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一

隔着足足兩米的距離，柯嘉然陪米哆‘舊地重游’，他們把理工大從裏到外轉了一圈，連門外的小吃攤都挨個搜刮了一遍才不情不願的回了一念不生。

兩人剛踏進門就被候在樓梯口的周紹叫到了一邊訓話，訓話內容無非就是一個不好好學習，一個不好好休息，如此這般。

米哆聽的直點頭，稍微有點不對勁兒就給柯嘉然身上推，委屈的柯嘉然有口難言。

訓話結束，米哆跑上樓吃飯，被她塞在包裏的手機悄無聲息的亮起來，又默默暗下去，重複幾次後徹底歸于平靜。

而電話的另一頭，江善趴在保密室走廊的窗戶邊看着樓下的蘇夏神情呆滞。

江善想要一樣東西。

那樣東西只有蘇夏能拿到。

由于心裏藏着事兒，江善的考核結果很糟糕，導師和另外幾位教授讨論大半個小時後給了江善一個結論，“江善，我們一致建議你從基礎學習開始，實驗室的研究暫時不要參與，另外，以你現在的狀态，老師覺得還是要以身體為重，你還小，學業往後放一放沒關系。”

江善急了，“老師，我可以的，我能行！”

“這是幾位老師的一致決定，我無權更改。”

再次被拒絕拒絕時，江善身上的力氣一下子就被抽了個幹淨。

他頹然的順着牆滑下來，用雙臂緊抱住自己，腦子裏反複回放着記憶裏的柯沐。

認真的，随性的，開懷的，冷淡的，所有熟悉走到盡頭都逃不過那四個字——屍骨無存。

江善不受控地走進了那個從來沒有離開過的噩夢。

“小江，小江......”柔軟的女聲輕輕闖入，把包裹住江善的黑暗撕出一個光亮的豁口。

他慢慢擡起頭看過去，入目是蘇夏焦急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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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姐姐，我追不上柯沐哥，我連實驗室都進不了。”江善機械的說。

蘇夏拍了拍江善的肩膀，讓他放松下來，“以後還有機會，不要着急。”

江善擡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然後低頭看着手背上的水漬，“蘇姐姐，我知道我有病，很小就知道了，它不致命，但是很磨人。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和正常人一樣生活，甚至連進實驗這麽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到。”

“沒事的，你看你現在不是能好好跟我說話嗎？別擔心，肯定能治好。”蘇夏安慰道。

江善笑着搖頭，“治不好了，柯沐哥死的那天它就成了絕症。”

蘇夏已經到最嘴邊的勸慰變成了一句沉重的，“抱歉。”

“沒關系。”江善平靜的說：“如果真那麽在意，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局裏工作。”

“......”

“蘇姐姐，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什麽問題？”蘇夏嗓子眼堵的酸疼。

“你不是喜歡楚姐姐嗎？為什麽要幫着人殺了她？在執行那個計劃之前，你有沒有想過死的可能不止她一個人？”

蘇夏眼裏的痛苦一閃而過。

她放開江善站起來，背對着他低聲說：“她只能死。”

“她沒有做過壞事。”

“可她是妖。”

良久沉默，江善慢慢開口，“......我知道了。”

“小江，別胡思亂想，蘇姐姐保證，半年，最多半年常川就能恢複平靜，到時候你想做什麽姐姐都由着你，行嗎？現在請你好好呆在姐姐身邊。”

江善順從的點頭，“好。”

然後失落的說：“姐姐，我進不了這邊的實驗室。”

“沒關系，局裏的實驗室不比這裏差，你需要什麽盡管和邵峥提，他一定會滿足你。”

“真的嗎？”江善灰敗的眼睛裏燃起了希望，“我想要柯沐哥的那臺電腦。”

“不行！”蘇夏一口拒絕。

柯沐的電腦裏有太多對人類不利秘密，這兩年，局裏的專家想盡辦法也沒能打開那臺電腦，如果電腦落在江善手裏，被他打開，那他的結局不會比柯沐好多少。

人類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一個有關妖的意外再次發生。

“你剛說過，我想要什麽都可以。”江善執拗的說。

蘇夏無奈，“小江，換個要求，不能不涉及到你的人身安全。”

“我只想要那臺電腦。”

蘇夏緊抿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沉默許久後回了江善一句，“給我一點時間。”

江善喜出望外，“謝謝蘇姐姐。”

蘇夏勉強提了提嘴唇，并不如江善那麽激動。

柯沐的電腦已經被鎖進了絕密室，她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從那裏拿出電腦并不容易，稍有不慎，丢掉的會是她的性命。

“蘇姐姐，我們回局裏吧，我還有很多實驗要做。”江善難掩興奮。

“好。”

說完蘇夏轉身朝電梯口走去，跟在後面的江善亦步亦趨，單純的開心背後有愧疚在快速滋生。

剛才，他其實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的東西，也可以不讓考核結果那麽糟糕，更不必用柯沐的死來刺痛蘇夏，可是不這麽做他就拿不到柯沐的電腦。

那臺電腦裏藏着柯沐所有的心血，只要他能讓那些還沒凝結在一起的心血成為現實，米哆就不會走到和楚知也同樣的結局。

這是他對自己，也是對柯沐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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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蘇夏的辦公室燈火通明。

她在想一個辦法，一個神不知鬼不覺進入絕密室的辦法。

“也許，邵峥可以。”蘇夏低聲自語。

絕密室的鑰匙由歷任局長親自保管，除非必要絕對不能随便打開。

邵峥是現任局長，鑰匙肯定在他那裏，現在就看她怎麽從邵峥那裏合情合理的拿到鑰匙了。

想到辦法，蘇夏的心情更加沉重。

就像邵峥之前說的，江善使起性子來帶着讓人想炸地球偏還要忍着的別扭勁兒，現在沒人能克制江善，蘇夏真擔心他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舉動來。

可是江善的要求，她不能拒絕。

前茅後盾的處境讓蘇夏心情煩躁，她點了支煙，走到窗邊慢慢抽了起來。

視線無意掃過對面的天原時，蘇夏吸煙的動作停住了。

今晚，那裏好像沒有人。

這兩年蘇夏很少在常川待，偶爾有幾次回來也不過是在辦公室湊合一晚。

家，她極少回去。

起初，蘇夏并沒有覺得異常，偶然一次，梁初說她這裏的地理位置優越，可以觀測到很罕見的星象，于是，沒經過她同意，私自在窗口架起了天文望遠鏡。

也是那偶然的一次，蘇夏在望遠鏡裏看到天原樓頂一閃而過的人影。

一個女人，身後跟着一個男人。

蘇夏的職業要求她對身邊的一切保持高度警惕，所以，自那以後蘇夏開始關注天原樓頂的一切變化。

不久之後，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每天天一黑，就有會人出現在天原的樓頂，大多數時候是一個人，月圓的時候會多一個。

他們的位置選的很巧妙，剛好在位面電梯間的角落，任何光線都照不到那裏，對外的視野卻毫無阻礙。

蘇夏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麽，只是在長久的觀察之後，憑着直覺把他們歸到了沒有威脅的那一類。

往後，只要蘇夏人在常川就會一直待在辦公室，開着燈，開着窗，放任他們每天晚上和自己‘對視’到淩晨十二點。

寂寞久了，她也會想和誰說說心事。

今晚，那裏似乎沒有人。

生病了？還是已經回去了？

蘇夏看了眼腕表，指針已經跨過了十二點，肯定是回去了。

“呵。”蘇夏低聲發笑。

她現在越來越神經了。

一根煙抽完，蘇夏的精神狀态好了一點，精神狀态一好就慢慢體會到了沒吃晚飯的惡果——胃絞痛的厲害。

“我們家書店叫一念不生，二十四小時營業，你有時間的話可以過去坐坐，我們店裏的東西很好吃。”

米哆的話見縫插針地闖進蘇夏腦子，她沒有任何猶豫，随手抄起手機走出了辦公室。

一念不生很好找，繞着天原走半圈就能看到一個很別致的燈牌藏在樹蔭裏發着柔光。

蘇夏加快步子，她有些迫不及待地看看它裏面的樣子了。

“小柯，你知道哪裏有桂花嗎？我想看。”熟悉的女聲斬斷了蘇夏的急切，她不可思議地看向聲音來源。

那裏，柯嘉然坐在椅子上，兩手撐在身側擡頭看天，米哆躺在他腿上笑意盈盈。

她叫他小柯，她說她想看桂花。

“我知道哪裏有桂花，你想看嗎？”

蘇夏突兀的聲音驚醒了柯嘉然和米哆，後者驚慌失措地爬起來看向蘇夏，雙眼布滿恐懼。

“抱歉，吓到你了。”蘇夏率先開口。

米哆猛點頭，點完頭又猛搖，“不是不是，我，我，你是來吃東西的嗎？”

我我你你半天，米哆問了一句完全不着邊際的話，問完她自己都臉紅了，蘇夏卻笑着應聲，“嗯，你說一念不生的東西好吃，所以我來了。”

“特別好吃，便宜還管飽！”

“是嗎？那我一定要嘗嘗看。”

說着蘇夏朝門口走去，米哆急忙跑過去替她打開門，領着她去了自己常坐的那張桌子。

門外，柯嘉然還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看不出起伏。

“你想吃什麽盡管點，我請你啊。”米哆獻寶似的把平板遞過去說。

蘇夏失笑，“你經常做這種虧本買賣？”

“嘿。”米哆傻笑，“你是第一個。”

“我的榮幸？”

米哆但笑不語，盯着平板裏的菜品給蘇夏出主意。

蘇夏從頭翻到尾，再返回去，指着第一頁的咖啡說：“給我一杯咖啡。”

米哆蹙眉，“咖啡不能當飯吃。”

“冰淇淋也不能當飯吃。”

“誰說了，冰淇淋裏有糖，還有奶，天天吃保管臉色紅潤，身強力壯。”

“那給我一杯冰淇淋。”

“好。”

好字自後，米哆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這段對話她好像和誰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