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深夜時分。

躺在床上的卓與塵忽然睜開了眼,他謹慎地從柔軟的大床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貼到房間的牆壁上。

為了方便處理一切應急情況,鄭昊燃晚上的時候都睡在他的隔壁。

這棟別墅的隔音效果只是普通水平,并沒有什麽加厚牆板,因此卓與塵仗着還算不錯的聽力,能聽到一絲從隔壁傳來的微弱的呼吸聲。他眨了眨眼,走到窗臺邊,就着夜晚明亮的月光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淩晨一點。

鄭昊燃已經睡熟了,他得即刻動身,然後在七點,對方蘇醒之前,至少走到公路邊,搭上通往其他城市的順風車。

深呼吸了一口氣,卓與塵墊着腳,迅速地收拾了一些房間裏能夠使用的東西。鄭炎雖然把他軟禁在別墅裏,但一直都好吃好喝地供着,對卓與塵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挎包、手電筒、防蚊水、手表……卓與塵粗略地收拾了一番。

為以防萬一,他特地捎帶了一盒名貴的禮裝藥材。這是之前鄭炎為了替他養身體,特意買回來的藥物,只是卓與塵的底子不好,無法大補,便擱置了下來,現在倒是便宜他了。等到了外地,他完全可以将這盒名貴藥材賣到高價回收煙酒蟲草的回收店去,以獲取現金周轉。

深呼吸了一口氣,卓與塵謹慎地打開了房間的窗戶。

他住的地方只有三樓,不算太高,将房間裏的被單擰成一股後,卓與塵壓抑着快速消耗體力所帶來的不适,翻出了別墅。

就是有點對不起鄭昊燃。

卓與塵有些歉意地想着,鄭炎知道他出逃的事情之後,必然會遷怒到鄭昊燃的身上。對方并未欠他什麽,甚至還對卓與塵多有照顧……以後如果有機會,再來回報吧。

即使身處無盡的深淵,也在仰望蒼穹。

心懷憧憬,無法抑制。

他有些自嘲地想,明明已經徹底絕望透頂了,卻在內心的深處保持着一份天真。也許當初會盡心盡力地讨好利劍,也是對沈業這樣的人渣還還有一絲覺得對方也可能會改邪歸正的妄想?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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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甩掉腦海裏的胡思亂想,卓與塵拉起準備好的口罩,将衛衣上的帽子戴好,這才一步一步、小心謹慎地踏入林間,朝着高速路進發。

只是……

之前翻出別墅的時候,他就已經消耗掉了不少體力了,這會兒才走了沒多久,卓與塵就感覺有些體力透支。

他本身就體虛,之前雖然被鄭炎養着,但到底是底子壞了,怎麽養也養不起來。高強度短時間的複健只稍微改善了一點他的爆發力,如果之前沒有鍛煉的話,恐怕僅憑卓與塵的體力,甚至連別墅都沒辦法翻出去。

要不,先休息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卓與塵喘着氣,但并未把口罩拉下。夜裏的山林溫度極低,出了一身大汗後快速吸入大量冷空氣,只會讓他原本就不怎麽樣的身板被折騰得愈發病弱而已。這一層薄薄的口罩可以起到一個加熱空氣的作用,雖然效果聊勝于無,但總比沒有強。

他閉上了眼。

卓與塵實在是太累了,五感的靈敏度降至了低谷,甚至沒有發現,有人在他靠着樹,席地而坐地休整時,接近了他。

等一雙大手撫上他的臉時,卓與塵才登時睜開了眼。

他吓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睡着了,已被醒來後發現他不見了的鄭昊燃逮了個正着。只是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瞳,和對方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卓與塵才後知後覺地想,對方應該不是鄭昊燃。

甚至,不是鄭炎。

“……你是誰?”卓與塵戒備地開口。

對方悶聲開口:“與塵……”

那聲音低緩而富有磁性,質感如同大理石。卓與塵聽這聲音聽了好幾年,一瞬間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他遲疑道:“利……利劍?”

聽到他的聲音,利劍的眼睛亮了亮,無端讓卓與塵想起了自己還住在舅父家時見過的一條流浪犬。他那時還小,曾偷偷省下了為數不多的零用錢,給小狗買了狗糧。當他把狗糧撒到那只小狗的面前時,對方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的。

可惜之後沒多久,他就離開了舅父家,再也沒見過那小狗了。

“你怎麽在這裏。”最初的驚訝迅速退卻後,卓與塵又恢複了近乎冷酷般的冷靜。

利劍為何會出現在鄭炎的別墅附近?

誰知利劍并未回答他的疑問,反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盯得卓與塵有些後背發涼。

他還從未被人用這麽熱切的神情注視過。

這樣的眼神讓卓與塵有些坐立難安。

“你逃跑了,我之前就看到了。”他道。

卓與塵微虛起雙眼,謹慎地用眼角梭巡着四周圍,試圖找尋應對利劍的方法與出路。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利劍又道,“你跑了,你讨厭鄭炎,一點兒都不喜歡他,是不是?那些吻,那些撫摸,都是他逼迫你的,是不是?”

卓與塵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只覺得眼前的利劍也态度詭異得很,就像是……就像是……

對方很在意他一樣。

“關你什麽事。”卓與塵冷着臉,他已經對利劍徹底沒了念想,現在看着那張與沈業相似的面孔,他只覺得幾欲作嘔。

利劍愣了愣。

忽然,他湊近了卓與塵,伸出雙手将他禁锢在了樹旁。

抵着粗粝的樹面,卓與塵被他看得冷汗都要下來了。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利劍這是轉了性還是換了魂?又或者,和鄭炎一樣,對耍他玩兒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帶你走好不好?我們到北邊去,鄭炎的勢力就在中部,南邊勉強能插一點手,但到了邊境上,他就是個落地鳳凰。”利劍專注地凝視着卓與塵,“而且我在北三省那邊有戰友,他能幫我們安排一切。”

卓與塵依舊戒備地看着他,那冷漠的眼神讓利劍只覺得呼吸不暢,幾近窒息。

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利劍苦澀地想着。

良久之後,卓與塵才吐出一口濁氣來,即使隔着口罩,他呼出的熱氣也在寒冷的夜裏升騰成了一小團白霧。

“……好。”他道。

反正憑借自己的力量出逃,也有可能依舊逃不出鄭炎的手掌心。他索性就利用一下利劍好了,反正對方也肯定不懷好意,卓與塵撲摸滾打這麽多年,見慣了冷眼與勾心鬥角,也就在沈業身上栽得頭破血流。

他不介意和利劍來場博弈。

反正,他對利劍不抱希冀,早已立于了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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