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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與塵這一覺睡得格外不好,他心中有事,連帶着夢境也晦暗陰郁。等他第二日清醒時,才發現自己的額間冷汗淋漓,似乎昨夜發了噩夢。
他擡眼,便發現利劍一臉糾結地看着自己。對方身上穿着一件貼身的黑色西裝,更襯得他身量挺拔健壯,卓與塵毫不懷疑地相信,只要利劍想,對方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擰斷自己的脖子。
“我睡了多久……”卓與塵開口,聲音沙啞得連他自己都覺得難聽。
利劍瞥了他一眼:“差不多有十二個小時,現在快到中午了。”
“哦。”
卓與塵翻身從床上爬了下來,他身上還裹着昨夜的衣服,上面還沾着酒氣,看上去狼狽得很。
可他卻置若罔聞。
利劍有些惱怒:“你在跟我鬧什麽脾氣?”
他這話一出,卓與塵才總算有了點反應。他擡了擡眼皮,了無神色地凝視了利劍一眼,那眼神裏什麽情緒也沒有,宛如死物,讓利劍忍不住心中咯噔了一聲,隐約覺得卓與塵有些不對勁。
利劍并不想搭理卓與塵,他怕對方順杆往上爬,仗着自己對他和顏悅色些,死命地黏糊自己,變得比以往更加惹人厭煩。可這會兒,為了趙小刀的事情,他只得對着卓與塵低聲下氣。
他還指望着卓與塵再去向鄭炎求一次情。
“你別給臉不要臉,小刀現在根本就不敢外出,擔驚受怕得跟個兔子一樣,你把自己收拾收拾,再去見見鄭炎,”利劍忍住怒氣,壓低了聲音,“難不成被男人插了兩回屁股,你就變了女人脾氣,要為這點小事和我置氣?”
卓與塵卻問:“昨晚上你連衣服都沒給我換?”
利劍皺眉:“肯把你帶回來已經算我給你面子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把你從酒吧撈回來的時候,那些死基佬都是怎麽看我的?我可不是你這種娘娘腔。”
“哦。”
起身,下床,他宛如提線木偶,也不避嫌,當着利劍的面便開始脫衣服,惹得利劍趕忙轉頭閉眼,生怕瞄了他一下便會長出針眼。進了房間自帶的浴室,卓與塵随意地沖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他頂着濕漉的發,冷漠地望向鏡子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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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面容極為出挑的青年,眼角微勾,竟是個有些帶媚的鳳眸。
白皙的臉因為睡眠質量堪憂的緣故顯得愈發慘白,他看着自己,越發覺得惡心。
守在外面敦促他趕緊再去找鄭炎一趟的利劍還在兀自催促。
卓與塵把頭發撩起,閉上眼,這才用冷水把自己徹底清洗幹淨。冰冷刺骨的水潤澤身軀,讓他的神情越發漠然。
等他換好衣服出來之後,利劍已有些迫不及待地。高大的男人伸出手,有些粗暴地擒住了卓與塵的手腕。覺察到手掌中的腕竟細弱地有些難以置信,仿若皮包骨頭,與女性嬌弱柔荑迥乎不同的觸感讓利劍的臉色頓時不大好看起來。
他有點犯惡心。
等把卓與塵強硬地拽出酒店,将其塞進自己的越野車裏,利劍凝滞的神情才稍微和緩了些。
“你睡醒之前鄭炎打過電話,他對你很感興趣,”利劍一邊開車一邊道,“我們現在要去鄭氏下面的一處度假中心,你好好表現表現,看看能不能讓鄭炎把小刀這事徹底揭過去。”
他頓了頓:“不過……你別被鄭炎給勾跑了,同性戀也別喜歡個人渣。”
卓與塵窩在副駕,他還有昏沉。
頭疼得厲害,卓與塵凝望着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忽然有些很是倦怠。
“與你何幹,”他平仄地開口,“我就是喜歡人渣。”
刷!
利劍猛地踩死剎車,越野車哀鳴一聲,便轟然急剎。卓與塵猝不及防,一頭撞上了車前窗,頓時疼得他有些眼角泛淚。
“你發什麽神經!”
他的語氣有些不善。
利劍煩躁地把腳從剎車上挪開,又猛地踩了油門。他扒着方向盤,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如此煩躁。卓與塵說與他無關,讓他莫名不爽起來。
“怎麽就和我沒關系!”他沉下臉,“你他媽不是喜歡老子嗎?草!真是惡心。你該不是真看上鄭炎那混賬了吧?得,你要喜歡人渣就盡管去喜歡吧,但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你別跟我玩什麽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的戲碼,先給我把小刀的事給解決了,再去鄭炎那兒犯賤!”
卓與塵不再回話,只是漠然地繼續看窗外。
他認識了利劍五年。
利劍就是這麽看待自己的?
“我不是什麽男人都可以,”他低聲絮叨着,“我只是喜歡你。”
可利劍正在暴怒的氣頭上,根本聽不到他那蚊吶般的低語。
卓與塵這半生做過的第二錯事,就是愛上了利劍這麽個人渣。
至于第一……
他現在尚未意識到,招惹到鄭炎這個神經病,才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孽障。
***
車開得很快,不多時便已到了鄭氏名下的度假中心。利劍将有些暈車的卓與塵從副駕上粗魯地扯下來,捎帶着他和度假中心的前臺小姐打了聲招呼,确保前臺會把卓與塵給直接帶去已經等候多時的鄭炎處後,才覺得自己總算平靜了些。
他守在度假中心外,靠着越野車,忍不住點了支煙。
利劍忽然想起,卓與塵從不抽煙,但昨晚的時候他身上有濃濃的煙味,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麽瘋才會這麽折騰自己。他又忍不住想,卓與塵的手指是那麽纖細,仿若白蔥,輕輕一折便能盡數折斷,也不知那樣的手拿起煙時是個什麽光景。
甩了甩頭,利劍趕緊把自己的臆想抛之腦後。
自己幹嘛這麽怒火中燒?
抽了口煙,他忍不住又開始發散思維起來。
利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他自覺自己平素還是挺好說話的,怎麽一面對卓與塵,就跟個汽油桶似的,一點就炸?
不管卓與塵說了什麽,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引起他的不爽與惱恨。
他有些想不通透。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利劍這麽想着。
最開始的時候,他利劍還只是個普通的特種兵。負傷從隊伍裏退下來之後,他便自個兒開了家保安公司,把趙小刀這樣的昔日戰友招募了回來一起讨生活。而卓與塵就是那時出現在他的面前的,彼時對方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律師,他偶然在路上碰見了卓與塵遭人搶劫,便正義感作祟,救下了對方,自此之後,小律師便纏上了他。
卓與塵放棄了律師事務所的高薪征聘,做起了他那間小得可憐的保安公司的經理。
利劍沒什麽經營頭腦,這些年來,公司的事情都是交給卓與塵在處理。對方腦子靈活,長袖善舞,竟把公司開得有模有樣,讓利劍很是驚異。
本來,一切都挺好的。
直到。
卓與塵大着膽子對他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自此之後,利劍就厭惡起卓與塵來。身為一個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利劍以前在軍中也見過卓與塵這樣的同性戀,他看着那些在男人身下意亂情迷的家夥,只覺得惡心得想吐,一想到卓與塵也會像那樣的騷貨一樣□□吐息,他就覺得非常憤怒,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憤怒什麽。
他把卓與塵當朋友,怎麽能容忍朋友是那樣的德性?
“呵,就他媽犯賤。”他忍不住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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