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遇見

是夜，常川被暴雨籠罩。

蘇夏和邵峥在時鐘指到淩晨十二點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出了家門，他們一路向南，在經歷了常川的繁華和平淡之後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山下。

“老大，實驗室應該就在山上，我們分頭找。”蘇夏說。

邵峥點頭示意，“我左，你右，有發現立刻聯系。”

“明白。”

崎岖的山林，兩人快速穿梭，如履平地。

很快，邵峥就在叢林深處發現了實驗室的蹤跡。

邵峥馬上把定位發給蘇夏，然後悄悄潛入。

這裏的守衛并沒有邵峥來之前想的那樣森嚴，外圍只有零散的幾隊巡邏士兵偶爾經過。

邵峥看了眼被玻璃幕牆圍的密不透風的實驗室，心下一緊，它裏面的AI防禦系統才是他此行最大的敵人。

邵峥圍着實驗室繞了一圈，在南面的暗處發現一個薄弱的缺口。

邵峥悄無聲息地靠近，一身黑衣與黑夜完美契合。

一名巡邏士兵在經過的瞬間被邵峥一擊斃命，邵峥将他的屍體拖到角落，順着被打開的缺口快速靠近實驗室。

從外面看，這座實驗室是一個巨大的球，最外側部署了密集的防禦系統，往裏一圈是關押人，妖和改造妖的監獄，再往裏是實驗室，最中間則是整個實驗室的心髒——主控中心和研究成果保存地。

邵峥和蘇夏今晚只是來踩踩點，确定對手的實力以及實驗室的格局，好為下一步計劃做打算。

邵峥走到攝像頭的死角，利用升降器爬上實驗室頂部，從這裏他能夠俯瞰整個實驗室的內部結構。

Advertisement

記錄下實驗室的地形和各處火力分部後，邵峥順着玻璃牆壁下滑，逐漸靠近監獄入口的電梯井。

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摧毀實驗室和袁輝那些研究，對于裏面關押的普通人他們要盡可能保證其安全，至于那些已經被改造了的人類，他們也做不到完全放棄。

梁初年紀不大，但是女承父業，她對妖的研究已經進行了十幾年，有她在，将那些被改造過的人恢複如初就還有希望。

下滑到合适位置，邵峥踩在了寬度不到十公分的邊沿凸起，從這裏再往左五米就能看到電梯井，這附近沒有紅外探測器，把微型遠程拍攝器從這裏放進去才不會觸發防禦系統。

邵峥緊貼着陰冷的牆壁慢慢移動，每走一步都面臨着踩空或是被發現的危險。

險中求勝，邵峥經歷了無數次，這次也一定能成功，他堅信。

又一次踩到實處，邵峥耳中的通訊器響了。

蘇夏，“老大，你進去了？”

邵峥壓低聲音說：“待在外面，我摸清楚監獄的情況馬上出去。”

“收到。”

這種時候多進去一個人就多一分危險，蘇夏對邵峥的命令沒有質疑。

目标近在咫尺，邵峥轉了個身面對牆壁，一手拉着貼在牆壁上繩索保持平衡，一手握着玻璃切割器，他需要壓低身體，在最下面不易被察覺的地方切出一個豁口把拍攝器放進去。

切割完成，邵峥從口袋拿出拍攝器靠近豁口。

啓動之後，拍攝器靠着自帶的感應裝置規劃路線，一路向裏，拍攝結果會被實時傳送到邵峥的手機上。

做完這些，邵峥直起身體準備離開。

就在他退了不到半米的時候，腳下突然傳來突出硬物的踩踏感，下一秒，驚天動地的警報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意外來的突兀，邵峥一個不慎腳下踩空，身體馬上失去重心向下墜落，如果不是手裏抓着繩索，他掉下去必死無疑。

下墜的巨大沖力全部落在邵峥抓着繩索的胳膊上，強烈的撕裂感頃刻蔓延至整個神經。

邵峥咬緊牙，把剛□□的槍別在後腰，将另一只手也抓在繩索上，兩手同時用力往上爬。

在外面等着的蘇夏顯然也聽到了警報聲，她按着通訊器，聲音緊繃，“老大，怎麽回事？”

邵峥呼吸沉重，“踩錯地兒了，暫時沒被發現，我正在找機會逃出去，你靜觀其變，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露面。”

“你一個人逃不出來！”蘇夏一語道破事實。

邵峥不予理會，用局長的身份命令道，“聽我的！”

沒辦法，蘇夏只能繼續在外面守着，随時準備接應邵峥。

另一邊，邵峥已經踩回到了原處，正朝着來時的方向移動。

“上面有人！”不知道是誰在下面喊了一句，邵峥立刻成了衆矢之的，被密集的火力團團圍住。

因着環境的限制，邵峥被袁輝的人完全壓制，就在他以為自己今天真的逃不過這一劫的時候，身體猛然一輕，随後快速升高。

邵峥回頭，一雙紅眼在他臉側發着寒光。

邵峥驚覺，自己竟然被一只妖‘救’了。

意識到這一點，邵峥不假思索地拔出腿側的匕首朝後刺去。

這只妖正是前來查看實驗室情況的米哆。

放在以前，米哆能輕松躲過這一刀，可現在她的能力大不如從前，還要應付身後密集的攻擊，一時分不開心關注邵峥，就被他一刀刺進了下腹。

劇痛讓米哆身體不穩，兩人直直朝下墜落，眼看着就要再次回歸危險的時候，米哆用盡全力煽動翅膀重新遠離地面。

邵峥看不懂米哆這麽做的用意，但卻明白現在只有米哆能帶自己離開這裏，于是，他對一只妖妥協了。

邵峥目光銳利，一動不動的盯着米哆。

有面具的遮擋，邵峥只能看到她的眼睛，紅光正盛，眼神堅定。

剎那間，邵峥腦子裏閃過一句話，“如果那只妖和小也一樣，不犯錯，反而幫人，我就信爸爸會為了妖殺人。”

難道妖真的能分清是非善惡？

這個念頭一出，即刻被邵峥打消，在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之前，他絕對不會相信妖！

很快，米哆就帶着邵峥飛到了安全區域，但是米哆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她抱着邵峥一直往前飛，飛到森林邊緣的時候才脫力的和他一直跌落在地。

巨大的撞擊讓邵峥頭腦發懵，但僅僅是一瞬間，他就憑着多年訓練積攢下來的意志力站起來，拔出槍對準了米哆。

“你和楚知也什麽關系？”邵峥聲音冰冷，這個問題問的全憑直覺。

米哆腹部火辣辣的疼還在快速蔓延，聽到邵峥的話後第一反應是逃走。

邵峥早有預料。

米哆的意圖剛起，邵峥的槍就打在了她腳邊兩公分不到的地上。

沉悶的槍響帶起了地上的泥水，雨勢越來越大。

“下一槍，打的會是你的腦袋。”邵峥說：“轉過來。”

米哆閉上眼睛深呼吸，再睜開時，眼睛裏看不到一點虛弱。

她慢慢轉過身，用被紅光覆蓋的眼睛看着邵峥。

“為什麽幫我？”邵峥換了個問題。

米哆不語。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熟人，所以沒戴變聲器，一旦開口難保邵峥不會有所察覺。

邵峥将槍口對準米哆，食指慢慢扣動扳機，“我數三聲，再不回答，我馬上殺了你。”

“三，二......”

米哆依然沒有反應，她的能力是不如從前，但邵峥想殺她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只要不是蘇夏，只要她有心對抗，和對手的交鋒她就不會保留，更不會破綻百出。

“一！”

一字出口，邵峥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子彈破膛而出，前一秒還在原地的米哆，下一秒已經飛向高空。

邵峥的子彈落空，下一次攻擊頃刻而至。

米哆自知糾纏無益，邊躲避邵峥的子彈邊快速飛遠。

邵峥見此，左手手腕伸出，與此同時，一根細長的鋼絲直直射出，像長了眼睛一樣在米哆身後窮追不舍。

米哆的肩胛骨被猛力穿透，邵峥順勢向下一拉，米哆被強行拉回了地面。

“砰！”身體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米哆顧不得疼，在地上滾了一圈後跪立起來，一手撐住地面，一手抓着嵌入肩胛骨的鋼絲用力後拉。

邵峥被拉的一個踉跄，腳步亂了一拍後馬上恢複。

黑夜之下，米哆和邵峥暴雨裏對峙。

時間越久，米哆的體溫越低，肩頭和腹部的血一流出就沒了溫度，身上的力氣也跟着血流慢慢消失。

邵峥很快就發現了米哆的異常，再次提槍對準米哆。

“住手！”尖銳的女聲打破僵局。

米哆和邵峥同時轉頭，來人是剛剛追上他們的蘇夏。

在實驗室，蘇夏一看到邵峥被妖救走，馬上順着他們飛離的方向追過來。

她的速度很快，但是再快也快不過會飛的米哆。

這一晚，晚的她差點發瘋。

“邵峥，放下槍。”蘇夏站在幾步開外，面色冷峻。

邵峥擰眉，“她是妖，不能留活口！”

蘇夏，“我說，放下槍。”

蘇夏一個字一個重複，每一個字都帶着絕對強硬的堅持。

邵峥憤怒，咬牙沉默幾秒後手下猛然用力，米哆肩頭的鋼絲在一瞬間被全部拔出，前端的倒鈎帶出血肉，在米哆肩頭留下一個刺目的血窟窿。

劇烈的疼痛讓米哆忍不住痛呼，她雙膝跪地渾身發抖，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腕處若隐若現的紅繩上才能勉強撐住不讓自己疼暈過去。

最初的那股劇痛消失後，米哆慢慢擡頭看向蘇夏。

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遠處，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像極了兩年前的那一幕。

那次，楚知也沒逃得過去，這次......

雨水模糊了米哆的視線，也模糊蘇夏冰涼目光背後的恐懼。

那根紅繩......之前為什麽沒有注意到？

邵峥快步走到蘇夏身邊怒不可遏，“放她走後患無窮，你到底在想什麽？！”

蘇夏看着米哆，聲音靜如死水，“我在賀叔那裏遇見的妖就是她，她沒有惡意。”

邵峥驚訝，驚訝之後就是深不見底的怒火，“她手裏的槍差點要了你的命，這還叫沒有惡意？！”

“她那時候瞄準的不是我。”

邵峥，“......！”

短暫的詫異之後，邵峥冷着臉說：“蘇夏，你不能因為一個楚知也對所有的妖都手下留情，你是人，要為人的安全負責。”

蘇夏語氣堅定，“她交給我，如果她真的有問題，我親自動手。”

邵峥氣悶。

“真出事兒了，我看你怎麽收場！”

說完，邵峥轉身就走。

蘇夏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走近米哆。

米哆眼裏的紅光已經熄滅，留下的是無盡驚慌和害怕。

米哆掙紮着站起來，手裏多了一把槍。

不用槍對着人，除非危及性命，米哆一直堅持。

現在，她要活着。

“能回去嗎？”蘇夏問。

她的聲音很輕，被大雨阻隔之後只剩下很小一部分傳進米哆耳中，然而就只這小小的一部分讓米哆定在原地。

蘇夏不打算殺她？

她為什麽要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沒等米哆想出個所以然，蘇夏已經提步離開。

臨走前她說了一句話，“沒死，就好好活着。”