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喜宴

我跟哥哥都沒有哭,親自将他安葬在了凝香谷阿娘的身旁。

阿爹說過,他走後不用給他舉行葬禮,就如阿娘當年走那般,走得安安靜靜,北川子民是在很多年後才發現他們的王後不在了的,但當他們發現時,晚來的悲痛已經沒那麽的傷心欲絕了。

阿爹說,作為一國的王,就得時時刻刻為一國的百姓考慮,王能立地頂天,王能遮風擋雨,王能帶給他的子民希望,王能帶給他的子民幸福,王能給他的子民帶去一切,但王絕對不能給他的子民帶去災難與悲痛。

阿爹走後的第三天,我收到一張來自遠方的請柬,紅彤彤的請柬上,一個紅豔豔鑲金邊的大大喜字格外耀眼。

我将請柬随手扔在一旁,繼續看那才處理了一半的奏折。

“喲,有喜事兒呀。”扶蘇哥哥端了一碗湯水過來,放到我案邊,拿起請柬掃了一眼又放下,“阿雪去麽?”

我搖搖頭,“我與容豐不過就一面之緣而已,北川與東燕多年雖無争端,但也素來無多交往,現國事正忙,我也抽不開身來,着人送些賀禮去即可。”

扶蘇哥哥抽下我手中的奏折,将我身子扳過去,對着他,笑道,“去年我們打的賭...”

“是阿雪輸了。”我接過口去,我早就知道是我輸了,輸了個徹徹底底,雖再未聽到雲中秦家與蘭錦的親事,但主動閉耳塞聽的我也知道,一年已過,蘭錦與秦鳳儀怕是早已鸾鳳相交,琴瑟和鳴,我扯開嘴角,笑得釋然,“阿雪會為扶蘇哥哥做三件事的。”

扶蘇哥哥有些古怪的看着我,道,“阿雪雖然已是北川的王,可阿雪在我眼裏永遠只是阿雪,這些日子你也累得不輕,人都瘦了一大圈,阿雪出去走走吧。”

我實在是不想出去,可終究抵不過扶蘇哥哥的軟磨硬推,“不重要的奏折涵宇會幫你批掉,很重要的奏折我會讓人送到東燕去,這一去也就五六日的路程而已,何況還有我望江樓千裏追風騎,這些折子,不會晚你多少的,所以阿雪你就放心去吧,去見見久別的朋友,去沾沾喜氣也好。”

第二日我就被扶蘇哥哥推着出了門,不是以一國之王,而是以北川公主的身份踏上了東燕的路途。我即位為北川王之事,也就北川舉國知道而已,四國相交不密切,若不是刻意打探過,其他三國根本就不會知道北川已換新王的事。

容豐的請柬上,邀請的也是林馥雪公主!

我實在沒想到,第一個請我喝喜酒的人會是容豐,去年九月,他與蘭錦同臺相争武林第一美人,一年餘後的今日,他即将要大婚了。

而我卻半點都不知道新娘是誰,請柬上沒有寫,我想向扶蘇哥哥打聽一下,扶蘇哥哥只是輕輕的對我笑,答得一派高深莫測,“阿雪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也沒有再問,反正左右不管那新娘是誰,與我也無甚幹系。這一趟去東燕,權當是偷個懶散散心吧。

但凡遇到這種有關婚娶的事宜,我都免不了要迷路一番。

去年去雲中秦家參加天下第一美人的招婿之會是,今年去參加堂堂東燕二王子的大婚之禮也是。

當我揣着請柬到達東燕皇宮時,據說新人都禮成拜完天地,已經在送入洞房的路上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的遞了請柬又遞了賀禮,才被引帶着着進了繁華無比紅豔豔一片的皇宮裏。

東燕繁華富庶,連皇宮都比別的國家氣派。

當然我沒見過其他兩國的皇宮,但扶蘇哥哥收集來的書是這麽說的,我就暫且這麽信着吧。

一道道回廊,一重重宮殿的走過,才到得宴會的大廳。

領路人帶着我到了安排好位置的那一桌,單間裏放眼掃了一圈,我卻怎麽也坐不下來了。

蕭行止咧着滿口白牙,“林姑娘,可來了呀,快坐吧,坐吧。”

我幹笑兩聲,渾不自在的坐了下來。

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嗓子。

“林姑娘這麽晚來,肯定是路上又迷路了吧。”

我擡起頭來,幹巴巴的望着蕭行止笑,你知道就行,為嘛還要在大庭廣衆下說了出來,這不是丢我老臉麽,我解釋道,“出門時辰沒掐好。”

說完眼風輕輕一瞟,掠過那豐神月輝,清雅絕倫的一張臉,還有他旁邊一身紅衣灼灼,豔麗逼人的秦鳳儀,我放下手中的杯子,提過一旁的酒盞,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舉向那二人道,“二位喜結連理,馥雪不巧沒能喝上一杯酒,今日在容公子的婚禮上碰到了,就地借酒一杯,恭喜二位佳偶天成,鸾鳳和鳴。”

誰料我那言辭懇切的一番祝福語說完,秦鳳儀本來有些喜氣洋洋的臉色卻頓時浮上尴尬窘迫之色,我正要補上兩句,蕭行止慌忙擺手,“林姑娘,那個,那個她是我表嫂...”

說完還指了指一旁的秦鳳儀。

我抽了抽嘴角,心道,你表哥還真是多,容豐是你表哥,怎麽連蘭錦也是了,我了然的笑道,“原來蕭公子不但跟容公子是表兄弟,連跟蘭公子也是表兄弟,真是天下兒郎一表親啊!”

蕭行止還想再說話,坐他旁邊一個杏眼桃腮的姑娘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邊笑邊道,“三皇兄,這林姐姐還真如你說的那般有趣得緊。”

我凝着笑,淡淡的朝那位姑娘點了點頭,照這姑娘的模樣看來應該是西夏七公主蕭心語,據扶蘇哥哥收集來的情報說,蕭心語這個丫頭也是玲珑剔透的一個人兒。

自及笄,西夏皇宮的門坎石就被前來求親的人踏破了好幾塊,西夏舉國上下的王孫公子,江湖豪傑大都去過,可蕭心語卻一個都看不上,回絕得那叫一個幹淨徹底,這丫頭,心裏面肯定是有人的。

蕭行止又朝我露出白森森的牙,指了指他一旁的蕭心語道,“林姑娘別介意,這是我七妹。”

我心道,看在你去年給我付的那些盤纏的面子上,我不會介意的,面上露出一個和煦可愛的笑容回,“哪裏哪裏,蕭公子見外了。”

一張桌子被這麽一鬧,頓時就熱鬧了起來,蕭心語一個勁的跟我聊天,蕭行止也在一旁插嘴,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眼神時不時向一旁淡然的蘭錦飛去。

心想這厮怎麽成了家,還是一派不溫不火的樣子,連跟他夫人秦鳳儀的位置,都不溫不火的挨得有些遠。

一桌正鬧騰着,一身紅衣容光煥發的容豐卻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朝我抱拳行了禮客套一番後,一屁股在蘭錦與秦鳳儀中間坐了下來。

我目瞪口呆,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這麽看來倒像是....

“林姐姐怎麽了?”蕭心語關切的問,看了一眼我的表情,笑了笑,替我解圍般的說,“林姐姐也覺得容哥哥與秦嫂嫂很是般配吧。”

我小心肝兒亂顫的扶上自己的下巴,擠出笑容回,“是呀,這一對璧人實在是太登對,太風華絕代,馥雪羨慕之情不禁溢于言表呀。”

蕭心語捂着嘴巴笑,“我第一眼看到他兩時也是這麽想的,絕對是天上地下舉世無雙的一對。”

對此話我是非常非常贊同的!雖然不知道為何蘭錦勝了比試,娶秦鳳儀的人卻成了容豐,但我知道我對這完全沒料到的情形是非常接受的,甚至還帶點竊喜。

宴罷人散已近子時,新人回到洞房,遠道而來的客人各自回房,我被蕭心語挽着,一番路走得輕快不已。

男女分院,剛與蘭錦與蕭行止分開,蕭心語拉了我的衣袖。

“林姐姐,你跟心語去西夏好不好?”

這小姑娘,這話說得就像是林姐姐你嫁給我好不好一般,我搖搖頭,“林姐姐這輩子只會留在北川,哪兒都不會去。”

“那若有他國人向你求親呢?”蕭心語撲閃着水靈靈的杏眼望着我。

我笑了笑,“不會也不可能會。”

我已經北川的王,若是有他國人向我求親,為了信任我的阿爹,為了哥哥,為了北川的子民,我也不會答應。

蕭心語哦了一聲,挂着一抹明顯的失落。

各自回房,我剛洗漱完畢,就有人輕輕的敲了敲我的房門,五短一長,應該是送奏折來的。

我開了門,果然是望江樓的人,叫子衿。

扶蘇哥哥說過,有重要的奏折才會送來,送來了肯定也是很緊急的,我接過來對那人說,“一個時辰後來取吧。”

“是,主子。”子衿回。

實在是有點不能接受這個稱謂,可扶蘇哥哥把望江樓交給我了,我就是望江樓的新主子,不擔着也不行,我點點頭,拿着密封的折子回了屋。

拆了封蠟,看完之後本來大好的心情頓時陰雲密布。

這不是北川朝臣的折子,但比朝臣這近一年來呈上折子的所有消息都要來得讓我措手不及。

望江樓收集來的消息說,南齊在圖野有大動。雲中秦家阖家剛随秦鳳儀嫁入了東燕,這南齊就在圖野有所行動了。

去年我去雲中本就想替哥哥拿下雲中秦家的,可如今雲中已經是東燕的強助,東燕西夏看樣子又是一家親,現在一向內室鬥争比其他三國都要激烈的南齊又在這個節骨眼打起了圖野的主意,我拿着折子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做出應對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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