芷書一眼,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轉身從窗口跳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娘娘怎麽了?”
睡在外屋的紫瑤聽見動靜,點了燈推門進來。卻是看見杜芷書只穿着單衣,一個人傻傻愣愣地坐在床榻之上,瞧着窗口發呆。
“咦,窗怎麽開着呢?”紫瑤詫異說着,上前将窗戶關上,才是回身走到床邊,驚道:“呀!娘娘怎麽滿頭是汗?脖子也通紅的!”
杜芷書這才回神,看了眼紫瑤,搖搖頭:“沒事,剛剛做了噩夢,驚醒了。”
“原是這樣,時辰尚早,娘娘躺好再睡會兒吧。”
紫瑤替杜芷書掩好被角,“奴婢就在外頭,娘娘若害怕了,喊奴婢一句便可。”
等紫瑤離開後,杜芷書右手緩緩覆上脖子,疼痛提醒着她剛剛并不是一場夢,可那個黑衣人是誰?宮廷內守衛森嚴,外人要在不驚動夜巡侍衛闖宮進來已是不可能,而後宮裏,除了太監,不該再有其他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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