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沈業還沒意識到他已經觸了鄭炎的黴頭,兀自坐在椅子上繼續說着。他越說越起勁,甚至還繪聲繪色地模仿其卓與塵昔日的動作與神态來。

他故意裝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片刻後又故作扭捏,惡意把卓與塵給醜化了幾分。

沈業當初因為在原本的私立高中裏因妄為滋事而招惹了別家的二代少爺,他不想出國,沈家人為了息事寧人,便動了關系把他塞進了國重裏,和卓與塵同了校,同了班。

否則的話,沈業恐怕一輩子也不會和卓與塵這麽個勤工儉學,品學兼優的窮學生扯上關系。

對方于他而言不過是個無聊的高校生活中,除了籃球以外難得的取樂玩意。

年少無知,便是風花雪月,狂妄恣意。

只是沈業也沒料到卓與塵居然那麽死心眼,自己私下裏對他百般侮辱,這人還偷偷打聽了自己那找了關系才走特招生路子塞進去的大學,并改了志願,放棄了原本更好的出路,繼續賴着他。

想起以前的事,沈業有些不愉:“說起來,當初如果不是打賭的那事的話,這小賤人恐怕還要死皮賴臉地倒貼我吧?還真是可惜了,最後害得我輸了和老五他們的賭約,賠了一輛我挺喜歡的蓮花呢……”

他話還未說完,忽然感覺腹部處猛地傳來了一股大力!

沈業猝不及防,險些被放下卓與塵,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這邊來的鄭炎給一拳打趴。

他捂着被打得抽疼不已的腰腹,蝦米般地弓着腰,有些不可置信地擡起了頭。

鄭炎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疼嗎?”

沈業呸了一口唾沫,感覺都有些嘔血了:“鄭少是什麽意思?”

鄭炎理都不理他,眼神一冷,又是一拳揮了過去。

他雖然是個二代子弟,但和那些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酒囊飯袋不一樣的是,鄭炎會定期進行健身與合氣道修習。這會兒他的拳頭又快又狠,讓還沒有搞明白他到底在發什麽瘋的沈業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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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拳的力道可比上一拳大上不少,沈業被打得直冒冷汗,面色也狠厲了起來。

仗着身材高大健碩,他硬生生地憑借着身體的力量接下來鄭炎的第三拳。鄭炎的右拳被沈業接住,他也不惱,索性左拳發力,朝着沈業的面門砸了過去!

嘭!

這一聲悶響聽得在一旁護着卓與塵的鄭昊燃都有些牙酸了。

卓與塵被鄭昊燃護着,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攥緊了鄭昊燃的衣袖,有些緊張地看着莫名其妙地開始拳腳相加的鄭炎與沈業,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麽。

他想叫鄭炎停下來,但又隐隐希望對方能出手再重些。

卓與塵松開手,心情很是複雜。

鄭炎為什麽要痛打沈業?

……他可不相信,對方是為了他而心生怒火,才會坦然出手。

沈業抹了一把鼻子,終于抓住了鄭炎出手的空檔,回了一記重拳。

他咬牙,忍着疼痛,攢住鄭炎的衣袖,後肩抵着鄭炎的手臂,把鄭炎摔了出去!

鄭炎這一下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會議廳長桌的桌沿上,頓時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媽的!

這混賬神經病啊!

沈業擡手看向自己剛才拿來抹鼻子的衣袖,上面已經沾上了斑斑血跡,看上去慘淡地很。

他呲了呲牙,感覺滿嘴血腥味。

“鄭少精神病犯了?”

沈業冷笑,鄭炎有應激性精神障礙這事,在最頂層的圈子裏并不是秘密。

鄭炎沒有回複他的冷嘲熱諷,反倒靠在桌邊,垂着頭,問:“疼不疼?”

沈業森冷地看着他:“那你覺得痛不痛?”

“很痛,痛得感覺心肺都要吐出來了,”鄭炎開口,他擡頭,目光淩厲地盯着沈業,盯得沈業莫名有些齒冷,“可是……”

鄭炎伸出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描摹了一下,頭也重新垂了下去。

“與塵,他更痛啊。”

卓與塵重新攥緊了鄭昊燃的衣袖,他吸了吸鼻子,忽然有種想要放聲大哭的沖動。

他自覺自己不算個頂天立地,造福萬千的大善人,但也絕非什麽無惡不作的奸險之徒。

父母早亡,他一直在被舅父收養着,可舅父家也并不寬裕,他的妹妹,更是對他怨恨至極,覺得他是個吸血的蛀蟲。

為了不給最後的親人添麻煩,他背井離鄉,勤工儉學供養自己。住在最老舊殘破的城鄉交界處,耳旁徹夜都是謾罵、抱怨、詛咒以及淫`聲穢`語。

甚至連病入膏肓時,也只能獨自蜷縮在逼仄的沙發上,抱着那只會對着他人露出明媚笑靥的少年的照片,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有人寵愛、如果可以撒嬌、如果過得自由自在,誰又願意倔強自立?

可為什麽,他總是這麽的悲慘。沈業也好,利劍也罷,甚至鄭炎……卓與塵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熱忱也熱忱過了,犯賤也犯賤過了,反抗也反抗過了。

他以為自己早已無堅不摧,可現在卻又因為鄭炎的幾個字而丢盔棄甲,潰不成軍。

但是。

“表哥……你是不是病犯了……”鄭昊燃死死地護着卓與塵,來不及為這來之不易的觸碰而歡呼雀躍,他哆嗦着說,“趕緊吃藥吧,你這樣會把與塵吓到的……”

鄭炎忽然直起了身體,他詭異地哈哈大笑了兩聲,重新站正。

他的神情已恢複如常。

“沒呢,已經過去了,”他随意地揩了一把臉上的挫傷,将手揣進了褲兜裏,交叉着腿,靠着桌沿,看向面色古怪的沈業,“沈二少,我們之前說到哪裏了?嗯……城東的地皮吧!這塊地我勢在必得,大家競拍的時候再見真章吧。昊燃,給我送客。”

鄭炎徑直走向了卓與塵與鄭昊燃。

他面無表情地将鄭昊燃的衣袖從卓與塵的手裏抽了出來,随後将卓與塵打橫抱起,準備走會議廳的另一側大門離場。

“與塵也是你能叫的?再有下次,你恐怕就沒有“鄭”這個姓氏可姓了。”

鄭昊燃頓時面色慘白。

卓與塵的心也急促冷卻了下去,他諷刺地勾了勾嘴角,鄭炎不過是犯了病而已。

鄭炎的一字一句,毫無真情實感,他連标點符號都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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